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對香火神道了解也不多,但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


    修士為長生做出過相當多的嚐試,他懷疑香火神道便是其中一種。


    食水者善遊能寒,食土者無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葉者有絲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穀者智慧而夭,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神而明之,謂之神隻。而最後兩句中,便代表了兩條道路,一為煉氣,一為香火神道。


    香火神道的神明,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屬於不食者,即便是煉氣士也需要食氣,吞食天地靈機,但香火神隻不需要!


    包括剛剛眼前的女子山神,吃下香火,其實也不算進食,這隻是一種補充香火的形式而已,其實根本不用吃,直接吸納進自身,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香火神道的神隻,以香火念頭,鑄就金身,香火不絕,而神身不滅,念頭不止,則永不衰亡。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修行方式,若是能夠保證香火信眾不絕,那神隻便可以存在一千年,一萬年,甚至無盡歲月,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長生久視。


    但這種方式得到的長生,自然不是完美的,人心是複雜的,所謂剝開皮肉,不過有骨二百零六,但穿上皮囊,則有世間四萬八千相!


    哪怕是信眾,也逃脫不了這個窠臼,他們依舊是人,是人就有私心,有私心便會有背棄,哪怕是麵對神明也是如此。


    信眾一多,念頭便雜,欲望一盛,便如沙裏淘金。哪怕神明擁有可以純化香火念頭的手段,卻也不能做到百分之百不受影響。


    這就導致,香火神隻的長生,好似空中樓閣,根基不穩,一觸即潰。


    對付這等神明,也很簡單,伐山破廟,驅散信眾,斷絕香火,立見奇功。


    這也是為何自古以來,香火神隻大多需要朝廷敕封,其實不是朝廷有了封神之能,而是他們需要一個穩定且合法的獲取香火信眾的渠道。


    眼前這女子山神,便是一條漏網之魚,屬於一個不屬朝廷敕封的正統香火神隻,但非邪神,詭神之列,真要說起來,算個野神吧!


    “我記不大清了,許多事情都是似是而非的,隻隱約記得,我在那座山上待了很久很久,後來又找了一頭白鹿陪我……以前這裏也有一座山神廟,不算大,但香火不缺,可後來突然有一天,便突然沒了,山神廟也毀了!自那時,我便吃不飽了,隻能選擇睡覺,後來白鹿也餓死了,就隻剩下我一人。今日若不是你來到這裏,我大概會直接在睡夢中死去!”


    女子山神說得很慢,每說一句話,都要想很久,但即便如此,講出來也依舊是一個非常粗略的故事,其中沒有具體的時間,沒有詳盡的細節。


    講得最多的,是關於那頭白鹿的,可惜那白鹿已經不在了。


    “那你可還記得,此處的廟祝?”


    女子山神搖頭,“沒什麽印象!”


    “他說,你曾經現身救過他!”


    女子山神歪著頭,“或許吧,我記性不是很好!但我知道他,為我供奉香火,雖然那些香火我也用不了!”


    “那你現在補充過一番之後,能否運用那些香火?”


    “不能,你給我的那些香火,太少了,連填飽肚子都不夠,更不用說修補金身,金身不全,便無法運用!”


    這一點兒她倒是記得清楚,想象也是,這些東西都是事關她的生存,不記得才麻煩大了,所以她才能夠在沉睡中突然蘇醒,將大多數事情都忘了,唯獨記得自己還需要香火,還需要修補金身。


    許道無奈,“可我也沒有更多了,或者說,其實我也不知,我身上的香火從何而來!對了,你叫什麽?或者說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我……”


    好吧,許道一看便知,也忘了!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繼續回去沉睡嗎?”許道又問。


    “我能跟著你嗎?”女子山神這次反應倒是夠快。


    許道:“……”


    他是不是不該問?不過好像問不問估計結果都一樣,人家都衝著你來了,不可能輕易放棄的,原因就在於許道能夠提供純淨香火。


    “你要怎麽跟著我?我對神隻一類,了解並不多!”許道覺得自己是不是還要為她找一個棲身之所?總不能讓這位一直像幽魂一般飄在他身邊吧?


    “這個我知道!你跟我來!”女子山神轉身步出屋外。


    許道正待說話,便覺眼前一花,他驚覺自己竟然轉眼之間已到山神廟外。


    這便是神明手段?


    哪怕是一個殘缺不堪,金身破朽的山神,竟也有這等神通?


    不過,當他看向那女子山神時,卻見女子山神很是苦惱地站在一旁。


    “怎麽了,為何不繼續?”


    “餓了!帶著你過不去了!太遠了!”


    許道歎了口氣,“你告訴我在哪個方向就是,我自己去!”


    “就在那座山上!”女子山神抬手指了指。


    下一刻許道直接施展神通,消失在原地。而女子山神看著這一幕,卻是愣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同樣金光一晃,消失在原地。


    山巔位置,許道稍等了片刻,女子山神也出現在他身側。


    “接下來怎麽走?”許道環顧四周,心中奇異,這座山上竟然沒有妖詭。


    “不遠了,你跟我來!”女子山神在前方引路,帶著許道穿過層層掩映,在一處天然石洞前停下。


    “就是這裏了,這是我住的地方!”


    許道感知了一下,並未感知到任何危險,便隨著女子山神一起步入洞中。


    跨過洞口,別有洞天,他仿佛從一片天地,步入了另一片天地一般,一股獨特的清新之感,而且洞內也不是那種昏暗逼仄的。


    這就是一座洞府,雖然隻是石頭建造的,但規格嚴整,獨具一格。


    “這洞府是你自己建造的?”


    “這……可能不是!”女子山神搖頭。“但我一直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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