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我踩刹車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楊鑫緩緩睜開雙眼,骨折?內髒出血?好像都沒有,甚至連疼痛也不存在,就是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眼睛也有些幹澀,以及驚醒後略顯急促的心跳。


    楊鑫隻記得自己熬了三個大夜開著特斯拉回家時,忽然迎麵駛來一個油罐車,情急之下踩了刹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嗯?


    這是哪裏!?


    蘇醒過來的楊鑫以為自己會困在車裏,又或者是被路過的好心人送到了醫院,可抬頭一看,卻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在前麵的黑板上寫寫畫畫。


    教室?


    【逍遙遊】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


    我記得這好像是高中課文裏的文章吧,難道我……重生了!?


    楊鑫將麵前的課文翻到了首頁。


    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五,楊鑫。


    我,回到了高中?


    楊鑫撇過頭,順著窗戶看向樓下的操場,那裏青春在飛揚,歡笑盛著微風敲了敲他塵封已久的心門。


    咻~~啪!!


    愣神之際,楊鑫忽然被一個粉筆頭給砸中。


    “楊鑫,你來給我回答回答,逍遙遊用了什麽文學手法?”


    刹那間,所有學生都看向楊鑫,他身旁趴著的祝子皋也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瞧見所有人都看向這邊時,還以為是自己被老師點名了,正欲起身等著挨批,身旁的楊鑫便站了起來。


    怎麽個事?


    你也打瞌睡了?


    祝子皋沒想到從來沒被老師抓住小辮子的楊鑫,今天竟然也跟自己有了同樣的待遇。


    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楊鑫看著講台上的老師,記憶逐漸清晰起來。


    邵詩秀,他的高中班主任,曾被他們親切的稱作邵媽,但偶爾也會以容嬤嬤代替,是個極其富有責任感,凶起來讓人汗毛倒豎的老班。


    “說話!”邵詩秀橫眉冷眼,隻一聲低喝,便讓教室內的溫度降至冰點,那些扭頭看向楊鑫的學生,也一個個轉回來,低下去,生怕成為下一個倒黴鬼。


    逍遙遊啊,這篇文章他還挺熟的,不過說起文學手法,楊鑫就隻記得幾個,“用了比喻、誇張、紀實的文學手法。”


    紀實?


    邵詩秀眉頭一皺,“下課之後把我今天講的逍遙遊用白話文翻譯一遍,看看到底有沒有紀實這個手法,明天交給我,坐下。”


    祝子皋聽到這話,低著的腦袋側過來,賤兮兮地朝著楊鑫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可就在這時,講台上再次傳來一個恐怖的聲音。


    “祝子皋,下課之後抄十遍逍遙遊,跟楊鑫一起交給我,一遍都不許給我少。”


    祝子皋笑容戛然而止,隨即麵露苦色,我也沒回答啊,關我什麽事!?


    楊鑫忍俊不禁,學生時代都以為坐在座位上,麵前擺著一大堆書,自己幹什麽事,老師都不會看到,等到上了大學,步入社會才明白。


    老師不是看不到,隻是不願意拆穿而已。


    小插曲過後,楊鑫翻開桌上的書籍和卷子,花了幾分鍾的時間,他終於確定自己重生了,而且還是在高二上學期。


    也就是2010年末,臨近期中考試的樣子。


    這一年,清宮劇大火,打開電視就是辮子戲。


    這一年,dota正值巔峰,而英雄聯盟還沒有開服。


    這一年,微信還沒有麵世,大家都在玩qq,那華麗的界麵,非主流的火星文字,還有標誌著尊貴氣質的星星太陽,都是年輕人爭相比較的資本。


    這一年,直播還是用文字,智能手機還沒有普及。


    這一年,瑪雅文明預言的2012世界末日還在大行其道,很少有人知道神秘的瑪雅文明不過是西方殖民者殘殺原住民所編造出來的謊言。


    這一年,楊鑫高二,對未來充滿著期待。


    可這一次卻截然不同了。


    擁有著十幾年記憶的他,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楊鑫了。


    逍遙遊、滕王閣序、裝在套子裏的人……


    楊鑫翻看著語文課本,熟悉的記憶讓他對這些文字倍感親切。


    大多數人懷念高中的青蔥歲月,是懷念那時的風景,那時的人,那個年紀的風華正茂,一生一次,永不能回頭。


    至於那些記不住的知識點,考不完的試卷和逼得人喘不過氣的壓力,是很多人一生的噩夢。


    如果給所有人重生一次的機會,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高中。


    但對於一個醫學生來說,高中這點壓力實在是不值一提。


    《中醫基礎理論》、《中醫診斷學》、《中藥學》、《方劑學》、《針灸學》……


    每一科,都是能讓人學到頭禿的玩意。


    這還僅僅隻是走向臨床的第一步,真正進入醫院,與患者打交道,麵對的東西將會更加複雜,甚至在某種情況下還要與閻王搶人。


    這種生死壓力不僅僅是考驗著醫生的本領,更考驗醫生的心理素質。


    醫學,永無止境,走上了這條路,就意味著每天都要承受十倍於高中生活的壓力。


    學習?考試?熬夜?


    那不過是家常便飯!


    高中,那可太輕鬆了。


    不湊巧,楊鑫就是一個醫生。


    鈴鈴鈴~~~


    “下課。”


    邵媽捧著書離開教室門的一刹那,所有學生集體倒下,鑽進自己的戰壕。


    偶爾也會有前排的幾個學生探頭出來,繼續拿著課本學習。


    而那些早就在課堂上養精蓄銳久已的學生們,卻是在老師走後便沒了蹤影。


    “走,請你上個廁所。”祝子皋用手背拍了拍楊鑫的胳膊。


    正準備翻譯逍遙遊的楊鑫也放下筆,起身與祝子皋一同走出教室。


    說起來他跟祝子皋也當了足足六年的同學,不對,是五年,從初中開始,兩人就在一個班上,到了高中原本並不同班,但高一下學期分文理科後,兩人便再次成了同班同學。


    由於常年混跡網吧打遊戲,導致他的成績完全跟不上,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倒數第一,到了高三下學期,祝子皋便直接輟學不讀了。


    他腦子很好用,以前大話西遊裏可以開賭場,他就賣大話幣,最高兩個月賺了一萬多塊。


    楊鑫還記得當時的祝子皋意氣風發,整天述說自己的成功史,嚷嚷著以後混好了一定不會忘了幾個好朋友。


    後來似乎遊戲賺不到錢了,就做了些小本生意,在一眾同學裏麵算不上混得差,卻也絕對不是混得好的那批。


    幾人每每聚在一起吃飯,祝子皋喝高之後,總會嚷嚷著要是當年高中不天天通宵玩遊戲,正兒八經考個大學,哪怕是二本,也絕對比現在強。


    大家都看得出來,祝子皋後悔了。


    走廊裏,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相互打鬧,或倚在欄杆上眺望風景,或結伴同行,共赴茅廁。


    “你今天怎麽會被邵媽給逮到,昨晚幹啥了?”祝子皋問。


    楊鑫沒有回答他的話,“柱子,又去網吧包夜了?”


    祝子皋笑道,“怎麽,你也想去?別扯了,我是因為學習就那個吊樣,怎麽努力都不可能上去,你不一樣,衝一衝說不定還能上個一本,別搞。”


    楊鑫勸道,“還是學學吧,再怎麽樣也得上個大學,不然太遺憾了。”


    祝子皋輕笑,“上了大學還不是要出來打工,我現在玩夢幻西遊,一個月就能搞幾百塊,以後還會更多,誰能跟我比?就我們班那些尖子生,還不是朝爸媽要錢花,看我,都已經掙上了,嘿,瞧著吧,讀書沒什麽用的,還不如早點出去搞錢。”


    這家夥高中的時候就這麽目空一切嗎?


    在楊鑫的記憶裏,祝子皋還是那個步入中年,身材有些發福,為人處世變得極為圓滑的好友。


    談及往事,總是會將後悔二字掛在臉上,與現在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楊鑫兀地開口,“柱子,如果十幾年後,你後悔了,會想要再上一次高中嗎?”


    祝子皋想也沒想,嗤笑道,“傻逼才來。”


    楊鑫,“……”


    忽然,楊鑫的腦袋不受控製般地瞥向左側,視線通過窗戶落在九班教室內的第二組第三排靠過道的那個位置。


    我為什麽要下意識地看這裏,是在找人嗎?


    那個空位是……伴隨著不曾停下的腳步,楊鑫很快便路過了高二九班,就在他似乎要想起那個十幾年都未曾忘記的麵孔時,一人迎麵走來……


    她邁著輕快的步伐,馬尾來回蕩漾,陽光打在她的背上,揉成一抹光暈在她周身縈繞,白皙的臉龐透著淡淡紅暈,許是睡的不太好,一雙臥蠶有些泛黑,卻好似煙熏妝,將本就黑亮的雙眸點綴的更為突出,高挺的鼻梁下,唇色紅潤,精致的五官將普通的衣著襯托出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審美。


    在這個非主流,女生以紮小辮,厚劉海,低腰牛仔,彰顯極致個性的年代,她的出現驚豔了楊鑫的整個青春。


    二人與之擦肩而過,祝子皋賊兮兮地靠了靠楊鑫的肩膀,“行啊你,居然敢直視別人了。”


    “別吵,我在跟我的青春說你好。”楊鑫道。


    十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這張臉,這個人。


    楊鑫忽然想起一件事,曾經與此刻,在沒有表白之前,於她而言,自己都隻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連話都未曾說過一句的陌生人。


    現在,距離他表白的時間,還有一周。


    想起當年那番操作,楊鑫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傻。


    可青春不就是如此嗎?


    楊鑫轉頭看向那個已然消失在教室門口的倩影,露出淡淡的微笑。


    哈嘍啊,蘇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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