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家裏,他爸看到他,問了句:「昱泊送你回來的?」夏時季點了點頭。他爸鬆下了板著的臉孔,說:「好了,既然給你的假期完了,給我進書房……」夏母在一旁看著,皺起了眉頭,美目間有著對丈夫的斥責:「他剛回來,你是不是逼他太緊了?」夏父看著妻子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我不指望他跟昱泊一樣優秀,但我希望他以後能幫我們給他的東西給好好守住,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競爭這麽大,他現在不明白他的位置,難道還要等來不及的以後那天才後悔?」聽到夏父那苛責得沒有一點作為父親味道的人情味,夏母怒看著丈夫,大聲地說著:「錢,錢,你還說自己不在乎錢,可你在乎地位,跟在乎錢又有什麽區別?他才不到十七歲,你想要他怎樣?跟所有人掙個一長二短嗎?你真不知道為了你那些苛刻的鬼要求他已經活得不像個平常孩子了嗎?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對待孩子的?」說完,她氣得拍著胸口坐到了旁邊椅子上,忽略被她的口氣驚到的丈夫,看著愣愣看著她的兒子,伸出了手,帶著淚意說:「兒子,來,讓媽媽抱下。」夏時季看著母親,眼睛酸了,心底隱藏著的密不透風的委屈鬆了一點從心底鑽了出來,不過他還是吸了口氣把那些情緒給壓了下,他走到了母親麵前,跪在她腳邊靠在她的懷裏……他知道母親很不容易的,她要照顧自己愛的男人,還要想著自己這個兒子,盡管她是個以他爸為中心的女人……但他敬愛著這樣的母親,從沒有對她有過一絲的怨對,就算他的童年是李昱泊托付起的,他的少年,是他的爺為他給予所有溺愛的。可不管如何,他的母親是真的愛他的,也會為了他,去大聲斥責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例如現在。「我不管你要怎麽樣對我的兒子……」他媽媽抱著他,口裏非常堅決地斥責著他爸爸:「可是,我不會讓你這麽逼他,你不記得他隻有不到十七歲,我記得……」夏父看著摯愛的妻子的那張護犢至深的臉,一下子說不出來話,過了一會才喃喃地說著:「我不是逼他……隻,隻是,你知道,利益洗盤什麽時候都會出現,我隻是希望我們兒子能夠趁早獨擋一麵……」夏母聽了,抱著兒子的更緊了點,她咬著牙,用著與她那柔美的噪音不符的堅決口音說:「我會護著我兒子一輩子,誰也不能欺負他。」夏父沒有說什麽……夏時季聽了,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疼得比以往的在李昱泊那裏受的任何時刻的傷害都要更疼……他抱著拋盡一切都要護著她的母親,哭了,但也笑了,他抬起頭含著淚帶笑著看著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口裏嗬笑著說著:「女人,應該是我用這種口氣對你說話吧?」他變了噪音,很很男子漢氣概的口音說:「爸,你敢跟外頭那些沒品的男人一樣撚三搞四,小心你兒子我弄死你……」他這樣學著說了一句,以為他媽會岔開憤怒笑開顏,哪想,他媽媽卻在下一刻又重重地抱著他的頭,更讓他不知所措的是,她不僅沒笑,反倒哭出了聲:「兒子,媽媽對不起你,把你一個人留在鎮裏,你爸對你凶,我都沒有好好為你說過話,媽媽對不起你……」她這麽一哭,夏時季驚了,看著他爸,非常嚴肅地用表情問著:你惹我媽不高興了?專情的夏父也驚了,妻子這是怎麽了?怎麽哭起來了……難道,真是自己對他們唯一的兒子太嚴苛了……見鬼了,他老婆可不是那麽容易哭的人。當他伯母在問著他在他們家房間的裝修時,夏時季笑著說:“伯母,我想,你的任何決定都是我喜歡的,當然,我已經過了用玩具打發時光的日子,房間隻要采光好一點,那麽我想我真的提不出任何對您的要求……”旁邊,,夏環達在他旁邊嚷嚷著:「媽,媽……他這邊的房間好大,你不要理他說的話,中國這邊的人最擅長言不由衷了,你需要把我們家最大的房間騰出來,然後找那個在今年居家設計得冠軍的那個家夥設計他的房間,這才可能得他的一點歡喜,你必須這樣做,因為,我下一個派對還指望著他那麽的費心為我去做準備……另外,不要給他太多傭金了,那家夥參加比賽用的紙是a我的……」夏環達的 「鳥語」說得太快了,夏時季聽著他一連串的噪音返過神來後,他哥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隻能聽到他那非常豁達變通的伯母在那邊說了一句:「好吧,那我就這麽辦……」之後,就是越洋電話掛斷後的一連串嘟嘟嘟的嘟嘟音。夏時季瞪大了眼看著他哥。可夏環達卻不好意思極了的羞澀一笑,「弟,你跟我去了美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會像你對我好一樣的對你好。」他想及這十來年回國的每一次,別人冷待他,但他弟對一如既往對他好的那些時光,笑得更歡樂了:「以後我們一學校,我會把最好的妞給你的……」這句話,他是用中文說出來的,隻是,夏環達最終是洋鬼子那邊的教育培養出來的人物,他看不懂夏時季聽到這話是那嘴邊敷衍的笑容……當然,要夏環達這沒心沒肺隻會窮開心的家夥看出自己有什麽不對勁?算了,自己就不挑戰他的情商了……夏時季看著他哥歎了口氣,拍了下他的頭,很誠意地說:「來吧,跟我看爺去。」當下,夏環達垮下了臉。讓你瞎歡樂……夏時季拉著他哥,騎上了他的小綿羊,他哥在後座一直都在嘟囔著:爺還是不喜歡我。說得那個傷心不已。他爸在下午跟他確定去往國外的時間時,夏時季蓋上了看了好幾個小時都沒看進幾頁的書,直視著他的父親說:“爸,你讓我再想一天,好不好?”夏父看著他唯一的兒子好一陣子,才說:“好。”夏時季站了起來,對他爸說了聲:“謝謝。”他出了書房,出了房子,一路沿著海灘走著,看見幾個海邊玩耍的哥哥姐姐朝他們和善地露出了笑容,跟他們打了招呼後到了再無一人看到他的角落,看著遠處在海水裏嬉戲的人群,他終於麵無表情地垂下了頭,不知道該怎樣何去何從。過了一會,他掏出了手機。電話那頭,那少年已見男人篤定味道的男音說:“我在開會,稍後?”那是簡略得不能再簡略的回答,換平時,夏時季會說,好……隻是,這個時刻他不能說好,他隻能回答:“不能。”那邊隻是沈默了不到一秒鍾……隻不到一秒鍾,那邊的人就開了口,那絕不是敷衍的態度。他說,“告訴我,你要說什麽。”那是陳述的口氣,音量控製在低音範圍內。於是,夏時季也用很平淡的口氣告訴他:“明天下午,我要去市裏乘去美國的飛機……”他說完,掛斷手機,摁斷電源,一路跑回到房間後鎖緊門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再無別的多餘一絲的力氣。「出來。」門邊敲了一下,隻一下,然後那低沈得可怕的聲音說了兩字。像是吝嗇多言,說出這兩字之後,就沒有聲音了。夏時季恨透隔音正常的門,因為他接下來聽不到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