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空間狹小的獨立臥室,兩側皆有一個被鐵欄杆固定住的堅固房門。


    牆角的蛛網、地麵的塵土、廢棄的煤油燈等,無不說明許久未曾有人居住。


    某一刻。


    房間正中的虛空像是水麵般泛起漣漪,一道人影跨過漣漪悄然出現。


    是卡爾!


    卡爾手持闊劍,先是小心謹慎環顧四周,才緩步來到門前抬起鐵欄杆。


    “嘎……”


    生鏽的鐵門摩擦著地麵,發出細微的聲響,也讓他的動作頓了頓。


    ‘真不願意來這裏!’


    走出房間,抬頭看向天際,失去絕對理智的卡爾心情不自覺下沉。


    灰蒙蒙的霧氣遮蔽天日,讓人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隻能隱約看到一個破碎的緋紅星辰懸掛天際,自始至終未曾有過變化。


    每次來,都是如此。


    這個世界的‘月亮’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移動,甚至掠奪了屬於烈日的權柄。


    破碎的緋紅之月,固定不變的星空,無不說明他已不在原來的世界。


    陰冷、晦暗的不隻是天色,還有那無時無刻往體內滲透的氣息。


    這裏是黑城。


    一個盛產黑石的地方。


    從隨處可見的尖頂塔樓、石質建築、繁複雕刻看,黑城應該繁華過。


    而且普通人的生活水平甚至高過西格諾城。


    隻不過,隨著有人發現地下的黑石礦脈,這裏漸漸成為一座礦城。


    富裕的人早早逃離。


    留下來的人成為曠工,不止需要勞作,還要承受地底陰氣的侵襲,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緊了緊身上的東西,卡爾手持闊劍踏步前行,剛走兩步雙眼就是一縮。


    一具不知是狼還是狗的動物屍體躺在道路正中,些許食腐飛蟲圍著屍體嗡嗡亂叫。


    明明隻是一具屍體,他卻顯得十分警惕,繞了一大圈避開屍體才繼續前行。


    道路上不時可以看到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猙獰裂口,好似大地的傷疤。


    據說是過度開采導致的地勢變化,讓原本平整的地麵,變的崎嶇不平。


    裂口噴吐煙氣,時而炙熱、時而陰寒,普通人稍微沾上點都要大病一場,隻能盡量避開。


    更有廢棄的坑洞,黑漆漆直通地底。


    無人的暗巷、荒蕪的房屋,像是藏著許多詭異生物,窺探著外麵的活人。


    卡爾身體繃緊,快速且安靜朝前移動,穿過兩條街區後已能遙遙看到目標。


    “呼……”


    鬆了口氣,他在兩個黑衣人的示意下收起闊劍,邁步行入一條人頭聳動的繁華長街。


    拉卡集市。


    黑城地上城區的一個集市。


    “鼠肉,新鮮沒有腐爛的鼠肉,一份半枚黑石!”


    “上好的卡利亞長劍,鋒利、輕便,斬殺那些半死生物的最佳選擇……”


    “清水!過濾後的清水,不含一點雜質,隻要一枚黑石就能買到十升……”


    商販吆喝聲不斷,熱情中透著股無奈。


    黑城居民的生存環境極其惡劣,挖掘礦脈導致地底水脈嚴重汙染,食物也是嚴重短缺,除了地位較高的礦區主管極少有人能夠吃到新鮮的食物。


    就連腐肉,都能擺上餐桌。


    “科隆!”


    卡爾熟門熟路來到一處攤位前,蹲下身子問道:


    “上次你說過,有門路入手呼吸法?”


    明明是兩個世界,但卻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方說語言和呼吸法,乃至就連文字都有相通的地方。


    或許。


    很久以前這兩個世界有過接觸?


    “是你啊。”科隆身材幹瘦,一隻眼被冥鴉啄去眼珠,整日帶著眼罩。


    認出來人,他咧嘴笑了起來,露出滿嘴的爛牙,讓人作嘔的口氣更是讓卡爾下意識後仰身體。


    “呼吸法可是普通人成為騎士的關鍵,任何一個有傳承的家族都不會隨便出售?”


    “是。”


    卡爾麵色不變,把奶桶放在地上:


    “鮮奶!”


    “咕嚕……”科隆咽喉滾動,下意識舔了舔嘴角,朝著他眯眼笑道:


    “我的朋友,你總是能弄到好東西,我已經不記得上次喝鮮奶是什麽時候了。”


    “不過……”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手上有呼吸法的那人想要的不是這些。”


    “哦!”


    卡爾皺眉:


    “他想要什麽?”


    “噓……”科隆身體前傾,低聲道:


    “離開黑城的門路。”


    “卡爾,你能弄來新鮮的牛奶,應該不是普通人,能不能幫人離開黑城?”


    “嗬……”卡爾翻了翻白眼:


    “你覺得哪?”


    “我能弄來吃食是有別的原因,如果真的身份尊貴,會到你這裏來找呼吸法?”


    科隆沉默。


    也是!


    真正的上等人,絕不會缺少呼吸法。


    頓了頓才道:


    “蝶夫人的商隊半個月後啟程,想要加入她的商隊需要兩千枚黑石。”


    “這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一個離開黑城的辦法。”


    “兩千黑石?”卡爾麵色一沉,他哪有什麽黑石,直截了當的搖頭:


    “我拿不出來。”


    “那就沒有辦法了。”科隆雙手一攤:


    “我也想做成這筆生意,不過那人隻想離開黑城,對食物不感興趣,實在是沒有辦法。”


    “哼!”


    卡爾輕哼一聲,提起奶桶就要離開。


    “別!”


    科隆伸手拉住他,低聲道:


    “給伱看一件好東西。”


    說著鬼鬼祟祟從背後取出一件金屬袖筒,稍作擺弄,發出哢嚓裂響。


    “認不認識?”


    “袖箭?”


    卡爾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對!”


    科隆重重點頭:


    “朋友果然不是普通人,這東西隻有一些貴族認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手。”


    “這套袖箭出自工匠大師的手,可以調節大小貼合手臂,裏麵藏有三根箭矢,七步之內就算是騎士侍從也很難避開,如果塗毒的話連騎士都有可能射殺。”


    “除了袖箭自帶的三根箭矢,我還額外贈送六根,用完的情況下更換。”


    卡爾雙眼亮起。


    射殺騎士他不敢想,但能對付騎士侍從,對他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當然。”


    科隆咧嘴一笑:


    “想要它,一桶奶可不夠。”


    卡爾沒有多廢話,從身上取下五磅的醃肉,同時指了指攤位上的一個座鍾。


    “這東西給我。”


    “沒問題。”


    見達成交易,科隆一臉興奮:


    “朋友好眼光,這個座鍾是我從一位貴族莊園找來的,外層鍍了一層黃金。”


    “可惜!”


    他歎了口氣:


    “換做幾十年前,這種東西能值不少錢,現在還不如清水來的實在。”


    卡爾笑了笑。


    他就是看中了座鍾表層的黃金,就算沒有黃金,也可以當做藝術品。


    座鍾那複雜的工藝、齒輪、繪刻,有著獨特的美感,在另外一個世界應該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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