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上耽擱了些時間,所以天快要黑的時候才看到前麵的城牆,還好趕得及時,城門還沒關閉,否則他們就得露宿在外麵了,簡文遠的身份文書被守城門的人翻來複去的檢查才得以通行,不用說,肯定跟早上的事情有關。兩人進了城就往一處不顯眼的院子趕去,院子是有人提前一步安排好的,現在也有人在裏麵等著他們。到達院子外麵,沒等敲門,一個老伯打開門走出來,看到車上下來的簡文遠歡喜道:“少爺終於來了,讓老林我等得好心急,這一路還順利吧,快快進去,馬車交給林伯我。”“好,有勞林伯了。”名義上,這林伯是李文遠的家仆,李文遠則在外求學終於歸來。馬車趕進院子裏,林伯覷了眼後麵,不動聲色地將門關上。將馬車安頓好後,進了房子裏見了簡文遠就想下跪,簡文遠忙將他扶起:“在外一切從簡,不必那麽多規矩,我哥他平時也不愛這些規矩的。”“老林我知道了,一切聽少爺的,少爺,後麵果然有人盯著,不過應該沒有起疑,少爺讓人送進來的人,暫時安排為我老林的孫子,少爺和田……”“直接叫我小牛好了,林伯不必客氣。”“那老林就托大了,少爺和小牛先洗漱,等用膳的時候我將我孫兒過來侍候。”林伯對“田小牛”這個名字抽了抽嘴角,任誰也不想不到這位小牛兄弟如今是當朝的四品武官了。“好,就依林伯的安排,總算能舒服地洗個熱水澡吃上頓熱火的飯食了。”簡文遠伸了個懶腰,就連在驛站都不能放鬆,還得吃自己帶的幹糧。兩人一起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走了出來,簡文遠就看到餐桌旁站了位秀氣又戒備的少年哥兒,見到簡文遠和田小牛出來,下意識地往旁邊跳了幾步,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舉動太突兀,氣勢立馬弱了下去,又晈咬牙站回原位,恨恨地盯著兩人:“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將我弟弟還給我?”第202章 番外5簡文遠看對方佯裝張牙舞爪來掩蓋內心害怕的模樣,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擺出吊兒郎當的姿態跨坐在凳子上:“既然都知道你弟弟在我手裏了,還不想辦法將少爺我侍候好了,我高興了說不定把你弟弟還給你,讓你們兄弟團聚,要是不高興了,嘿嘿……”少年哥兒一下子慌了,父親生死不明,他如今和弟弟相依為命,從昏迷中醒來時發現弟弟不在身邊,心裏的恐慌快將他吞沒了,現在被簡文遠拿弟弟來威脅,頓時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田小牛暗暗瞪了簡文遠一眼,可別玩過頭了。簡文遠用手敲敲腦袋,他也不好意思繼續逗下去了,這哥兒一副快哭的模樣,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自己怎麽他了呢:“行了,你弟弟有人照顧呢,比跟在你身邊好,可別忘了你和你弟弟剛出了狼窩,留在你身邊有什麽好?等我弄明白一些事情後,自然會讓你們團聚的。”少年哥兒眼淚頓時嘩啦啦地落下來,這下頓時換成簡文遠慌了,像受驚的兔子般咻地一下站起來,離少年哥兒幾步遠:“喂喂,你別哭啊,我可沒欺負你,你說說你這人……”少年哥兒突然跪了下來,朝簡文遠砰砰地磕頭:“求少爺大人大量,隻要放了我弟弟,你讓我幹什麽都可以。”簡文遠想拉這哥兒起來,可自己是男子,身份在礙,小牛同樣不行,不得已叫外麵的老林,好歹林伯是長者:“林伯你快進來,你快將他扶起來,這回我跟小牛好像救了個麻煩回來。”“少爺莫慌,老林這就來了。”林伯忙跑進來,製止住少年哥兒磕頭的動作,強行將他攙扶起來,“別磕了,有這時間趕緊將你家的情況跟少爺說一說,說不定少爺大發慈悲幫你申冤呢。”他這是提醒少年哥兒呢,他們這些人先來一步,了解到一些麵上的情況,如果柳元殊的案子真的另有內情的話,這柳家的兩個孩子夠可憐的,隻要案子真的另有內情,遇上少爺絕對是柳家的造化了。林伯的勸說比簡文遠有用得多,少年哥兒很快止住哭泣,畢竟他來到這裏後林伯很照顧他,隻是不能離開,林伯說他得聽少爺的。看這哥兒腦門都磕紅了,簡文遠摸摸鼻子有些心虛,這幾個頭磕得可夠結實的,其實見他為了弟弟如此拚命不惜下跪磕頭,簡文遠心裏的那杆秤已經向他今世斜了,因為這哥兒的做法讓他想到他自己和他哥,也一樣是一對兄弟,打小他哥就護著他,一直到現在依舊是如此,給了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如果沒有他哥,就憑永安村簡家大屋一家人勢利自私的性子,還有他爹的身世以及京城薑家那一家子的情形,他不認為他們一家子能安好地活下去,最後還不知會落到什麽境地,所以在他心目中,他哥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甚至超過了他爹娘。所以,愛護弟弟的哥哥,已贏得了他第一步好感。簡文遠見這哥兒平靜下來也鬆了口氣,不過麵上沒將這第一層好感流露出來,最終還得看這件案子的性質,如果柳父真是個貪官罪有應得,那案子該怎麽判還得怎麽判。所以一邊招呼小牛一起用飯一邊對站在一邊的哥兒說:“林伯都跟你說了要怎麽做,那你就說說看,你家到底是怎麽回事,拿你們的人是知府衙門裏的官差?拿你們是幹什麽的?”這哥兒姓柳名溪,弟弟叫柳雲鬆,如今入了府城,憑他和弟弟根本沒辦法走得出城,唯今之計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這將他和弟弟救出來的少爺身上,剩下的隻能見招拆招了。晈晈牙,柳溪將整件事相告:“我父親柳元殊,事發前是下麵南長縣的縣令,父親為官清廉,絕沒幹過貪贓枉法之事,一切都是劉知府栽贓嫁禍,就為了掩蓋他自己的惡行。父親提早察覺劉知府的想法,急忙將我和弟弟送出去,可後腳父親就被劉知府捉拿下了大獄,父親不肯認罪,劉知府就想要拿我和弟弟來要挾父親,認下一切罪名。”“父親說過,劉知府不是好官,不過他在京城有人,所以在淳臨府可以說一手遮天,和其他幾縣的縣令不一樣,父親一直不願意向劉知府屈服,父親說過,如今的朝廷和以前不一樣了,就算劉知府京裏有人,他也不敢一手遮天目無王法,真犯了事,不僅自己保不住,說不定還要連累他在京裏的人,父親說現在的陛下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父親兩個月前突然發現,今年夏天的河堤決壩並非意外,而是人為所致,可兩岸百姓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洪水死了不少人,田地被淹。災情發生後,父親上報知府,劉知府向朝廷求救,朝廷發放了一筆賑災銀下來,可這筆銀子下來落到父親手裏卻沒剩下多少,幾次向知府提出,知府都以諸多借口拖延,直至偶爾一個機會,父親發現夏天的這場災情是知府派人所致,目的就是想從朝廷手裏撈一筆賑災銀子,父親還懷疑,上麵這些官員早勾結在一起,這樣的事情隻怕不止做過一回,而且如今淳臨府下麵的縣城,良田幾乎都落在幾個大戶手裏,這些大戶應該也是跟劉知府等人勾結在一起的。”“隻是父親剛找出一點證據,還沒來得及上報朝廷,就被劉知府的人發覺,搶先一步栽贓嫁禍抓住父親,還在南長縣散布謠言,說父親身為一縣父母官貪下朝廷發放的救濟百姓的賑災銀子,那些百姓……”柳溪嘴唇顫了顫,雖知道百姓無辜被劉知府等人蒙蔽利用了,可想到那些百姓對待他父親的態度,柳溪還是有些心冷,父親為官究竟如何,難道這些百姓之前看不出來,真的認為父親會貪了那些銀子?簡文遠起初還能歡快地吃飯,這一路上可夠艱苦的,可越聽越沒胃口了,眉頭擰得能夾蒼蠅,如果真如柳溪所說,那這淳臨府的問題大發了,居然故意製造人為的災情就為了從朝廷手裏撈一筆賑災銀子,視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如果情況屬實,那牽進案子裏的人統統該死!簡文遠眼裏閃過殺氣!第203章 番外6入夜,簡文遠放下手裏的筆,聽林伯向他匯報事先調查的情況,田小牛也在一邊旁聽,柳溪下去休息了。林伯說:“少爺來之前,我們已經有人去南長縣查過了,據當地百姓說,當時有一大群官兵衝進了柳府,從柳府裏查抄出不少現銀還有賬冊,南長縣地處下遊,是受災情況比較嚴重的地方,所以百姓看到這種情況差點瘋了,如今柳府仍舊可以看出被憤怒的百姓投擲石子糞便的痕跡。也許是當初有多覺得柳大人是個好官,發現是他貪了曬災銀子後就有多憤怒。”“也就是說,在銀子搜查出來之前,柳元殊在南長縣的官聲確實不錯了?”簡文遠摸著下巴問。“不錯,柳家原來是耕讀之家,近三代人裏隻有柳元殊一人考中了進士,所以柳家的生活並不富足,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清貧的,此前也沒傳出柳元殊欺壓百姓的事情來,所以百姓認為他是個好官,隻是賑災銀子一事後,當地百姓大多覺得自己受騙上當了,認為柳元殊是故作清貧狀,就為了蒙蔽他們的眼睛,實則早撈足了銀子,就等著升官離開了南長縣就可以享樂了。不過我們的人也發現一件事,似乎有人故意散播柳大人是個貪官,仿佛刻意在激起民憤。”如果是假的話,謊言說上百遍也可能成為真的了,老百姓的情緒很容易引導的,南長縣受災的百姓也需要一個憤怒情緒的發泄口。簡文遠目光閃了閃:“柳溪提供了一個線索,那就是淳臨府下麵的大片良田都落在了幾個大戶手裏,今年這裏的河堤決壩,遭受水災的除了南長縣,還有另外兩個縣,南長縣情況最嚴重,就先從這三個縣查起,看看都是誰趁著這次水災吞並大片田地。”他爹和他哥哥夫從不避諱在他麵前談論政事,而他哥一早就想要拿土地製度開刀了,隻是之前一段時間一直在整頓軍隊,從上到下的進行改革,隻等那邊忙完就要騰出手來整頓這些地方的鄉紳大地主了,這必定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所以僅憑他爹他哥夫很可能無法鎮得住,隻有他哥這樣大刀闊斧並用武力威懾才能順利推行下去。北地其實已經在逐步推行了,那裏經曆過戰爭實行起來很容易,剩下的大片地方沒有經受過戰火,對自己的處境似乎一無察覺,不僅沒有遏製的意思,如淳臨府這樣的地方還在大肆的吞並土地,簡直是在撬他哥的牆腳。如果這裏情況屬實,也許正好給了他哥機會和下手的好借口,因為這土地的事,簡文遠雖還沒查證清楚,但心裏的那杆秤又向柳溪偏斜了一點,就因為事後,看誰獲得的利益最大,顯然並不是獲罪的柳元殊。“是,少爺,屬下馬上就讓人去查證,我們之前都忽略掉這件事了。”林伯心裏一凜,他們居然沒考慮到這深層次的因素,而少爺一來就鎖定了目標,這讓他對簡文遠多了幾分敬意,穆王爺不愧是陛下一手帶大的,陛下的本事沒學到十成也能有五六成。“嗯,不著急,別曝露了自己人的身份,等我考完了,我也到下麵幾個縣城走走。”目前還是鄉試要緊,離鄉試日子沒幾天了,他也騰不出手來查其他事,好在身邊不是沒得用的人。“少爺目前自然是鄉試重要。”林伯和田小牛都沒打擾簡文遠用功讀書練字,柳溪也隻能捺著性子等待,好在第二日他弟弟的親筆書信送到他手上,這讓他相信弟弟暫時是安全的,至於簡文遠一行人到底是什麽身份,他也說不好,麵上說是趕考的秀才,但似乎又不止如此,能將他從那些官差手裏救出來,並且又把人帶到劉知府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又豈會是普通的秀才?劉府。“混賬東西,要你們有什麽用?居然能在睡覺的時候讓人把那對兄弟救走,連下手的人是誰都搞不清楚,統統是一幫廢物!”劉知府將回來請罪的一幫差役怒罵了一頓,要不是馬上要鄉試了,正需要人手用,否則非得將這幫蠢貨拖下去打上幾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