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我媽來接我了。”


    “這麽大了,還要你媽接,你是媽寶男嗎。”


    汪東斌皺眉,他家裏離學校有點距離,一直是蔡舜花騎電瓶車接送。


    甘玨突然抓住他的衣服,“你這個媽寶男,一點兒膽子都沒有!”


    “誰說我沒有,去就去!”這麽小的孩子哪裏受得了激,三言兩語腦袋就沒了立場。


    甘玨鬆開他,在前麵帶路,兩人一人背著個大書包,一前一後地往操場裏走。


    賈賀在教室裏看見,想也沒想就追了出去。


    學校北門是個小門,堆放一些雜物,除了保潔平常不大有人來。


    傍晚的太陽不那麽強烈了,樹葉沙沙地響。


    北門處全是陰涼,樹葉的響聲都比別的地方大。


    甘玨站定,回身注視著汪東斌。


    汪東斌問:“我來了,證明我有膽子,現在我要走了。”


    甘玨扔下書包,突然對著他的後背打了一拳。


    汪東斌猛然轉了過來,“你幹嘛打我?”


    “我看你不順眼,考上奧數班了不起啊,我是發揮失常!”甘玨凶神惡煞的,朝著汪東斌撲來。


    汪東斌反應迅速,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叫老師。


    甘玨不敢追,這個時間學生還沒有走完,他追出去不是自投羅網麽。背上書包,等了會兒,才走出來。


    彼時,汪東斌已經跟著蔡舜花走了,而且他沒有告訴蔡舜花,隻在洗澡的時候對著鏡子照了照,背後一塊拳頭大小的淤青。


    聽到這裏,蔡舜花垂淚,兒子在學校受了欺負,也不跟她說,是她太疏忽兒子了,她摟著汪東斌,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賈賀頗是慚愧,甘玨打汪東斌的時候,他就在現場,當時的他太懦弱了,根本不敢去勸,隻能偷偷的窺視。


    第二天,汪東斌如常到學校。


    賈賀因為目睹了那一幕,特別關注汪東斌和甘玨。


    汪東斌隻在看到甘玨的時候目光有躲閃,其他的沒有不同。


    而甘玨,總是盯著汪東斌,眼神十分可怕。


    賈賀心裏害怕,他不知道甘玨為什麽打汪東斌,害怕自己也會被打,便有點躲避。


    這天放學,汪東斌早早就走了,甘玨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賈賀想趕緊回家,不想表現的太明顯,還同甘玨打招呼,他盡力在笑,不知道自己笑得難看還是僵硬。


    甘玨許是對這個小跟班沒有看在眼裏,朝他擺擺手便走了。


    一個星期,都是這樣的模式。


    賈賀想或許甘玨隻是心血來潮,他畢竟是班長,怎麽能夠總是帶頭打人呢。


    就在賈賀以為不會在發生什麽的時候,甘玨叫住了他。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三,有社團課,甘玨讓他請假,他在社團裏屬於打醬油的人物,老師並不在乎,老師隻在乎學的好的學生,所以痛痛快快地就答應了。


    甘玨說他找到對付汪東斌的辦法了。


    賈賀不明白,為什麽要對付汪東斌。


    甘玨像動畫片裏的反派人物一樣,高冷地桀桀怪笑,“老子看他不順眼。”


    賈賀的心裏發顫,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甘玨變了,很陰暗,一點兒都不陽光,“你要怎麽對付他?”


    “你跟我去見一個人。”


    “見誰啊?”


    甘玨瞥他一眼,“廢話怎麽那麽多。”


    賈賀耷拉下腦袋,默默地跟著他走。


    甘玨帶著他上了公交車,坐了大概半個小時,下車後,又走了大概兩百米,拐進了一個小胡同裏,胡同裏有小飯館,理髮店,還有沒有標牌的店麵。


    胡同裏常年不見太陽,很陰涼,牆角布滿苔蘚。


    賈賀心裏打鼓,越往裏走,越是緊張。


    甘玨走的很快,不斷招呼賈賀,賈賀背著大書包,砰砰地跑。


    在一處沒有標牌的店麵停下,甘玨探身朝裏看,門開著,裏麵黝黑,沒有人氣。


    賈賀隻朝裏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甘玨,咱們走吧。”


    “走什麽走,進去。”甘玨抬腳往裏走,賈賀不想進,被他一把拉了進去。


    裏麵放著古老的桌子,桌麵斑駁掉了漆,四把三條腿的圓麵凳子,凳子也是古時候的造型,凳子腿是彎的,靠牆角一棵一人高的發財樹,地麵鋪青磚,青磚被磨的很亮,磚縫之間掉進了許多的青磚屑屑。


    賈賀渾身不舒服,很像進了鬼屋,身上各處都往外滋滋的冒涼氣。


    甘玨也很害怕,緊緊挨著賈賀,清了下喉嚨,“我來了。”


    “嗬嗬,還帶了同學來。”那是一個很蒼老的聲音,像枯掉的樹葉被碾碎了。


    踏,踏,踏,踏,走的很慢,可以想見這人是有多老。


    “小同學,請坐。”老人在發財樹邊出現,那是多麽蒼老的一張臉,肉皮全部耷拉下來,甚至掉下來一點兒在下巴上,脖子上的皮全靠青筋支撐,布滿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老人穿藏青色豎領長衫,背著手,很像私塾裏的先生,又像滿清末年鬱鬱不得誌的酸腐秀才。


    賈賀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麵對老人的感覺,那是一種死氣,是人將要入土身上散發出來的腐爛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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