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雖然仍是冷漠,但眸中已染上了幾分小心翼翼。


    江宓平靜地睜開眼睛,忽略那近在咫尺的劍刃,輕輕抬起頭來,將那塊被男人視線鎖定的玉玦握入手中。


    “王爺識得這塊玉?”


    江宓捕捉到秦巽眉目間的變化,心知自己僥幸得了幾秒對話的時間,竟大著膽子反問道。


    秦巽眯了眯眼,眼中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恢複了一貫的波瀾不驚。


    他手中的劍鋒不收反進,一把頂住江宓的脖子,逼迫她仰頭看自己。


    “告訴本王,這枚玉是哪裏來的?”


    江宓被迫仰首,對上那雙幽邃的鳳眸,漆黑的眼眸中倒印出她蒼白憔悴的臉。


    她心裏忽然就生了一股惱意,冷聲道:“王爺就是這個態度對待自己的新娘嗎?”


    聞言,秦巽眸色忽地染上一抹怒意,鋒利的寶劍卻從少女脖上撤下,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脖頸間微微一疼,江宓下意識一皺眉,下一秒下巴便被秦巽捏住。


    一道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肌膚上,讓她對上一雙緊盯著自己的眼睛,男人此刻離她極近。


    江宓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被秦巽逼得更近,單手扣住她的下顎,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粉頰。


    他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定著那塊玉,像是浮現出了什麽回憶,眸色愈發幽暗。


    “這個態度怎樣?”


    低沉暗啞的嗓音夾雜著一絲危險,男人說完便貼了上來,薄唇貼著她敏感的耳畔,吐出的話卻危險極了。


    “怎麽不說話?難道是你偷的?”


    這個人,當真是不能人道的麽?


    江宓不信秦巽能把她吃幹抹盡,但當秦巽話音落下,他的大掌驀然滑落至她的脖子上。


    男人力度收緊,仿佛她不說的話,下一刻就能要她的命!


    江宓的臉色霎時慘白,她拽著領口的玉,瞥見秦巽冷到極點的眼神,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寒意。


    “是我…親近長輩送的。”


    秦巽微眯雙眸,身下的嬌人兒氣喘籲籲,本是讓人血脈賁張的畫麵,可在他眼裏卻依舊是一片寒涼。


    “是誰?”


    秦巽神情陰戾,聲音極冷,領口的盤扣不知什麽時候被解開,露出冷白的肌膚。


    劍就在身側,隻等江宓的答案。


    然而少女卻遲遲沒有說話,秦巽眼神微眯,冷冽的氣息一下子充滿整個房間,帶著森然的殺機。


    “不肯說?”


    他嗤笑一聲,掐著江宓的手腕忽然收緊,將陷在回憶裏的女子一下拽醒。


    江宓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


    這雙眼眸裏盛著風雨欲來,冷酷、絕情、暴虐,仿佛能將她吞噬。


    她的心狠狠跳了一拍,卻沒了之前那分視死如歸,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是…外祖父。”


    “外祖父?”


    秦巽皺了皺眉,被朝綱冷落的他卻脫口而出:“雲老太傅?”


    自從進到洞房裏來,這是秦巽頭一次仔細低頭看著身下女子的容顏。


    她長得並非傾國傾城,但很耐看,尤其是那雙眼睛,猶如一汪深潭,澄澈純粹。


    倒的確和幼時寄養那戶人家的大姑娘長相有些相似,隻是脾氣可不如她母親那般溫婉賢淑。


    “脾氣這麽差,難怪被趕到本王這一畝三分地。”


    男人的手鬆開了她,江宓倒在床上,卻顧不得被捏的生疼的脖子,淚水呼地湧了出來。


    上一世被囚禁虐打的痛,被鴆酒毒死的恨,還有被一句“命格不詳”打落塵埃的不甘,都在這一刻被秦巽的一句嘀咕徹底惹了出來!


    “你知道什麽?”


    江宓神情慘淡地捏著這塊玉,喃喃自語。


    她的語調平靜,但手指卻不禁用力,仿佛恨不得掐碎它。


    “這玉,是我入宮之前,我外祖父叫我帶著的,他說這玉能保佑我,讓我千萬不要摘下來。”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帶著淚光的決絕,她緩慢地抬眸,直勾勾地注視著秦巽,一字一頓道:“結果,玉沒有用,驚世才華沒有用,溫柔和順更不會有用!”


    秦巽看著她的淚眼,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江家大小姐命格不祥,未能得見聖顏便被逐出宮的傳聞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


    她和他一樣,都是被放逐的人。


    然而此時此刻,少女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般蜷縮著身體,用怒火掩飾迷茫。


    “我難道生來有罪?”


    江宓仰起頭,紅腫的眼眶裏噙滿淚水,聲音沙啞哽咽。


    “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委屈和憤懣讓江宓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死死攥著手裏的那塊玉,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滾落在大紅的錦繡被褥上。


    “明明我從來都沒做過錯事!”


    她江宓,堂堂江氏嫡長女,故去的祖父是連中三元的大才子,外祖更是當今的授業恩師!


    在兩位大儒的精心雕琢下,江宓三歲學琴,五歲能詩,是這京裏數一數二的才女。


    直到半年前,祖父一朝故去,她的幸福時光戛然而止。


    江宓被送回府裏,麵對一個不熟悉的父親和楚楚可憐的庶妹,她變成了一個孤島。


    就在這時,陳若初出現在她麵前,帶著少女全部的愛戀和真心,讓江宓期待著嫁給他的那一天。


    父親告訴她,入宮選秀隻是走走過場,不會中選。


    陳若初告訴她,他會在宮門外等她。


    江宓信了,不僅聽了他們的話乖乖入宮,還照著父親的吩咐,自己在外祖父麵前表明一切自願。


    然而入宮後,一紙冷酷的“命格不祥”卻將她打落塵埃!


    原以為父親和陳郎會第一時間來宮門口接她,可誰想到走出宮門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她最信任的兩個男人,一劑迷藥將江宓送到了三王府!


    她不信,拚了命逃出來,卻在家門口被帶著江卿卿看花燈的陳若初逮住,關入陳府私牢。


    自此,毀了容貌,傷了心智,身體也飽受摧殘,直到鴆酒灌入喉嚨的那一刻,在惡魔瘋狂的喃喃自語中,她才恍惚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原來,隻是庶妹的擋箭牌。


    這兩個男人心心念念護著的從來都不是她,而是江卿卿。


    他們替江卿卿籌謀好一切,他們對江卿卿就像一個真正慈愛的好父親和一個矢誌不渝的未婚夫。


    所以他們要她江宓入宮,讓她代替他們心尖上的寵兒成為棄子。


    所以其實自回到江府,她從來都不曾擁有幸福。


    所謂的幸福,也隻不過是別人給予的假象罷了。


    該怪造化弄人麽?


    江宓甚至有些感激造化,給了她一個不祥的命格,讓她看清了身邊這些她曾視為“親人”的人。


    但為什麽,委屈不甘和怨恨卻又如此真實地滿滿漲在心口?


    “難道我不是江府女兒?不是他的女兒?”


    房內燭火搖曳,少女且泣且訴。


    她努力向上成長,想要做一朵不攀附任何人的淩霄花。


    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她沒有辜負過任何人,她隻想活的好好的,怎麽就這麽難呢?


    江宓的呢喃一字一句敲擊在秦巽的耳朵裏,仿佛敲進了他的靈魂。


    他的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玉佩,腦海裏卻浮起了某些久遠的記憶。


    一隻冷硬的手就這樣不由自主地伸出來,笨拙地替她拭去腮邊的淚珠。


    江宓怔住,望著秦巽的眼睛,心中有種怪異又陌生的感覺湧出,讓她一陣失神。


    她以為自己今晚會死。


    可是秦巽卻突然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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