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花苑,快雪塢內,一個身穿黑紗褙子,內襯紅色抹胸短紗裙的女子,正在欣賞著掛在牆上的《快雪時晴帖》。


    快雪塢中的這幅東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雖然隻是仿本,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此帖筆法的圓勁古雅。


    《快雪時晴帖》因為上邊共有二十八個字,所以也被譽為“二十八驪珠”,號稱古今書法第一帖。


    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這二十八個字,徐拂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遍,還是依然喜愛如初。


    《快雪時晴帖》在唐初時,由唐太宗李世民,賜丞相魏征,後傳於褚遂良。唐末宋初時又歸蘇易簡,傳於蘇家子孫蘇舜元、蘇舜欽兄弟之手,後轉歸米芾,南宋初入高宗內府。


    快雪塢中的仿本,也不簡單,乃明朝大書法家文征明所臨,價值也是不菲。


    此刻,快雪塢外下雪,快雪塢內賞帖,炭火燒得正旺。


    “書畫終究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徐拂喃喃歎息道。


    “咚咚咚!”


    “請進!”


    老鴇子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徐拂,滿臉堆笑道:“徐花魁好有雅興,外邊下雪,屋內賞帖。不知找我有什麽事?可得快點說,等溫公子醒來,我這邊還得要去服侍呢!”


    “姐姐,請坐。”徐拂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然後自己也跟著坐下,說道:“你說咱們點花苑為什麽在嶽州城如此有名?”


    “呦,你糊塗啦?”老鴇子說道,“那還不是因為咱們點花苑的姑娘個頂個的賽過嫦娥,不讓西施嘛。當然了,最離不開的還是咱們徐花魁。隻要有你在,那嶽州城的公子哥們,一天不來聽你唱曲兒,心裏就像鑽進去一百個蟲子似的,抓心撓肝!”


    “姐姐過譽了。”徐拂起身施了一禮,然後又坐下說道:“你說咱們點花苑的姑娘個頂個都賽過嫦娥,不讓西施,那為什麽偏偏我徐拂成了點花苑的花魁呢?”


    “我看你是真糊塗了!那還不是你除了美貌,還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嘛!”屋內雖然除了她和徐拂,沒有其他的人,但她還是出於習慣,把身子探向徐拂說道:“我跟你說,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們,還就喜歡你這樣賣藝不賣身的,有個性!”


    “我看姐姐才是糊塗了。我雖然琴棋書畫都略通一些,但是終歸來咱們點花苑時間不長,能成為咱們這的花魁,除了姐姐的照顧之外,也托了我們高掌櫃的鴻福。”


    “你看看,你看看!瞧你說的!”老鴇子有些不自然,“主要還是你出類拔萃,高掌櫃的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當初徐拂來到點花苑,之所以能夠成為點花苑的花魁,除了自己的自身條件外,跟高桂英還送給了老鴇子五千兩銀子不無關係。就是因為這五千兩銀子,老鴇子才力捧徐拂,成了點花苑的花魁。


    母雞雖不打鳴,但也是無利不起早。


    “姐姐。”徐拂歎了一口氣,“可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你是知道的,何況我們吃年少青春這碗飯的?早早晚晚,我也有年老色衰的時候,到了那時節,就是想幫姐姐,恐怕也是有心無力。真是那樣,咱們點花苑怎麽辦?你忍心看它一日不如一日?”


    “哎呀,我的好妹妹,我的好花魁?你向來都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怎麽今天說了這些喪氣話?”


    老鴇子雖這樣勸慰著徐拂,但是心裏也有了隱隱的擔憂,如果真到了徐拂說的那個時候,為之奈何?


    “姐姐,俗話說得好,狡兔還有三窟,你為了點花苑,也得要有備無患。如果點花苑隻靠我一個人,那怎麽行?”


    “妹妹,想多了,想多了!”老鴇子假意勸慰道:“以妹妹的才氣和姿色,怎麽的還能火上二十年。”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話已至此,老鴇子說道:“那妹妹說怎麽辦?聽你的話,好像有了對策了。”


    徐拂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從牆上取下了《快雪時晴帖》的仿本,卷上卷軸,遞到了老鴇子手中,說道:“姐姐先收下這個。”


    “這是何意?這可使不得,這可是你的心愛之物!”


    徐拂解釋道:“雖然此帖不是王右軍的真跡,但也是文代詔的仿本,值個幾千銀子。姐姐拿這帖子,換些銀子,用換來的錢可以舉辦一屆點花苑的花魁大會。”


    “花魁大會?”老鴇子還是頭一次聽說。


    “對,就是花魁大會。”徐拂繼續說道:“姐姐通過此次大會,來評選出新的點花苑花魁,就模仿科舉的方式來,第一名叫花狀元,第二名叫花榜眼,第三名叫花探花。這樣既能給我們點花苑揚名,還能培養出除我以外的其他姑娘來,更重要的是,借此次大會還能賺些銀子。”


    聽徐拂說能賺些銀子,老鴇子頓時對花魁大會來了興致,不過還是假意推脫道:“妹妹,這怎麽行?要是選出了新的花魁,豈不是把你頂掉了?”


    “姐姐,即使有新花魁了,對我也是不妨事的,你在花魁大會前,可以頒布一個‘點花苑永遠的花魁’的稱號給我,這不就解決了?”


    老鴇子一聽,難掩心中喜悅,說道:“妹妹,你可真是冰雪聰明,真是我的搖錢樹!咱們點花苑的花魁大會隻要一舉辦,既培養了新姑娘,又賺了銀子,還能讓點花苑揚名,真是一箭三雕!”


    老鴇子說完前邊的話,覺得自己似乎太現實了,於是又補充道:“最重要的是,妹妹還是花魁,而且還是永遠的花魁!”


    “姐姐過譽了。”徐拂淡淡說道。


    “妹妹當得此譽,花魁大會,真是在我們勾欄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老鴇子奉承地說道,“既然咱們定下了這花魁大會,但肯定是要比點什麽的,不知妹妹有何想法?”


    “有。”徐拂說道,“既然是花魁大會,那身材外貌是一定要比試的,這是基礎。除了身材外貌,琴棋書畫詩酒茶唱舞,也是我們必須要有的,不如就按這九類分九科進行比試,最後選出前三甲為花進士及第,次三名為花進士出身,再次三名為同花進士出身。”


    “妹妹的想法真是妙!然後我們通過不同的等級給姑娘標價,排名越靠前的身價越高,以後要是出不起銀子,就別想見這些姑娘!”


    “姐姐果然一點就通。”


    “都是妹妹的主意好。”老鴇子收下《快雪時晴帖》仿本,起身說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辦!”


    這豈是一箭三雕?老鴇子心想,這明明是一箭四雕才對,連舉辦花魁大會的錢都不用我出了,這文征明的《快雪時晴帖》仿本,賣出去後,恐怕還有剩餘呢!


    老鴇子走後,徐拂看著空空的牆上,心中也跟著空落落的。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快雪塢中的《快雪時晴帖》沒了,可是快雪塢窗外的雪,卻下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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