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略一猶豫,沒有說話。就是這一猶豫,讓那拉氏原本亮起來的雙眸又黯淡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道:“也是,他厭惡我尚且來不起,又怎麽會來看我呢?”已經多了次了,她這樣期盼著,渴望著,他能夠念著以前的情分,來看看她。可是,每一次的期盼,等來的都是失望。


    劉嬤嬤安慰道:“福晉,別想太多了。”


    那拉氏閉了閉眼睛,掙紮著起身做好,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別人,道:“這府裏,記得我的人可不多了。難得佟佳氏還記得來看看我,嬤嬤就快請她進來吧。”


    *****


    齊布琛見到那拉氏的時候,感覺有些複雜。那拉氏比她上一次見到的時候,要瘦了許多。那身白色的裏衣,仿佛掛在了一個架子上,空蕩蕩地。再轉眼望過去,她的臉色更是蠟黃,兩頰都凹了進去。


    這是怎麽回事?她記得,四阿哥隻給那拉氏吃了一帖藥,目的隻是讓她略微虛弱,呆在屋子裏不要出門,而不是讓她病重啊。


    她福了福身,給那拉氏行了禮後,皺著眉問道:“福晉這臉色,瞧著比妾身離開時又差了一些。福晉該多保重自己才是。”


    那拉氏瞧著她的眼神,清澈而寧靜,倒真沒有嘲諷的意思,仿佛真的是關心,心中便有種說不出地苦澀,連嘴裏也有些發苦:“姐姐也就這個樣子了……”


    齊布琛皺著眉想了想,轉而問道:“莫不是伺候的人偷懶不盡心了?”


    劉嬤嬤聞言,忙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主子們恕罪。”


    那拉氏咳了一陣後,揮了揮手道:“自我病後,一直是劉嬤嬤在病床前精心照顧,我又怎會責怪於你?劉嬤嬤快起身吧。”接著,她又用帕子捂著嘴巴咳了幾聲,道,“佟妹妹無需擔心,姐姐無礙,多休養休養就好了。”


    齊布琛觀察著她的起色,越發覺得她的病症有些不對勁。垂眸中,她的腦中便轉過了千百個想法。她安慰道:“福晉放寬心,會慢慢好起來的。”


    雖然那拉氏對她做過那種事,但是她並不希望那拉氏死去。若是那拉氏沒了,府中暫有的平衡就會被打破,新進門的繼福晉,還不知道能不能容忍下她們母子。到時候,府裏怕又是一陣惡鬥。


    想到這裏,她轉身對青茹道:“你想辦法去悄悄調查一下福晉的膳食和日常用品,回來後報告給我。”


    “嗻。”


    傍晚時,芳儀抱著兩匹粉紅繡有辱白色花紋的綢緞布匹,從二門急匆匆地趕回繁景院。經過花園的一個拐彎時,一股大力猛然衝來,芳儀一時不查,雙手一鬆,就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兩個女子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哎呀!”


    “啊!”


    芳儀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布匹,忙焦急地跑過去撿起其中一匹,心疼地輕拍去上麵沾上的泥土。正在這時,另一個容貌溫順秀美的女子抱著另一匹布,走到芳儀身邊,愧疚地將手裏的布匹遞給她,道:“都是我不小心,害得姐姐也跟著摔跤了,姐姐勿怪。”


    芳儀忙接過她手裏的布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撣去上麵沾上的東西,沒好氣地說道:“一句不小心就算了!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主子最喜歡的布匹。爺曾經誇過我們主子穿這個顏色的衣服,那當真是嬌美如花,溫婉動人,若是這布匹出了什麽問題,我被打一頓還是輕的!你一句不小心就算了!”


    另一個丫鬟越發愧疚不安道:“這位姐姐,都是我太莽撞了。我看這布匹也沒事,我不說,姐姐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它曾經掉在地上過。”


    芳儀瞪了她一眼,道:“若是有問題,你以為我還會讓你站在這裏?!要不然,我早扯著你去主子麵前交代了!”她又看了那丫鬟一眼,疑惑道,“我看你倒是麵生地很,新來的?喲,這通身的衣飾倒是不凡,與青茹姐姐她們有的一拚。你是新主子的大丫鬟吧?”


    巧兒暗暗為芳儀的觀察力心驚,麵上卻笑道:“姐姐說的是,我新入府沒多久,在年格格身邊做事。”


    芳儀又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有所顧忌,不想被巧兒探聽到更多消息,急急道:“既然是年格格身邊的,那我也不多說了。這位姐姐以後小心點才好,我要先回去了,就不陪姐姐多說了。”說罷,不等巧兒挽留,就抱著布匹,急急忙忙地走開了。


    等走遠後,芳儀回過頭,確定看不見巧兒了,才得意地笑了笑。


    第二日敬茶的時候,齊布琛挑了一件淺紫色提花雲肩旗袍,兩把子頭上,一邊簪著兩根白玉鑲金簪,右邊則是一根金鑲珠石點翠簪,點翠簪邊的黑髮上,又戴著幾顆白珍珠,正中間兩朵女子手掌大的淺紫色絹花,優雅而又尊貴,清麗而又從容。


    齊布琛和四阿哥到那拉氏正院的時候,發現眾人都已經到場了,連身體孱弱的那拉氏和一心在佛堂禮佛的李氏也都在。倒是那兩位要敬茶的正主,速度最慢。


    眾人給四阿哥請安,齊布琛給那拉氏請安,眾人又給齊布琛請安。好一陣忙亂後,齊布琛才有時間坐下,好好打量一下李氏。


    李氏的容貌衰老了許多,但精神不錯,眼神也比以前平靜寧和了許多。


    沒過一會兒,清瘦的安氏先扶著丫鬟的手,眼神中有些怯怯的,如弱柳扶風般走了進來。她給四阿哥請安的時候,雙眸如水般看著四阿哥,那眼神可當真是含了千般請,萬般意,情意綿綿,勾人地很。其他女人被她這眼神氣得直擰帕子。


    四阿哥卻不耐煩地嗬斥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讓主子們等你!”


    安氏受了一驚,眼眶上迅速地瀰漫上了淚水。她跪在地上,嬌柔的聲音中帶著些哭腔:“回爺的話,妾婢妾得知消息,萬分驚喜。今日一早,婢妾就早早準備妥當,可妾身的院子在最西邊,實在是……”


    還未等她說完,外邊小太監又唱道:“年格格到。”


    四阿哥心中越發不悅。年氏剛嬌嬌俏俏地走進正廳,他便劈頭蓋臉罵道:“年氏,好大的膽子!你不過是漢軍旗一個格格,小門小戶出生,居然敢讓眾多主子等候你一個人!你當真是和你那個兩麵三刀的哥哥一樣,不懂規矩,其心可誅!”這可就是□裸的遷怒了。


    年氏麵色慘白地跪下,委屈道:“婢妾知錯。但是,婢妾萬萬不敢讓各位姐姐們等候,隻是……婢妾昨晚的膳食裏被人下了藥,直到日頭大白,婢妾和丫鬟們才恍惚起身。婢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請爺恕罪。”起得遲了,她又不想亂糟糟地去見人,以免給四阿哥留下不好的映像,所以梳妝打扮了一番。就算是被四阿哥責備,也不能讓他見到她不好看的一麵!


    齊布琛用帕子掩了掩微微翹起的嘴角。這府裏的女人,手段還真是千奇百怪,居然連昏睡這種腰都拿出來用了。


    那拉氏咳了一聲,道:“爺,兩位妹妹年輕,還不懂規矩,今日爺還要上朝,便先作罷,過一會兒,讓耿妹妹找兩個嬤嬤再教教規矩吧。”


    四阿哥緩了緩臉色,冷哼了一聲。


    正在這時,打量著兩人的賈氏突然嬌聲說道:“兩位妹妹同樣花容月貌,才情過人,瞧這嬌嫩嫩的衣服一穿,就如春日裏最嬌美的鮮花,可把姐姐們都比了下去。”


    眾人仔細一瞧,果然兩人穿的,都是粉色的衣裳。


    安氏的衣裳,那是府裏發的份例。她得到兩套夏裳,一套淺藍的,一套粉的。那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安氏的氣質,以嬌美為主,粉色更適合她,所以出門的時候,自然是選了粉地那套。


    而年氏不同,她陪嫁的台數不多,但東西都是好東西。那套粉色的衣裳,用來自江南的綢緞做成,衣服上有粉色蘭花暗紋,衣襟處袖口是一圈辱白色的繡文,扣子亦是辱白色的,做得十分精緻。


    這兩人,在這樣的一對比下,高低立分。


    安氏羞憤欲死,看著年氏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狠毒。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老是犯困,一坐在電腦前就想睡覺,大家,真是對不起了。德妃完了後,我們四四就登基吧


    黛玉進府


    年氏不傻,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


    昨天是她讓巧兒去佟佳氏的丫頭那裏打探出了消息——四阿哥喜歡女子穿著粉紅色衣衫。就在她興高采烈地換了粉色衣衫出來敬茶的時候,她卻突然發現自己和安氏撞衫了。相同顏色的衣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款式和質地,這樣的對比實在是太鮮明了。


    安氏心裏沒有想法才怪!那麽昨日,到底是不是佟佳氏在故意算計她?不應該啊,她怎麽會知道安氏會穿粉色衣衫,她又怎麽知道她會讓巧兒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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