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而米爸爸身上居然還背了一個大包,不知裝了什麽。


    “爸!怎麽行李不放酒店?”沈言見狀接過來自己背。


    米爸爸指指米媽媽,“不是皇太後讓背的嗎?”


    沈言不禁莞爾,有爸媽在,氣氛果然好多了……


    教堂裏正在進行著婚禮,新郎新娘交換了戒指,甜蜜地擁吻在一起。初七眼眶澀澀的,這就是五年前她和他立誓不離不棄的地方啊!


    她越來越覺得,這趟威尼斯之行是個錯誤,這讓她以後的離開變得如此疼痛不舍……


    婚禮完畢後,教堂裏的人都湧到外麵合影留念了,米媽媽卻突然道,“老頭子,我們來給言言和七寶來個婚禮重現吧!”


    婚禮重現?沈言和初七都不禁愕然。


    卻見米媽媽從沈言身上取下背包,一番鼓搗,竟然拿出兩套結婚禮服,一套男款,一套女款!


    她把男款扔給沈言,“快!自個找個地方換去!”


    而後,自己拿了女款的婚紗就往初七身上套。


    初七今天穿的就是一件吊帶的小裙子,婚紗套在裙子外,還一點破綻都沒有。


    米媽媽把她安排在教堂門口候著,她糊裏糊塗,不知所措,回頭尋找沈言,發現他也在米爸爸的監督下不知在何處換了新郎禮服而來……


    教堂裏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四人,米媽媽便充當起牧師加鋼琴……


    隻見她用嘴唱著婚禮進行曲,米爸爸便把她的手強行塞入自己胳膊彎裏,拉著她往前走,一直走到沈言身邊,並把她交給沈言……


    時光回旋,她仿佛真的回到五年前,她剛剛滿二十歲,大學還沒畢業,沈言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娶進了家門。


    因為她還沒畢業,所以不曾大宴賓客,隻在威尼斯這個美麗的水城,進行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儀式。


    當時,爸爸也是這樣把她交給沈言,沈言當時多興奮啊,還出了醜,沒等牧師問話,就說著我願意,她也願意……


    真是笨死了……


    “米初七小姐,你願意嫁給你身邊的沈言先生,一生無論貧窮還是疾病,都尊重他愛護他,永遠不離不棄嗎?”這是米媽媽冒充的牧師在說話。


    初七呆呆的,完全陷在五年前的回憶裏,牧師、鋼琴、百合花、還有沈言充滿愛意的眼神……


    她情不自禁,如若夢中,答著,“YES,I/do…”


    “沈言先生,你願意娶你身邊的米初七小姐為妻,一生無論貧窮還是疾病,都尊重她愛護她,永遠不離不棄嗎?”


    她聽見,他如夢如幻的聲音在說,“Yes,I/do”


    她的喉嚨頓時**辣地脹痛……


    “好!我宣布你們正式成為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她呆若木偶,任由沈言握著她的肩膀,扳過她的肩膀,隔著麵紗,她看不清沈言的臉……


    麵紗被沈言接起,他熟悉的氣息緩緩靠近,她想躲,卻渾身一軟,倒在他懷中,他溫軟的唇瓣覆上了她的……


    天地旋轉,萬物無聲……


    她在他的索取中迷失了自己,就當這是最後一個告別吻吧!


    就此,和他吻別在曾經立誓要不離不棄的地方,她環住他的脖子,主動與他的舌糾纏追逐……


    心口不斷膨脹的疼痛在告訴她,吻得越熱烈,這痛,就越劇烈,眼眶熱熱的,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她拚命忍住,讓眼淚倒回,原來,眼淚逆轉入心裏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


    他終於放開她,凝視著她的眸,她卻嗬嗬一笑,推開他,“我媽也真是!越老越浪漫!還搞這一出!這戲也演得太過了,下次把她和老爸整這麽一出!”


    他黯然,微微一笑,“他們人呢?”


    環顧四周,米爸爸和米媽媽早已不見蹤影,隻有牧師的神台上留有一張精美的卡片,上寫:慶祝我家言言和七寶木婚大喜。人生風雨何其多,艱難困惑乃必經之路,今後的人生,無論遭遇怎樣的風風雨雨,不妨一起回憶人生中最美麗的這一刻,回憶自己在主的麵前所立誓言,隻要不離不棄,一切風雨都會過去。


    初七拿著這卡片笑,“我媽還真能搞!”


    轉身,急速走出教堂,隻是不想讓他看見,那無法忍耐的淚,終是肆流下來……


    當晚回酒店,初七第一件事就是滿地找項鏈,但是,翻遍了地毯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


    她站立床邊,很是惆悵。


    沈言一直在注視她,從口袋裏拿出項鏈,掛在他指尖,“是找它嗎?”


    初七回眸,一抹喜色閃過,“原來是你拿了!這麽小氣!送了的禮物還能收回去?看見沒有?刻著我名字呢,你還能送給誰?”


    沈言微微一笑,沒有說,他是在地上撿的……


    走過去,想要幫她戴上,初七卻伸手接過,重新放入首飾盒內,塞進了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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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言預備給她戴項鏈的手在空中稍稍僵持,放下時,想起她從前對於他送的首飾總是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似的立刻戴上。


    “沈言,那鏈墜上刻著的字是什麽意思?”初七漫不經心地問。


    “……”沈言張了張嘴,有點難堪,這樣的氣氛好像真的不適合說。隻是,為什麽有些話從前說起來那麽自然,現在卻說不出口了呢?是害怕嗎?他,不明了……


    “問你呢?怎麽不說話?”初七覺得他怪怪的。


    “是……happy/birthday的意思……”


    “哦!thank、you!”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就是意大利商場最普通的一條項鏈,沒有特別的含義。


    沈言看著她匆忙走進浴室的背影,一縷類似於自嘲的苦笑浮現……


    一時睡不著,他躺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看,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初七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手裏端著一個小盤子,蹲在沙發前。


    “幹嘛?”他不明所以,盯著盤子的棉簽和紗布。


    “醫生說,每三天要給傷口消毒一次,你躺好別動就行了!”初七輕輕解開他手臂上包著的紗布,六道傷口像六隻醜陋的蜈蚣爬在他原本完美無瑕的胳膊上,疼痛撞擊著心房,眼淚又開始撲撲直落。


    “哭啥!大男人身上不帶點傷算男人嗎?這是勳章!”沈言嘲笑她。低頭,卻發現蹲著的她睡衣領口敞開,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完全可以看見她冰肌雪膚,豐盈挺立,隨著她哭泣時胸口的起伏,還微微地顫動……


    她渾然不覺,隻是哭著給他的傷口消毒,然後又用新的紗布給他重新包上,擔心自己手重,問道,“疼不疼?”


    “早都說了不疼了!就是……”他遲疑了一下。


    “就是什麽?”她開始收拾東西。


    他把頭發翻開給她看,“你看你看,這個傷口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她瞟了一眼,不是七歲時和於深海打架留下的嗎?唉!他每一次受傷都是為了她,不知她是不是他的克星……


    “你看啊,這才一道傷口,隻縫了十幾針,就有獎勵……”他記得那時她給的獎勵是她踮起腳尖,在他額頭一吻吧?那是真正的初吻哦……


    “所以呢?”初七不解地看著他。


    “所以……你看這六道傷口也沒什麽啊……就是睡沙發不舒服……”他慢吞吞地說。


    “我真該死!”初七懊惱地打自己的臉,“我怎麽就忘了,你受傷了睡沙發肯定不舒服了!從今天起你睡床我睡沙發!”說完,她端著小盤子又進了浴室。


    沈言頹然,躺倒在沙發上,“算了,還是我睡沙發吧!”


    等初七再度從浴室出來時,他已經睡著了……


    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


    在威尼斯的日子,米媽媽很開心,總是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初七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用米媽媽的話來說,是她和米爸爸也要去尋找青春的足跡,他們互不幹擾。


    在初七的心裏,爸爸就是爸爸,媽媽就是媽媽,是上了年紀的人,與愛情和浪漫無關,到了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原來二十歲的愛不一定是愛情,三十歲的愛也不一定是愛情,當兩人五十歲的時候,還能手牽手漫步於夕陽晨曦,那才是最幸福的愛情。


    媽媽說,看見她和沈言現在這樣,很放心,這次威尼斯之旅後就會和米爸爸一起回美國了,要她在以後的生活裏學會寬容。


    要回去了嗎?初七心裏難言的糾葛。曾經感激過父母這一次來看望他們;也曾期盼著他們早點回去,現在真要回去了,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這一次,是真的空了……


    也好,這樣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其實威尼斯這個城市很小,不足8平方公裏的地方景點也不多,那些博物館的展覽初七早已看過,沒有那麽大興致一遍一遍重看,所以,每日隻是和沈言乘著貢巴拉在河道穿行,或者徒步在城裏閑逛。


    初七喜歡聖馬可廣場的那些鴿子。


    她伸開雙臂,沈言便在她身上蓋上一層桌布,桌布上撒了麵包屑,那些鴿子便爭先恐後地向她飛來,停在她肩上,手臂上,啄食那些麵包屑。


    初七仰著臉,讓夕陽的餘暉灑在臉上,閉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揚,恬靜的笑容美如月色。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像一個木頭人,她便想起那個叫做我們都是木頭人的遊戲,曾經常常和沈言一起玩的,誰輸了誰就接受懲罰,他們的懲罰從小到大有著不斷變化的內容,起初是輸的人給贏的人寫作業,誰輸誰背兩個人的書包,誰輸誰放學後給對方打掃教室等等,到後來就是,誰輸誰親對方一下……


    不過,好像每一次輸的都是沈言哦……


    輸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初七驟然睜開眼,遇上沈言霧靄迷蒙的眸子,被她的眸光一驚,躲閃,慌張。


    她嗤地一笑,大喊,“我們都是木頭人,不準講話不準動!”


    沈言被她乍然一喊,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她笑眯了眸,揮臂驚走滿身鴿子,桌布也掉落,她踮起腳尖,抱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一啄,然後大笑著跑開,“哈哈!這一次是你贏了!”


    沈言從她開始大喊,到她親他,再到她跑開,整個過程都實實在在的是個“木頭人”,直至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他才反應過來,匆匆把她掉落的桌布拾起扔進垃圾桶,朝著她離去的方向追去。


    街上人很多,阻礙了他追尋的腳步,他一邊扒開人群,一邊踮著腳張望,那抹熟悉的身影在人流中忽隱忽現,他大聲喊,“七!七!”


    然,距離太遠,人聲鼎沸,鴿聲咕咕,她聽不見他的呼喚。


    華燈初上,幾個迂回,幾度過橋之後,他終於靠近了她,伸手搭住她肩,“七!跑這麽快幹嘛!”


    她回眸,臉上戴著一張麵具,麵具下的眸子靈動水潤。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此人壓著嗓子用英語說。


    沈言笑,伸手揭去她的麵具,麵具下美麗而調皮的臉除了是她還有誰?那雙美麗水潤的眼睛,他對視了二十年,銘記一輩子,他怎會認錯?


    初七的唇嘟得老高,“不好玩!這樣你也能認出來!你就不會假裝不認識我嗎?”


    “你說的,撒謊不是好孩子!”沈言的黑眸深處閃爍著笑意。


    街道兩邊有好幾個賣麵具的,威尼斯的狂歡夜,瘋狂的化妝舞會,雖然現在並非當季,但麵具卻是一年四季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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