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人體的每一塊構造,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射擊心髒,什麽時候該射擊肺髒,他知道打哪些地方會讓對手一擊斃命,打哪些地方會讓對方痛苦幾個小時才窒息而亡。他喜歡在戰場上搜尋戰俘,然後他會把戰俘綁起來,指揮普朗克按照他的要求殺掉。如果普朗克做得不夠好,他就得像那些體能測試不合格的士兵那樣,被罰下蹲一百下,而那個被他’殺得不夠好’的人,還在他腳邊嚎叫或者掙紮。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那麽喜歡殺死自己的同類,他不知道凱文。戈培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人。凱文。戈培告訴他,這就是人的本性,因為隻有殺掉別人,活下來的才會是你。‘普朗克,聽我的,準沒錯,很快你就會習慣的,這沒什麽。’不,他沒有習慣,他的每一天都像生活在噩夢裏。也許別人認為凱文。戈培是個英雄,但在他眼裏卻隻是個殺人狂。他知道他對他’關愛有加’,但他不想接受一個殺人狂的所謂’關愛’。他已經忘了□□爆炸那天他被凱文。戈培撲倒時的心情,他好像是哭了,但又好像是解脫,他抱著凱文。戈培的屍體如夢初醒。他想:這不是我要的世界,不論要我付出什麽,我要結束這同類相殘的時代。可我結束了麽?我……“你要把花獻給凱文。戈培?”格勞修斯問。“這裏是空的,裏麵沒有屍體。”普朗克把花放在他的石碑上。許多年過去了,他的名字已經有些模糊,填在字體裏的顏色也幾乎都退了,遠處有人在喝酒,有人在放禮炮,有人站在某處發呆。格勞修斯看著普朗克的臉,他臉上的表情他特別熟悉,那是厭惡,都快溢出來的厭惡。“露西。雅格必須死,隻要她還活著,她就會給那個人提供幫助。我可不希望在證人席上看到她,當年專利官司的時候我就對她夠頭疼了。”“我沒說這事做得不對,隻是我還是不讚成。”“普朗克,”格勞修斯收起了自己和藹的笑容,“我追隨的從來就不是你,我追隨的是你承諾給我的新世界。所以,不論是誰,隻要擋在我麵前,我都會將它碾碎,沒有例外。”“……”“包括艾爾文,沒有例外。”☆、第一百零一章艾爾文。赫爾曼被捕的信息徹底曝光了, 這次和前幾次事件不同, 他真正成為了所有人熱議的對象。媒體挖掘出了他五十年前的那些舊新聞, 教科書中那些早就被刪掉的部分也重新被人找了出來,甚至有人找出了當年他那篇害他被判刑的論文。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個喜歡用自己做實驗的瘋子,必須盡快審判他,給他判死刑。“這次的嫌疑人引起公憤了呢。”安格拉的秘書把資料遞給她,“我看這次多半是公審吧?”安格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因為案件重大, 這次直接由最高院審理, 審判委員會一定會介入, 出庭的法官名單出來了麽?”“出來了, 五位最高院的大法官同時出庭, 格勞修斯是主審法官。”秘書幫她列出了名單, “其餘是卡洛琳。格林,克萊爾。特倫, 霍爾。李威爾,還有馬修。瑞克。格勞修斯,卡洛琳, 這兩位是alpha, 其他三位都是beta,beta對omega可沒什麽同情心, 我覺得這次的結果很不樂觀。”“恐怕格勞修斯和卡洛琳也不會有什麽同情心吧?”安格拉看著名單搖搖頭,“一個是普朗克的親信,這次關於omega的憲法修改就是他主導的, 另一個是安妮。舒伯特的舊友,安妮。舒伯特也算是間接被艾爾文害慘了,卡洛琳恐怕不會對他有好印象……你笑什麽?”秘書把笑憋了回去:“第一次看到公訴人那麽希望犯罪嫌疑人脫罪,感覺有些奇怪。”是啊,這不是艾爾文的律師該操心的事麽?“他有律師麽?”說到這裏安格拉問。“當然有,雖然現在輿論對艾爾文很不利,但omega維促會還是迅速為他聘請了最好的刑事律師,畢竟這個案件關乎oemga人權,一旦艾爾文被判死刑,他們很難給廣大同性一個交代吧?說起來……既然我們手上有這麽多證據,我們可以直接把證據交給他的律師麽?”“當然不行,這些證據涉及國家機密,我們沒法交給對方律師。”真是頭疼,而且這一切還要靠艾爾文。赫爾曼本人配合,他會配合麽?這還真讓人搞不懂。夏爾是個直覺敏銳的調查者,他的判斷一向很準確,既然艾爾文。赫爾曼是自願被捕的,他會料不到今天的處境麽?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有今天,他想要的結果是死還是活呢?他們隻是一群法律人士,他們對科學沒有什麽研究,想象力限製了他們的推斷力,他們不知道艾爾文最終要的究竟是什麽。也許露西。雅格會知道,但她已經死了。“長官,提審的時間快到了,可能我們得啟程了。”是啊,這次羈押艾爾文的是學院聯合會,一切行動都要聽他們的安排,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會安排幾次提審,她可不想浪費任何一次機會。學院聯合會距離檢察廳的辦公地很遠,現在首都的交通狀況很糟,他們得提前出發。轎車開出檢察廳大樓不遠就遇到了擁堵,時至現在,救援還在進行,所有涉及地下交通的路段都沒封鎖了,大型挖掘機械停得到處都是。街上亂成一片,安格拉的心情也很亂——根據夏爾提供的證據,他們可以指正五十年前的案件是一起冤案,如果法院采納,那他們可以指出正是這起冤案直接導致了教授後續的過激行為,那麽這個犯罪動機就有了解釋,在量刑的時候就必須要考慮從輕。真希望他能配合……抵達聯合會後,聯合會的接待人員倒是非常客氣,甚至沒有規定探視時間,對方隻是說教授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建議他們不要聊得太長。在完成探視手續後,接待人員帶他們進了一個直達電梯,電梯朝地下運行了很久才抵達禁閉室。“因為教授情況特殊,所以禁閉室隔絕一切生物電子設備,”接待人員為他們準備了紙和筆,“如果有資料需要打印,我現在就為你們打印,稍後你們的生物芯片也需要暫時關閉,但還是提醒兩位,請避免和他有身體接觸,特別是接觸你們的芯片接入插口。“謝謝,”安格拉表示順從,她接受了藥物注射,“我的秘書不進去,請安排他休息一下。”這是聯合會的禁閉室,但其實和拘留所的房間差不多,房間裏隻有一張床,還有一張被固定在地麵的桌子。’久聞大名’的艾爾文。赫爾曼坐在床上發呆,她進來的時候對方甚至都沒抬頭看她一眼。他比照片上的樣子看起來要冷漠,精神狀態的確不是“很好”。“您好,我是負責這次案件的檢察官安格拉。格奧爾格,您看您能和我開始今天的談話麽?”和夏爾給人的感覺不同,安格拉總給人一種平和的感覺,今天她專程沒有帶秘書進來,為的就是要博得他的信任。“……”艾爾文緩緩抬頭,沒有說話。“抱歉,這是不可避免的程序。”安格拉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艾爾文這才走到桌邊:“……”安格拉對他笑了笑,她象征性的攤開筆記本,捏起了筆:“下周就要開庭了,但您的案件非常複雜,時間也拖得非常的長,我們要做的工作真的非常多。”安格拉開始試探對方:“您覺得我們從哪一段開始聊起比較好?比如……五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