安保部門都來不及反應,數十隻采訪麥克風就已經對準了林敬知,各種角度的航拍機也開始在他頭頂花式操作。“請問這一次的手術和林博士您有關係嗎?”圍堵上去的記者沒有給林敬知一絲一毫的喘息時間,飛快地將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拋出。“請問使用研發中藥劑的決定裏,也有您的手筆嗎?還是說這次手術會直接由您來進行?”“請問林博士也和科研院一樣,有將蘇娜小姐的弟弟作為實驗品的想法嗎?”原本站在旁邊安靜垂著臉的蘇娜,在注意到林敬知出來的一瞬間,便別過臉去,紅腫的眼角落下一滴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捕捉到她表情變化的記者頓時更有衝勁了,一個個大刀闊斧地帶著更尖銳的問題衝向林敬知。剛出門就直接被幾個記者推搡到地上的黃毛見狀急了,拉著一旁的安保人員喊道,“能不能想辦法進去啊,這麽多記者林師兄他---”他萬一受傷了怎麽辦!這番話還沒說完,黃毛就自己頓住了,目光愣愣地看向記者群的最中心。林敬知身形修長,帶著股獨特的,清清冷冷的氣質,和周圍各式各樣的機械以及頭頂嗡嗡嗡直飛的飛行儀比起來,有些過分單薄。通常這麽多人急著衝著的時候,是最容易發生意外的,受到人群的衝擊,有時候根本連站穩都難,更別提那些記者帶著的器材可能造成的傷害了,這也是黃毛擔心的點。可十分奇怪的是,林敬知卻似乎根本沒受到旁邊人群一絲一毫的影響,哪怕記者群內已經足夠擁擠,他們和林敬知也始終宛若隔著一層無形的牆壁一樣,沒有一個人真正地碰到了他。黃毛有些看呆了。“這次手術確實由我負責並執行。”在那群記者轟炸式的追問下,林敬知清冷的聲音傳出,宛若炎炎荒漠裏落下的一滴水。得到這個答案後,所有記者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各式燈光照地更加劇烈,頭頂的飛行儀也晃動地更加有力。“由你負責是什麽意思?意思是說,科研院確實會給重度感染患者注入還在研發中的針劑是嗎?”“這種研發中的針劑,如果最終出現什麽意外,這個責任林博士您承擔的了嗎?”“蘇娜小姐提到過針劑的排斥反應實驗嚴重缺乏,注入後可能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果,請問是真的嗎?”“所有有關消散劑的信息和資料,都是科研院的高等機密。”鏡頭下,林敬知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股特殊的牽引力,“我在這裏,說出任何有關消散劑的情報,都有可能成為日後海盜團用以揣摩聯盟在相關領域進度的線索。”“也就是說您拒絕回答有關針劑的情報,且堅持要進行手術是嗎,那相關的責任---”“相關的責任,由我來承擔。”林敬知一派從容的聲音,將步步緊逼的追問再次打斷,黑色的瞳孔在掃視一番記者群後,落在了遠遠的蘇娜身上,那種自信深深刻在骨子裏的目光,就像一座高高的城牆,將所有質疑的炮火抵禦在外。林敬知的目光沒有在蘇娜身上多做停留,淡淡掃過後,便一字一句地將下半句話說完,“我可以以我在科研界全部的貢獻做保證,我們有能力將三名傷員救回。”---這是最大膽的保證。當林敬知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星網上都沸騰了。“三名重度感染者?全部?保證?他瘋了吧!”“這算什麽保證?他的名聲和地位能和三名傷兵的性命相提並論嗎?”“……林博士是真的大膽,把這麽大的責任給扛下了。說他的榮譽無法和三名傷兵的性命相提並論的,做人不要太無知,重度輻射感染患者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麻煩了解一下,林敬知‘消散劑之父’的稱號也麻煩了解一下,不管這件事結果怎樣,林敬知的研究是真的救了很多人。”確實救了很多人,在消散劑問世之後,法昂海盜團的礦物輻射攻擊造成的死傷比例直線下降,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法昂海盜團都將林敬知的名字高高掛在他們的死亡通緝榜上。星網上的評論開始兩極分跨,現場的記者群似乎也被林敬知的坦蕩和自信鎮住。見狀,蘇娜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下來,抱在胸前的手微微緊了緊,哭到紅腫的雙眼裏仿佛藏著道道血光。良久,她咬緊了牙關,突然站直了身體,手掌心裏劃出了一個小小的透明薄片。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小薄片無聲無息劃出她手掌的一瞬間,林敬知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蘇娜的身上。那不是漫無目的掃蕩的目光,而是無比精準地,將眼神直直落在了她的掌心處的位置。黑色的瞳孔無比透徹,像是能把整個空間都隔絕一般,以至於在那一刹那,蘇娜竟然無意識間驚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地將小薄片收回了掌心。這不可能---蘇娜的腦海中閃過了一行字。“蘇娜小姐---”“請問蘇娜小姐對林博士的回應有沒有什麽想說的---”那群卡殼了的記者見現場氣氛不對,突然調轉了目標,一個個將目光放在了蘇娜身上,企圖讓蘇娜為他們再一次打開局麵,至少也要把時間拖延到飛梭抵達科研院門口,給予他們更多的拍攝素材才好。然而事情並沒有完全按照他們預想的方向走去,就在記者們分了一波向蘇娜走去時,科研院的大門口落下了一艘中型飛梭,從飛梭的外形和上麵的標誌來看,正是運輸三名重度輻射感染患者的航甲分離飛梭。而除了那飛梭以外,還有一座像打了雞血一樣衝到科研院門口,然後哐當著地的黑金戰甲。但凡對軍事了解一點點的人,都一定認得出那艘黑金戰甲,戰神西德元帥的座駕,蛟龍。林敬知也認出來了,但他記得自己數個小時前就已經提交過離婚協議,按照婚姻終端八小時處理完畢的效率,這會兒他和西德之間的關係已經斷了。想想自己的發言已經結束,再留在這,也沒什麽可說的,於是林敬知便十分聰明地借著記者們跑向那戰甲的間隙,不著痕跡地微微後退,拎緊了醫療箱,邁開長腿。從探測到科研院門口站著的是林敬知開始,就晃著尾巴將自己的戰甲速度撥到最大,不惜讓戰甲哐當著地的西德臨出艙門前,還十分臭屁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盡顯狼子野心。然而當艙門打開,留給他的卻是各式各樣扛著儀器向他奔來的記者,以及遠處降低存在感偷溜的林敬知。西德:“……”這群堵在科研院門口的記者顯然沒有料到自己今天會收獲一個又一個爆炸性的新聞畫麵,一個個都將拍攝儀對準了西德,個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主動問起了西德和蘇娜之間的曖昧關係。回想起剛剛在戰甲上打開光屏時,看見林敬知被一群記者擁擠在一起寸步難行的畫麵,一股莫名的戾氣就開始在西德的心髒裏回旋。而此時,遠處的蘇娜正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且看著他的同時,似乎也在期待著西德的回望,在美麗的夕陽下,用手溫柔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風暴堆積在灰藍色瞳孔的深處,逐漸沉澱下去,西德並沒有如蘇娜所願地與她完成一幕心有靈犀的對視,而是衝眼前的記者們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被他對上視線的記者仿佛受到了什麽鼓舞,懷抱著能收獲巨大新聞的盼望,再一次在人群中大聲地喊出了蘇娜的名字,而當她的聲音終於豔壓整個記者群所有人的提問聲時,西德一臉被她嗓音驚到的模樣,隨即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