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您說話可不要這麽絕對。”袁崇煥說道,“世事無常,您此時的態度隻代表您此刻的感受,並不表示您以後不會改變。”


    “多說無益。”楊夫人說道,“既然袁大人特意繞路來桂林府見我,我也不能怠慢了。這樣,一會兒在飯廳,我會給二位準備一桌酒席,吃過之後,你們再北上不遲。”


    楊夫人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要送客。


    “既然這樣,就不勞楊夫人費心了,畢竟我們還要趕路,就不在府上逗留了。”袁崇煥站起身,一拱手,說道:“我們就此別過,來日方長吧。不過,還是希望楊夫人能把在下的話聽進心裏,以後我們最好不要在疆場上相見。”


    正在袁崇煥辭行之際,韓先魯匆匆走了進來,跑到楊夫人身邊,看了一眼袁崇煥和佘義士,然後在楊夫人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楊夫人點了點頭,對韓先魯說道:“知道了。”


    等韓先魯走後,楊夫人對著袁崇煥及佘義士說道:“既然二位不願意吃過酒席再走,我也不強留了。不如這樣,我親自送袁大人及這位朋友出城,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不等袁崇煥搭話,楊夫人站起身來,說道:“請!”


    “請!”


    二人出了楊府,一路上並肩而行,楊夫人時不時地跟袁崇煥說笑幾句,神色甚是輕鬆。


    佘義士牽著兩匹馬,韓先魯手捧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緊隨二人身後。


    看著街上人聲鼎沸,好似平常,並無戰亂之相,袁崇煥不禁暗暗佩服起了楊夫人的才能,說道:“看來楊夫人確實把這桂林府治理得井井有條,在下佩服。不過還是那句話,要是楊夫人能效仿秦老將軍,當是我崇禎朝之幸。”


    楊夫人一邊跟街上的行人頷首致意,一邊對袁崇煥說道:“大人,此事不要再提了。”


    說完,楊夫人突然停住,笑著對著城內的百姓喊道:“大家可知道我身邊這位大人是誰嗎?”


    “不知道,我們也不想知道!”城內百姓見楊夫人停下來跟他們說話,連忙都圍攏了過來。


    “大家真不想知道我身邊這位大人是誰?”楊夫人衝著圍攏過來的百姓喊道。


    “哼,愛誰誰,肯定又是朝廷的狗官來招降來了!”


    “就是,楊夫人可不要上當!”


    “楊夫人,我們誓死追隨白蓮教!”


    “誓死追隨白蓮教!誓死追隨白蓮教!”


    街上圍觀的百姓把楊夫人一行圍得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口號,一浪高過一浪。


    看到此情此景,袁崇煥不禁歎了口氣,人心所向,豈是朝廷所能決定的?


    “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楊夫人衝著圍觀的群眾高聲叫道,“我身邊這位大人,跟你們之前接觸的大人都不同,他不貪,也不欺壓百姓,乃是大大的好官!”


    “我們不信!”圍觀的人群中,有一人高聲叫道。


    楊夫人衝著百姓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我知道大家不信,但是此人確是好官,他乃是即將上任的兵部尚書,薊遼督師袁崇煥!”


    一聽到袁崇煥三個字,人群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袁崇煥確實是個好官。


    “袁崇煥他確實是個好官,但不是在廣東家中嗎?怎麽會來到咱們廣西?”剛才叫得最歡的人喊道,“楊夫人可不要騙我們!”


    “就是!就是!”大家隨聲附和。


    能被桂林的百姓說成是好官,袁崇煥心中有些感動,立刻被此情此景感染到了,於是用他的廣東口音喊道:“大家不要懷疑,我確實就是袁崇煥,奉命督師薊遼,路過此地。”


    人群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你怎麽證明你就是袁崇煥?”


    袁崇煥回頭衝著佘義士說道:“把我的印信拿來。”


    “大人,不可啊!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印信?”佘義士勸道。


    “我說可以就可以!”袁崇煥對著佘義士厲聲說道,“快,拿出來!讓桂林府的百姓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袁崇煥!”


    佘義士見袁崇煥如此堅決,無奈從隨身的包袱中掏出了銅製印信,遞給袁崇煥。


    袁崇煥小心接過印信,舉到了空中,高聲說道:“這就是朝廷的印信,如假包換!”


    人群中有一些膽大的百姓,走上前來,仔細觀察著袁崇煥手中高舉的銅製印信。


    “果然他是袁崇煥!他就是袁崇煥!”


    圍觀的群眾熱情被點燃了。


    看到大家相信了,在一旁的楊夫人衝韓先魯使了一個眼色,韓先魯立刻會意,把那個蓋著紅布的托盤端了過來。


    楊夫人衝著袁崇煥說道:“沒想到袁大人能受到桂林府百姓的如此愛戴,真是不容易。”


    “楊夫人,袁某實在是愧不敢當!”袁崇煥把印信又交給佘義士,然後慚愧地說道。


    “袁大人,想必您此去京城,一路上定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我這裏也是沒想到大人會造訪,所以沒準備什麽,這一點盤纏還請大人務必收下。”


    楊夫人說完,把韓先魯端著托盤上的紅布拿了下來。


    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楊夫人,這是何意?”袁崇煥問道。


    “剛才不是跟袁大人說了嗎?準備一點盤纏供袁大人路上挑費。”楊夫人微笑道,“還請袁大人務必收下,否則就是瞧不起我楊夫人了。”


    袁崇煥看了眼托盤上的銀子,大概有千兩之多。


    “楊夫人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這銀子,我是萬萬不會收下的。”袁崇煥推脫道,“朝廷既然給了我官職,自然會給袁某俸祿,我豈能再收您的銀子?豈不知文官不愛財,武官不惜命,才能從根基上讓朝廷好起來?”


    袁崇煥把托盤一推,說道:“這錢,我是堅決不會收的!”


    “袁大人不必在意,莫非嫌多?覺得我有賄賂大人之嫌?”楊夫人笑了笑,“如果大人覺得這銀子有些多,那麽不如就拿一錠如何?權當是收下心意了。”


    這要是一般人,肯定是盛情難卻,也就收下了楊夫人的銀子。可是袁崇煥是何許人也?即便楊夫人這麽說,他還是不為所動。


    袁崇煥說道:“楊夫人,我袁崇煥為官清廉,向來是一介不取,還請楊夫人不必相勸!”


    “袁大人,您就收下吧!”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啊!是啊!朝廷還得仰仗您呢!”


    圍在邊上的老百姓一慫恿,袁崇煥還真有點騎虎難下了。


    看著圍著他的百姓目光殷切,再看看他們一個個麵有菜色的樣子,袁崇煥心中主意已定。


    “楊夫人,這銀子我收!”袁崇煥說道。


    “大人,不可啊!”佘義士勸道,“您不能收下楊夫人的銀子!”


    “你不懂。”袁崇煥衝佘義士說道,“這銀子我收了,但我不會帶走。”


    袁崇煥看了看楊夫人,又看了看圍攏的百姓,高聲說道:“我袁某人感謝各位父老的愛戴,無以為報,今日就借花獻佛,把楊夫人饋贈給我的銀子,全部散給諸位!”


    說完,袁崇煥端起韓先魯手中的托盤,往人群中揚去。


    隻見白花花的銀子,砸向圍觀的百姓。


    大家看著銀子砸來,一個個都興高采烈,蹲在地上,搶著撿銀子。


    趁著百姓撿銀子之際,袁崇煥把托盤放回到了韓先魯手上,然後衝著楊夫人一拱手,說道:“希望楊夫人不要怪我自作主張。”


    “不會的,袁大人做得對。”楊夫人莞爾一笑,“既然這樣,我就恕不遠送了,袁大人一路保重。”


    “好!佘義士,我們走!”袁崇煥衝佘義士喊道。


    袁崇煥分開正在忙著撿銀子的百姓,走在前麵,佘義士則牽著兩匹馬緊隨其後。


    楊夫人不是說要把袁崇煥送到城外麽?怎麽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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