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初再次睜開眼睛,正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咳咳……”


    帶著腐氣的汙水澆了他滿頭滿臉,嗆鼻的腥臭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醒了?”


    一隻白皙纖嫩的手撐住桌沿,少女俏麗的容顏映入他的視線,黑曜石般的杏眸裏流動著冰冷的寒芒。


    陳若初趴在地上,渾身僵硬地和高台上的江宓對視,腦海中飛快掠過記憶最後發生的種種,心頓時沉了下去。


    “宓兒,你怎麽對我都無所謂,但請你看在我們的情誼上,不要再繼續報複下去了!”


    他言辭懇切,幾乎是在哀求。


    “情誼?”


    江宓低頭輕笑出聲,笑容裏充斥著譏諷,她輕描淡寫地拿起茶盞抿了一口,下一秒就把蓋碗摔在了男人麵前!


    啪的一聲脆響,茶碗四分五裂。


    茶湯濺了陳若初滿臉,他呆滯片刻,才伸手摸了摸臉頰上沾染的碎瓷片。


    江宓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眼中劃過濃烈的厭惡與嘲弄。


    “別叫我宓兒!”


    她的表情冷漠至極,一字一頓如同淬了冰的利劍穿透他的心髒。


    陳若初一怔,眼眶驀然通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不顧地上的碎瓷片,踉蹌著跪爬著挪到江宓腳下,仰臉就要抓她的裙擺。


    “你還在恨我?宓兒,我承認我是做了荒唐事,可是那是因為嫉妒!”


    眼見著男人的手就要抓住她的衣角,江宓眼底閃過一抹戾色,揚手狠狠抽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江宓甩了甩發疼的右臂,冷冷地盯著他,語氣森然道。


    “陳若初,你給我滾遠點,別碰我一根汗毛!”


    陳若初跌坐在地上被她扇懵了,耳朵嗡鳴間聽見江宓咬牙切齒的話,整顆心驟然墜落穀底。


    短短一天就挨了兩個耳光一頓打,這位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子哪裏還有往日半點風度翩翩的模樣?


    “宓兒,當真不肯原諒我?”


    江宓抬眸瞥了他一眼,眼底除了嫌惡還是嫌惡。


    當初嫌她孤高自傲,如今他自己墮落泥塵的模樣,也不見得有多好看。


    “你的確該嫉妒嫉妒。”


    江宓漫不經心地說著,微微垂眸看著他,眼神清冷,帶著明顯的疏離和鄙夷。


    “我家王爺是當朝三王爺,先貴妃養子,還是陛下手下的肱骨之臣,你呢?你做了什麽?”


    “不就是仗著陳氏的勢力,光風霽月,為賦新詞強說愁麽?”


    “你還敢跟我提情誼二字?陳若初,當年的你是怎麽騙我的,你忘了我可沒忘!”


    江宓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敲擊在陳若初的心上,仿佛一柄銳利的匕首狠狠紮入了他心口。


    陳若初的臉色蒼白如雪,唇瓣顫抖,他雙眸空洞地看著江宓,似乎想解釋什麽,卻又不知如何啟齒。


    “你想說什麽?”


    江宓嗤笑出聲,眉宇間盡是冷漠。


    “我江宓當年傻,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看上你這個薄幸郎,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嗎?”


    “你……”


    陳若初臉色慘白,嘴唇蠕動,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過是個白麵書生,能玩弄的都是愛著他的人,如今麵對橫眉冷對的江宓,哪裏還有反駁的餘地?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疾步走來的腳步聲驚擾了這寂靜的合歡院。


    門吱呀一聲推開,江父帶著家丁急匆匆趕來,剛踏進院內就聽見江宓嗬斥陳若初的聲音,嚇得腳步齊齊頓住。


    隻見江宓坐在正房的高台上,目光冷凝地注視著陳若初,她的臉上還掛著諷刺的笑,看得江父怒不可遏。


    “逆女!你在幹什麽?”


    他厲喝出聲,一巴掌將合歡居的門拍的哐啷作響,隨後便兩步走到了陳若初的麵前。


    “哪裏來的惡犬,在這裏狺狺狂吠?”


    江宓瞥了江父一眼,倒也不意外。


    畢竟是自己請來的,算算時間也差不多。


    她慢條斯理地走到高台的邊緣,一開口倒是把闖進來的人全都罵成了狗。


    “父親可算來了,女兒還想問問眼前這個潛入我浴室之人,是不是父親指使的呢?”


    少女站在高處,衣袂飄飛,纖細窈窕的身影像是淩風而立的仙子。


    她姿態慵懶,可周身的煞氣逼的人連呼吸都困難,那一句“潛入”更是讓人浮想聯翩,霎時間便讓江父會錯了意。


    看來,若初當真爭氣,居然真的得逞了,這下可算有了拿捏這逆女的把柄了!


    瞧著江宓帶著薄怒的臉,江父頓時感覺通體舒暢,心裏頭痛快無比。


    江父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喜意,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事到如今,整個江家都為你蒙羞!”


    江父義憤填膺,指著江宓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身為江家嫡長女,非但沒有為江家考慮,反倒與人勾搭,丟盡了江家的顏麵,簡直就是罪孽深重!”


    江宓聽著他冠冕堂皇的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眼底透露出絲絲譏諷。


    這下,若是說她還曾經有絲絲懷疑,如今卻是徹底斷定了。


    定是江父作祟!


    江父見她不吱聲,以為她被自己的話所震懾住了,不由得得意地冷哼一聲,語速也越說越快。


    “你與其在這裏惱羞成怒,還不如乖乖認錯,為父好想辦法給你遮掩過去。”


    “哦?遮掩過去?”


    江宓挑眉一笑,眼底寒霜密布。


    “父親想怎麽遮掩過去?”


    “頭一條就是把你母親的嫁妝拿出來給卿卿添妝,然後回去讓你外祖父親自去敲登聞鼓,給若初洗清冤屈!”


    江父的語氣堅決,仿佛早已經打定主意,預見了江宓任予任求的模樣。


    江宓聽著這一條條一項項的不平等條款,嘴角微揚,眼神冰冷的望著江父,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麽離譜的話來。


    “另外,你還得給卿卿賠禮道歉,以後無條件地聽她的吩咐,否則別怪我這做父親的不客氣!”


    江父越說越激動,一邊唾沫星子飛濺,一邊暗示地看向江宓,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饒是江宓已然對他的獅子大開口有所認知,如今也差點怒極而笑。


    果真是打得一手組合拳啊!


    既要借此機會將她踩在腳下,又要趁機攀附上新的靠山。


    這般精妙的算計,她江宓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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