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官屬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卷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肆意飛舞。


    屋內一片漆黑寂靜,冰冷的空氣似乎要將一切凍結。微弱的月光偶爾從厚重的雲層中透出一絲光亮,卻無法給這狹小的空間帶來多少溫暖。


    嚴道育得知胡誕世謀反被殺的消息,她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忍不住滿心悲憤地告訴身旁的婢女竹青:“竹青,胡伯父就這麽沒了,這一切都是劉義隆那昏君造成的。”


    竹青趕忙捂住嚴道育的嘴,緊張地壓低聲音說道:“女郎,小聲些,報仇不要急於一時。您且想想,您如今借用吳興嚴道育的身份,大家都不知道您其實是孔府女郎,以為她死了,外麵沒人能聽到咱們說話,可也得小心呐。”


    嚴道育氣憤地甩開竹青的手,聲音帶著憤怒和不甘:“難道我就要這樣忍氣吞聲?胡伯父與我阿父情誼深厚,那劉義隆昏庸無道,害死了他,我怎能不報?”


    竹青再次靠近嚴道育,耐心勸道:“女郎,我們勢單力薄,貿然行動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不如先忍耐,等待合適的時機。”


    嚴道育沉默片刻,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說道:“那要等到何時?我隻怕夜長夢多。”


    竹青握住嚴道育的手,給予她一絲溫暖:“女郎,相信我,隻要我們耐心等待,總會有機會的。劉義隆說不定哪天就會大赦天下,到那時,你就會被放出奚官,到時候您出去也方便一些。”


    嚴道育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也罷,就暫且聽你的。隻是這等待的日子太過難熬。”


    殷府


    建康的寒冬,雪花紛紛揚揚,似鹽似絮,肆意飄灑。殷景仁腿腳不便,在孫女玉盈的悉心攙扶下,艱難地挪步至屋外賞雪。


    殷景仁望著那漫天飛舞的潔白雪花,神情落寞,緩緩念道:“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 。


    寒風凜冽,吹得殷景仁的衣袂飄飄。玉盈緊緊地扶著阿翁,擔憂地說道:“阿翁,風大,咱要不回去吧。”殷景仁微微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那紛飛的雪花上,感慨道:“玉盈啊,這雪景多美,阿翁還想再看看。”玉盈抿了抿嘴,手上的勁兒又加了幾分,生怕阿翁有個閃失。


    走了一會兒,殷景仁因年事已高,眼神早已不複清明。剛說完話,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前方,滿臉疑惑地問孫女玉盈:“咱們家這門前怎麽有棵大樹?”


    玉盈向來跋扈,可麵對阿翁的問話,還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她忙順著阿翁的目光望去,隨即眉頭緊蹙,提高聲調說道:“阿翁,大樹沒有呀,咱們殷府哪裏來的大樹!”話一出口,看到阿翁那迷茫中透著期許與無助的眼神,她的心頭猛地一顫,湧起一陣愧疚。


    殷景仁臉上閃過一抹苦澀的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難道真的是我老糊塗了?玉盈,真的沒有大樹嗎?”他的內心滿是對衰老的無奈與恐懼,曾經清晰敏銳的頭腦,如今仿佛被歲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讓他對眼前的景象都產生了懷疑。


    玉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忍,語氣也不自覺地輕柔了許多:“阿翁,真沒有大樹,可能是這雪太大,迷了您的眼。”


    就在這時,殷景仁似乎又陷入了新的思緒,接著說道:“玉盈,今年是男的結婚多,還是女的出嫁多?”


    玉盈被這接二連三奇怪的問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裏忍不住嘀咕阿翁今天怎麽如此反常。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阿翁,這我可不清楚呢。”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擔憂,暗自思量爺爺是不是身體每況愈下,以至於頭腦都不清醒了。


    殷景仁長歎一口氣,神色黯然,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落寞說道:“唉,阿翁老啦,不中用了,連這些都弄不明白了。”他的目光變得空洞而迷茫,仿佛看到了歲月那無情的車輪正毫不留情地從自己身上碾過。


    玉盈的眼眶突然瞬間泛紅,緊緊握住爺爺的手,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和哽咽說道:“阿翁,您別這麽說,在玉盈心裏,您永遠最了不起的。”這一刻,她那跋扈的性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對阿翁滿滿的心疼和無盡的關愛。


    殷景仁轉過頭,目光中滿是慈愛與疼惜,緩緩說道:“玉盈,你也老大不小了,你阿父死的早,如今你阿兄已經成親。爺爺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如今阿翁就希望你能嫁個好郎君,也算給你阿父一個交代。”


    玉盈聽到爺爺提及早逝的父親,心中猛地一酸,眼眶瞬間濕潤,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阿翁,您別這麽說,我知道您一直為我操心。”


    殷景仁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中透著堅定和期許,接著說道:“孩子,阿翁看著你長大,知道你的心思。阿翁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個好歸宿,這樣阿翁走也能走得安心。”


    玉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內心五味雜陳,既有對阿翁的感激,又有對未來的迷茫。她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阿翁,您別這麽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的事您別太操心。”


    殷景仁拍了拍玉盈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玉盈啊,阿翁這都是為了你好,阿翁隻盼著你能幸福。”


    含章殿


    在燭光搖曳、溫暖如春的禦書房內,劉義隆正聚精會神地批閱著那堆積如山的折子。如今,自己的兒子已然長大,劉義康及其黨羽也已被一網打盡,朝廷的大權被他穩穩地握於股掌之中。


    他稍作停歇,放下手中的朱筆,劉義隆思緒飄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殷景仁。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奚成祖,語氣中帶著關懷備至問道:“這幾個月殷景仁的病情可有起色?”


    奚成祖麵露憂心如焚之色,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地回道:“奴婢聽殷家二郎君提及,殷大人的病一到冬天便每況愈下。聽說殷大人如今形銷骨立,麵色蠟黃,整日咳嗽不止,夜裏更是難以入眠,病情著實令人揪心,唉!”


    劉義隆聽聞,麵色瞬間陰雲密布,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即刻派太醫前去診治,務必讓他安然養病,不受任何打擾。另外,下令西州路上禁止車輛通行,不得有絲毫驚擾。”


    自從羅淺淺那日悄悄跟蹤王鸚鵡,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著王鸚鵡在這寒夜中朝著先皇後的寢殿走去,心中的疑團愈發濃重。


    “她王鸚鵡不過是昭憲宮的一個宮女,大晚上的,還冒著這漫天飛雪,鬼鬼祟祟地跑到這先皇後的寢殿來,究竟所為何事?難道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羅淺淺緊咬下唇,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目光死死地鎖定王鸚鵡的身影,連大氣都不敢出。


    她在心裏不停地琢磨著:“難道王鸚鵡是東宮那邊派來盯著武陵王的?可平日裏看她也不像呀。她向來謹小慎微,做事規規矩矩,不像是能卷入這宮廷爭鬥的人。但這深更半夜的,她的行徑實在太過詭異。”羅淺淺越想越覺得心驚,心跳如鼓,仿佛能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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