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樵已經把馬車準備妥當了,一共是四匹馬,兩輛馬車。張老樵之所以這麽積極地去準備馬車,並不是像宛兒所說的那樣,習慣成自然,而是因為張老樵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從嶽州駕著馬車到甘肅鎮,從甘肅鎮又駕著馬車來北京,早就膩歪了。


    雖然張老樵成了一名老司機,但是並不是每一名老司機,都永遠熱愛當司機。


    難道鋼廠工人都愛煉鋼嗎?紡織女工都愛紡織嗎?


    坐在車裏多舒服啊!這大下雪天,可是要去山裏的,誰駕車誰遭罪!


    張老樵給每輛馬車分別套上了兩匹馬,馬是好馬,都一樣,可是車廂不同。一輛是寬敞明亮的車廂,坐人的;一輛是破破爛爛,又小又四處漏風的車廂,原來裝酒的。


    這寬敞明亮的車廂,那肯定是他和宛兒要坐的,剩下的兩個人裏,一個駕好馬車,一個駕破馬車。


    張老樵的設想是,好馬車讓尚炯駕,畢竟他也是個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對他來講,駕車肯定不是什麽難事,而且他又是大夫,手穩,坐在車裏的人肯定不會覺得顛簸。所以,讓尚炯駕好馬車正合適。


    至於那輛破馬車,不適合坐人,隻適合裝東西,那麽不如就讓宋應星駕好了。反正這次出行,也是為了他才去上貨的。不如破車就讓宋應星自己駕好了,空車去,滿貨歸,裝的貨也是他要用的,諒他也說不出什麽。


    這邊張老樵一邊準備馬車,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屋裏那邊,張宛兒收拾了碗筷後,開始大包小裹地裝起東西來了。


    不一會兒,隻見一些箱子就被宋應星和尚炯二人抬到了馬廄,往那個寬敞明亮的車廂裏邊放。


    “喂,我說!”張老樵叫住二人問道:“這是什麽意思?要搬家嗎?”


    “對!”尚炯一邊回答,一邊衝著宋應星叫道,“宋先生,您看看,別忘了在車廂裏邊留兩個位置!如果實在放不下,車廂頂上也可以綁幾個!”


    “知道了!”宋應星回道。


    這邊張老樵看著尚炯和宋應星出出進進,不解地問向尚炯:“數來寶的,咱不在這住了,那從山裏回來之後去哪?這房錢結清了麽就走,可別欠房東的房錢!”


    “樵老,剛才宛兒姑娘說,咱們從玉泉山再出來之後就不回北京了。”尚炯停下來說道,“直接奔華山,等著參加華山論劍,這樣路上也不至於那麽趕。房錢您就甭操心了,這房子明年二月底到期,銀子是一次性結清的,您老不必擔心。”


    這張老樵,平時不管事,還總愛操心!


    這邊東西搬得差不多了,宛兒那邊把院落和房間簡單歸置了一番後,也來到了馬廄。


    宛兒手中拿著一件大衣,遞給張老樵說道:“樵老,此去玉泉山,又是夜晚,天氣寒冷,您披上點大衣,這樣一會兒駕車還能暖和點!”


    “駕車?什麽駕車?”這跟張老樵預想的不一樣啊,“丫頭,如今人多了,我看駕車的活讓其他人來也行,不必非得我上。不過,這大衣我收了,天兒是有點冷得邪乎!”


    “樵老,我都想好了。”宛兒不為所動,“你駕原來裝酒的那輛車,宋先生和我坐在這個大車廂裏,尚神醫給我們駕車。”


    “沒問題。”一旁的尚炯答道。


    張老樵本來是要坐大車廂裏的,這可倒好,直接讓他駕車了,而且還是駕那輛破車。


    張老樵不快地說道:“丫頭,我分配一下,我歲數大了,一路風塵仆仆,車我也駕夠了,不如這次讓我老頭子享受一回。你看,數來寶的沒得說,還駕那輛好車,至於那輛稍微遜色一點的,不如就由腐儒來,反正也是替他辦事。”


    “可是我,我不會駕車啊!”宋應星在一旁叫道。


    “不會駕車?”張老樵也叫道,“不會駕車就得坐車啦?這都什麽邏輯?要不我們在車裏,你跑步怎麽樣?”


    從琉璃廠跑到玉泉山?大冷天的,又下雪,又是除夕夜,也就張老樵能想出來!


    宋應星委屈巴巴地看向宛兒。


    宛兒和顏悅色地說道:“樵老,這怎麽能是替宋先生辦事?您可別忘了,研究院咱們每個人都是有股份的,要是賺了錢,少不了也得分給您點。再說了,我路上還想和宋先生說說話,談談之後研究院怎麽搞呢!”


    “那我也不能駕那輛破車吧?”張老樵退了一步。


    “樵老,沒關係,到時候駕車的時候,我走在前麵,您走在後麵。”尚炯好心說道,“我在前麵替您老擋點風,您後邊還能好些。”


    “你們那是好車當然走在前麵了,多風光!再說了,還得腐儒指路呢,應該的!”張老樵忿忿不平道。


    “樵老,我讓您駕那輛車,是對您報以殷切期望的!”宛兒義正言辭地說道,“您可別讓我們大家失望,我們可都指望您呢!”


    對待張老樵這樣的人,一定要恩威並施,並且給他戴上高帽,否則還真不好拿捏。


    “期望?讓我一老頭駕破馬車,能有什麽期望?”


    “樵老,您別看這馬車破,但是它可是大家的希望。”宛兒解釋道,“您想,這破馬車是用來裝什麽的?是用來裝貨的啊!這貨是幹什麽用的?是用來成立研究院的!研究院成立了後是不是就能賺錢了?這一賺錢,您是不是有份了?所以說,這駕破馬車才是最重要的!”


    張老樵氣兒順了一點。


    宛兒乘勝追擊,繼續說道:“這破馬車去的時候空,回來的時候又重要,您武功又是我們中最高的,而且天下無敵,您不在後麵斷後,誰斷後?”


    張老樵一點氣兒都沒了。


    “況且,這斷後也是有好處的。”


    “有何好處?”張老樵問道。


    “您不是忌諱那‘深穀仍迷野客樵’嗎?”宛兒開始編排了,“讓您斷後,前麵萬一出了點什麽事,有個風吹草動的,您可以扭頭便跑。您隻要沒問題了,我們就算有再大的麻煩,您過後安全了也會救我們的,是不是?”


    “這個自然,我多仗義啊!”張老樵開始眉開眼笑了。


    “而且,您駕破車斷後,正像尚神醫說得那樣,有前車給您擋風。”宛兒說道,“前車不僅給您擋風,還給您帶路呢,這樣怎麽會把您老人家迷失在深穀裏?肯定不會啊!”


    “這倒是!”張老樵笑盈盈地說道,“那我老頭子就受累,再駕一回車!不過駕車歸駕車,可有些冷,我提一個條件啊!你得讓我喝酒!”


    “剛才在飯桌上您不是滴酒不沾嗎?”宋應星不合適地來了這麽一句。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我老頭子改主意了不成嗎?”張老樵說道,“剛才我以為能坐在車裏呢!可是現在,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我了,我駕車,坐在外邊還不得喝點酒禦禦寒?”


    說完,張老樵問向宛兒:“你釀的丹丘生還有沒有了?我裝車上一點,正好駕車的時候喝。”


    “還有不到十壇,我沒拿,都留下了。”


    “這多浪費啊!”張老樵衝著尚炯和宋應星喊道,“數來寶的、腐儒,跟我去把酒搬到我的馬車車廂裏!”


    張老樵帶著二人來回兩趟,把剩下的丹丘生全放在了他駕的車廂裏,這才算完。


    張老樵看著丹丘生,立刻就打開了一壇,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後抹了抹嘴,說道:“剛才可饞死我了,這下可痛快了!丫頭,我們出發吧!”


    宛兒連哄帶騙帶上價值觀,可算是讓張老樵高興了。


    一行人,兩輛馬車,在除夕雪夜,緩緩出發了。尚炯駕車在前,張老樵駕車在後,車輪行駛在雪中,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丹丘生美酒呦,美酒入我心。入我心中後呦,心內無雜念……”


    張老樵一邊在雪中駕車喝酒,一邊哼著好久不唱的小曲兒。


    別說,在這漫天大雪之中,這小曲兒聽上去,還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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