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少英是大楚朝最奇葩的官員之一,他是唯一一個曆經兩朝卻能得到更加重用的大臣,對太後朝的官員,除了幾個確實不像樣地得到了降級,大部分也是在原地踏步,並沒有像陶疏桐梅楠崔衡等受寵,而呂少英不僅位居首輔,還得到了皇帝無比的信賴,有人說他圓滑,有人說他善變,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麽地了解陛下,他做了太傅四年,對這個無比純淨溫柔的少年,他毫無保留地教授他帝王心術,他知道,即便是最殘酷的帝王駕馭之術,宋炔也隻會用出八分,他永遠不會對自己的臣子舉起屠刀。雖然對心中在意的人沒有底線的維護,但他隻有十九歲,誰還不是一年一年變得成熟的,自己的十九歲時不也是沉溺於少年情愛的迷茫之人?呂少英回府時,看到自己的管家精神萎靡,對吩咐的事情恍恍忽忽地,覺得奇怪,夫人在一邊看著管家的背影說“真是人在花前死,做鬼也風流”沒想到管家不惑之年竟還有如此豔遇,路遇孤女,一見鍾情呀”。呂少英聽完,盯著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思。“嗯,有意思,以後你們官眷圈裏有奇怪的事情常跟我說說”夫人意外地看著他,心想“平時不是最嫌我叨叨嗎?宋炔最近來小院很勤,他覺得宮中很壓抑,看到小公主即心疼又傷心,看到皇後的大度又覺得對不起她,他總覺得皇後是個矛盾的女子,在有些事上大度地連自己都吃驚,比如對王修容的孩子,比如往自己宮裏大方地選進美人,但在對某些事上又刻薄地要命,對下人教條寡恩,手段太過殘忍。最終他得出結論,她不在意他,隻在乎皇後之位。陶疏桐望著麵前的年輕人,看著他日益消瘦迷茫的麵龐,心裏一陣陣地心疼,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他,那個如花般的女子,在他心裏應是無可替代的存在吧。他隻是溫柔地看著他,給他煮茶,給他煮粥,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隸給他寫一首又一首排解心情的詩。宋炔每次都把寫詩的紙帶回去,放在書房睡榻的枕旁,睡前一遍一遍地讀,心情慢慢地放鬆,直到沉沉睡去。在崔衡接到第二枚金元寶的時候,他看到了一份名單,上麵寫著幾位王爺寵姬的名字。崔衡按兵不動,悄悄安排“鴿哨”的人盯死了。等秋風起的時候,陶疏桐向皇上請旨,去巡查邊關,他要親自檢查軍隊的改革情況。在上京城外的十裏長亭,陶疏桐殷殷叮囑著黃怡要細細侍候陛下的膳食,看著宋炔傷感的臉,臨走前回頭看了又看,直到那人再次變成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他突然打馬狂奔起來,一騎絕塵,滾滾遠去。兵士們從沒見過一直平平穩穩地陶大人怎麽會突發少年狂,連忙急急跟上,追了大半日,才看到陶疏桐騎馬站在一條河中間,盯著河水,一動不動,忽然一個鷂子翻身,直直地撲到河裏,濺起一朵巨大的水花,然後又直直地站了起來,用水抹了把臉,臉色潮紅,滿臉懊惱,兵士們麵麵相覷,恍然覺得今天的陶大人好像一個在愛情上失意的人呢。陶疏桐看了眼張著嘴的兵士,沉了沉臉,挺了挺腰,又恢複了那個平平穩穩,整整齊齊的陶大人的樣子。梅關城內,一場武試正在火熱地進行中,在騎馬、射箭、障礙、工事、兵法五關考核過後,最後的三個勝利者站到了台上,看神情氣質,應是兩個寒門弟子,一個官家子弟。士兵們也分成兩派,寒家的子弟看不慣官家子弟的目中無人,官家子弟也瞧不上寒門子弟的言語粗鄙。整個兵營竟弄地像兩隻鬥雞似的,相看兩厭。陶疏桐到的時候,看到兩群人正在打鬥著,親兵大聲喊道“兵部尚書陶大人到”。陶疏桐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將軍呢?”一位中年將領急步跑來,跪倒在地“偏將軍張興見過陶大人”“張將軍請起,給本官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兵士間打鬧嬉戲,大人不必動怒”“是打鬧嗎?是嬉戲嗎?我大楚的軍隊隻有一個,將士平等,不分貴賤,一體合心,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同在一軍,本是過命的兄弟,背對背,拳頭隻向外對準敵人,永遠不要對準自己。力量,合則聚成攻天之勢,散則猶如流沙片刻消失。諸位來到軍營,可能為了光宗耀祖,可能為榮華富貴,但人不分貴賤,地不分南北,在破敵立功麵前,在家國天下麵前,大楚軍隊,人人平等。”眾人連忙跪倒,高呼“大楚萬歲,陛下萬歲。”張興麵露愧色,重新跪倒“末將軍紀不嚴,請大人責罰,但請留守邊關,戴罪立功”。“起來吧,進帳回話”。第13章 單相思還是雙相思燈下,陶疏桐把沿途所見軍隊中需改進的地方細細地寫成奏折,封好,又拿出一張紙片,寫了幾行字,連同奏折一起,傳給皇帝。十天後,宋炔拿到奏折打開的時候,掉出一張紙片,上麵用漂亮的小隸寫了一首詩飛馬渡關山,萬裏隻等閑鷹衝白雲去自在天地間。宋炔讀完,覺得字裏行間灑脫無比,又隱隱有戲戒之意,雖遠隔千裏,卻心意相通,竟有種能有如此良臣與自己惺惺相惜,死而無憾的感覺。陶疏桐挨個視察了邊關軍隊,對發現的問題原地糾正,幹淨利落,接見了全部的偏將軍以上的將領,根據城防要求和將領特點,重新進行了調動布署。快入冬的時候,他來到了東南邊關。大楚的東南沿海,漁業船業發展已非常成熟,百姓富足,是大楚主要的稅收來源。陶疏桐到的時候,東南邊關總領軍杜飛正為一件事頭疼欲裂。最近一年來沿海村鎮常遭到倭人搶掠,那些倭人非常難搞,每次來的人數不多,但凶猛異常,速度極快,殺人搶劫,不到一個時辰,待大楚軍隊趕過去,他們已飛速乘船離去。杜飛也曾組織船隻去海上剿匪,但茫茫大海,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半個倭人沒見著。陶疏桐聽完杜飛的匯報,不言不語沉思了一會,又站起來向海邊走去,杜飛等人連忙跟上。陶疏桐順著海邊走了七八個村鎮,見村與村之間距離有二三裏路,與邊軍駐地更是遙遠,他邊走邊看,二個時辰後回到軍營,開口向杜飛道“杜將軍,此事不難,趁入冬漁民無法出海,你即可辦理以下幾事”:一,令沿海村居漁民全部內撤十裏,全麵實行海禁,任何人不得出海,內遷漁民分給土地,安置妥當。二,令部分兵士扮成漁民,入住空的漁村。三,沿海每村每鎮設烽火台,遇到敵情第一時間點燃烽火,駐地邊軍看烽火燃起,立即出兵,不得延務。四,派出偵察小船,跟蹤倭人,找出倭人大本營,一舉殲滅。杜飛聽後,麵色一振,難稍即又露出難色,低聲道 “隻是漁民內遷一事有點麻煩,漁民世居海邊,撤離故土,恐怕生亂。”陶疏桐道“離鄉三年,還一世安寧。”看杜飛苦著張臉,便又說道“聽朝廷令,做地方民事,不正是爾等職務所在嗎,遇難則強,才是大宋官員為官之道 ,切不可避之,辜負陛下萬民重托。”聽著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裏隱隱透著威嚴,杜飛心下不禁一震,忙跪下,連連稱是。陶疏桐又逗留了五天,見杜飛及地方知府縣令依令而行,有條不紊地推行禁海令,心下寬慰,眼看隆冬將至,兵部年底考核也要提上日程,便告辭眾人,向上京趕去。在回上京的路上,陶疏桐轉道去了那個江南小城,餘杭,他的母親住在這裏。安頓好屬下,他自己打馬來到了記憶中的街道,走到有一棵大柳樹的門口,陶疏桐走了進去。院裏一大約五十歲的婦人坐著一個小木凳,正在給一個躺在長椅上的老頭梳頭,那老頭正是陶疏桐的繼父,最近兩年因酗酒中風癱在床上。陶疏桐急急上前跪倒在地“母親,孩兒不孝,來接您老回上京享福了。”老太太抬起頭,麵容慈祥,仔細端詳陶疏桐片刻,緩緩開口道 “我兒出息了,但你父親身體不好,受不了北方的幹燥天氣,人老難離故土,不能隨兒前去了”。。“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孩兒心下難安。”陶疏桐眼眶發紅“我兒獨自一人在上京,無親友可傍,無貴門可依,今蒙陛下恩寵,定要忠心報國呀。”勸了半天,見母親意已堅決,陶疏桐起身,從背後解下一個包袱,裏麵是這一年多來攢下的俸銀,雙手遞給母親,說道“以後兒會每月寄回銀子,母親舒心生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