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興邦對這個結果沒有表現出不滿,接到公文後就在家裏養花弄草,偶爾陪陪夫人出去購購物,看看畫展,聽聽音樂會,平時也就打幾個電話跟兒子說幾句家常話,再無別的動作。許百聯這天回到市裏的家裏住了幾天,這天要去夏時季那邊時,他爸則皺著眉頭教訓他說:“別老來來回回的跑,該工作的時候就好好工作,天天呆在國內成什麽樣子?”他爸可能是擔心他在國內被人說什麽閑話,許百聯也有點小擔心自己會惹出什麽禍來,可他哪可能一年到頭都呆在國外?以前在外就學就算天天喝白開水也要省機票錢回國吸幾口家鄉的空氣,現在為了這種避免不了的事情連家都不能回那也太悲慘了……許百聯於是嘴上應著他爸,想著應該幹嘛就幹嘛,隻是別再與蘇高陽接觸就是。半年過去,在一次休養之後,身上除了多了幾處疤痕之外就是多了塊功勳章,蘇高陽回絕了上麵的調職,又回到武警部隊擔任教官。這半年所發生的任何一件事,他與身邊的每個人都保持了緘默……他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太多的犧牲都不能與人說道。蘇高陽有些想,其實他不需要那個人有多喜歡他,感情也不純粹也無妨,隻要他多對自己多幾個溫情的眼神也夠自己想念好久的。可惜記憶裏,那個人的笑容與動作都是那麽的漫不經心,倒是他回絕自己起來倒是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刀起刀落毫無猶豫。對許百聯的追逐,九分的真心喜歡,又帶著一分的僥幸索取,他鎮定地想進入他的世界,以為自己能焚燒他,讓他如同自己一樣明知不可取但也會在不和諧的火焰裏一起共舞。可那個人比他還理智,一點也不會舍不得地離開,別說支言片語,連一個眼神也不多給。而這些,無非是說明他一點也不愛自己而已,連說有一點喜歡也很勉強。感情也許就是這樣,越想得到的,越會得不到……而對他的感受越熾熱,越會為他的無心無奈不已。他不是那個會理解你的人,他隻是那個你愛的人,因為你貪求他的反應,隻能先愛先輸,再淺顯不過的道理。六月夏天來臨,許百聯回國後的半個月後,他父親保留待職期間,蘇繽紅接受調任,去往核心省份擔任要職,這場鬥爭總算表麵落下帷幕,以蘇家大捷告了一個段落。商會除去盡折的款項外,上半年的商業利潤比之同期降低了百分之十二個百分點,並且因接任蘇繽紅職位的人也是蘇係那邊的人,這位即將來到的接任人物絕大可能還是會做出不利於商會的決策,下半年商會的發展趨勢非常不明朗。商會所控製的旅遊業與礦產業不斷遭到施壓,受損嚴重,以李氏父子為中心的李氏集團隻能從國外調進大筆金額來填補商會大洞用以支撐他們撐出來的場麵,以期熬過他們與上麵要融和的另一派係的調和期,把商會的損害降到最低。許百聯以前絕不摻和這些事,也從不想參與。隻是在蘇繽紅調職後的那天來找夏時季時,發現他這個公子哥氣派濃重的老友居然上午下午都需要開不同的大大小小的會議時才知事情嚴重到了什麽地步。因關係親密,在辦公室裏夏時季與李昱泊電話商量事情時也不會避諱他,等夏時季回到辦公室接聽李昱泊的電話時,他聽到這兩個人在商量用何種方式在與國外銀行借款時嚇了一大跳,等到那兩個人商量完畢,他喃喃地問:“窮到要借錢了?”夏時季看著他嚇了一大跳的神情悶笑不已,笑完之後微歎了口氣,說:“暫時有一點,過完今年就好,暫時先撐著吧。”許百聯默默點頭,有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回頭他出了辦公室,路過一間會議室,童年時候的某個脾氣挺大的玩伴正在拍著桌子對著一屋子人發火發得頭發都豎了起來,領帶更是扯得彎彎曲曲的,一看那樣子就知道他這陣子沒哪天好脾氣過。這天晚上回到家裏,看到了來他家的大表嫂,她正在跟他媽說他表哥調職到市裏擔任商會辦公室主任後,為了應酬那些官員與客戶把那張臉笑得就算回到了家裏用手撫都撫不平,說著說著大表嫂就眼睛裏帶淚起來了,說家裏小孩看著他爸都替辛苦,今天帶他去看他爸,小孩兒看著他爸那張臉就哇哇哭了起來,把他爸惹得眼都紅了,爺倆剛在辦公室處了一會,不到十分鍾,他爸就又得出門見人去了……一天下來,許百聯知道這次的事件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他從他媽跟大表嫂聊天的客廳門邊默默離開,回頭去了小陽台找他爸。晚上天色一片黑暗,天上也沒有星星的出現,陽台上沒有開燈光,他爸就著從房裏的一點光線拿著剪刀慢慢地修剪著陽台上的一棵小樹,看到他來也隻是朝他頷了一首讓他坐。客廳裏漸漸地有細小的哭聲傳出來,許百聯舔了舔有點幹澀的嘴唇,跟他爸開了口:“爸,輸得很慘嗎?”他爸沒回答他,隻是專心地修剪著他手上的小樹,等到十幾分鍾後全部修剪完畢之後才淡淡地說:“隻是輸一場而已,過段時間就好。”許百聯低頭看著那些剪下來的枝丫,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跟他爸坦白說:“我曾經跟蘇繽紅的兒子有過幾次的關係。”“嗯。”許興邦聽了過了十幾秒後才“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眼第一次主動願意跟他談及相關事情的兒子一眼。“爸,對不起。”“沒有說你,也就是沒有怪你……要怪就隻能怪我當初怎麽就讓你去當了個彈琴的,尤其還答應讓你一個人去了國外,隻是你媽為了我已經不再彈,狠不了心讓你也不能做點喜歡的事,我欠你媽太多,就想著讓你混帳一段時間就讓你混帳一段時間。”許興邦說著,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昏暗的光線裏他鬢邊的白發看在許百聯的眼裏顯得有些刺眼,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發疼。“爸爸,前段時間裏我與蘇高陽的牽扯,是不是給大家添麻煩了……”許百聯有些艱澀地問道,他突然覺得他與蘇高陽的事情其實誰都知道,隻是誰都不說而已。許興邦看了他一眼,眼角細不可見地一抖,過了一會才開口說,“他與你的糾葛本來就是不能說出來,上不得台麵,倒不會為這種事情影響什麽。不過是鬧了笑話出來了,蘇高陽本就受人歡迎,曾經某個書記的女兒就為他要死要活,現在換了你,你也沒能逃脫讓他得手,無非是添了他無往不利的名聲,讓你成了別人口裏的笑話,你媽和你兄弟不想讓你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事他們就壓著沒讓傳到你耳朵裏……”“我……”許百聯瞪大了眼,臉上一片不可思議的神情。“你不懂的事,你媽替你懂了,你兄弟替你懂了,他們按你心意讓你無拘無束地過日子,渾渾噩噩的不太懂得這些人情世故,我又有何話可說……”許興邦緊緊皺著鬆不開的眉頭,疲憊地歎了口氣。“對不起。”許百聯覺得喉嚨像被人鎖得無法呼吸一般吐出了這三個字。“兒子,”許興邦看著兒子的表情,輕微地歎了口氣,用著不是一慣的斥責而是平和的語氣陳述著說,“不是爸爸總想逼你走上這條道,隻是找不到更好的接班人,在以商販為重的鎮裏隻有我們家在這塊是有些根係的,先不管爸爸那些必須用以權利輔佐才能做到的事情,光是商會這麽大的場子就必須有個有實權的人在顧著,現在他們還能在上麵找到人撐著,可哪天要是找不到能幫的人,這麽大的場子就得散,到時候咱們那塊小地方也隻能任人宰割了,哪能成得了你的世外桃源?”“爸爸……”“也不是爸爸功利心太重,隻是不被人踩在腳下就隻能往上爬,你看,商會隻是這些年發展有些快速就讓人用斬草除根的方式拔除,他們不允許你的勢頭超過他們劃定的範圍,不用翻臉也不認人,除了爬上去與他們能抗衡之外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許興邦端著冷卻的茶杯站了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淡淡地說:“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光為自己想,想想你媽,想想視你為親生兄弟的朋友們,想想自你生下來就疼愛你的叔伯嬸娘們,想想周圍你的侄子侄女這些小孩子往後的生活,等我們垮了,他們還能從容地生活嗎?別想著不付出,你要知道,是這些人成就了你每天煩惱著吃什麽用什麽,怎樣才能最符合心意地生活的日子……”許興邦說完就走了,許百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語。第19章蘇高陽換了便裝去接蘇蕾蕾,這丫頭一見他桃花般的臉上就止不住笑意,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之後說:“總算知道出來了……”“你啊……”蘇高陽把煙掐掉,開車,笑著說:“該找個男人嫁了,把這容易操心的心思用到該用的地方去……”蘇蕾蕾一聽咬了咬嘴唇,不再接話。她的心思不難猜,其實旁邊的人也默許了,他們不是親兄妹,她不過是寄養,到時候脫離他們家的戶籍就好,血緣關係製止不了他們在一起……隻是,她樂意,他不願意,裝了這麽多年的傻,也從不提及有關於另一方麵。我再等等,等到他累了就行了。蘇蕾蕾看他一眼,暗然想道。許百聯倒真沒想到他在別人的嘴裏那麽不堪過,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家人朋友都是愛護他居多,他是那種小時候走街上都有人因他乖巧給顆糖吃的人,長大了去往維也納,接觸的也都是講究優雅風度的人,就算性伴侶從未缺過,但在那種環境裏,因跟人上床成為笑柄的可能性是沒有的,他知國內大多保守自持,但冷不丁從他父親嘴裏知道這事,別人給他的難堪他也接收到了,心裏微有點不舒服。他這天到了晚上才去找夏時季,李昱泊讓他進的門,夏時季正在臥室床上打著哈欠看他家公司的文件。許百聯悶悶地走了過去,顧不得李昱泊在旁邊死盯著他。“怎麽了?”一看他那臉,平時愛嘲諷他幾句的夏時季揚了下眉,掀開被子讓他鑽了進來,另外抬頭示意讓他男人出去。李昱泊沒理他,拿了看了幾頁的文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夏時季瞪他一眼,不再理會他家的醋夫,回過頭問許百聯,“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