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靠近山神廟,馬蹄聲驚動了山神廟內的人,出來的卻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他扒著門沿探出頭來看,看了許久,見許道兩人下車,身上也無戾氣,這才將門推開,從裏麵走出來。


    “兩位是來借宿的吧?”那小童還打了個動作略顯怪異的稽首,詢問兩人道。


    許道與燕麥點頭,“是的!”


    “你就是廟祝?”許道還能忍住,燕麥便先繃不住了,他倒是聽說了這裏有個廟祝,但沒人告訴他,這廟祝還是個孩子啊,看著身形體貌,怕是連十歲都不到吧?這地方真的正常嗎?


    莫不是讓主上言中了?


    其實,許道內心反應與燕麥差不多,這特麽,若此地廟祝真是一個孩子,他還真不敢住在這裏。夜深,荒野,廟宇,小孩兒,事件要素集齊了!


    不發生點兒什麽,都對不起這個配置。


    好在那小童搖搖頭,“廟祝是我爺爺!”


    許道與燕麥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雖然許道實力已經達到了宗師境界,能夠應付絕大多數情況,但實力強,不代表頭也鐵,有時候能避的東西,幹嘛不避?


    “借宿可以,但收一些香油錢,可以嗎?”那小童有些不好意思,說這話時,臉色有些發紅,而且他很快又補充一句,“不貴的,也就一百文!”


    “而且,提供飯食熱水!”


    小童有些忐忑,生怕被兩人拒絕。但沒辦法,山神廟中,本就沒多少入項,以前全靠來往行人客商捐些香油錢,但今年爺爺將山神廟翻修了一遍,廟裏積攢的錢,被花得差不多了,如今有些拮據,這才想著收取一點點香油錢。


    一百文當真不多,現在便是找個官驛住下,許道雖然身為官吏,不用付住宿錢,但吃飯用水的花銷,卻是需要自己額外付一部分的。若是要求高一些,一次下來,幾兩銀子也就沒了。


    而此處,不僅提供熱水,還提供飯食,一百文相當便宜了。


    於是,許道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他摸了摸袖口,完犢子,又沒帶錢!


    燕麥裝作沒看見一般,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二兩的,遞給小童,“不用找了,將飯菜弄得好些,如何?”


    許道已經很久不在身上帶銀子了,因為他都直接帶金票和丹藥。這兩樣才是硬通貨,而且不壓手,往往很輕的份量,便能代表很高的價值。帶銀子,帶銅錢,少了不頂用,多了太笨重。


    所以,他現在甚至連小額黃金都不帶!不方便的地方肯定有,那就是像遇到眼前這種情況,他便沒了辦法,自己總不能掏出一張金票來。金票麵額最小的都是一百兩,這山神廟怕是砸鍋賣鐵都找不開。


    “多謝兩位貴人!”小童接過銀子,“隻是,我們山神廟中並無什麽好物……但我絕對竭盡所能,讓兩位貴人吃飽。”


    “他就是隨口一說而已,若是廟中肉蔬實在匱乏,粗茶淡飯也是可以的,我們不挑!”許道安慰了一句,這荒山野嶺的,能有什麽好東西?若強行要人上好酒好菜,便是為難人了。


    燕麥也是點頭,“習慣了,習慣了,你有什麽便上什麽就是!”


    “多謝貴客體諒!”小童如釋重負。


    “來往行人客商,他們都交香油錢?”許道看著這明顯剛剛翻修沒多久的山神廟,隨口問了一句。若是沒有足夠的香油錢,怕是很難完成。


    那小童明顯遲疑了一下,偷偷瞧了兩人臉色,這才道:“以前都是過往行人主動捐贈,時有時無,做不得準,隻是最近廟中不太寬裕,這才收錢,而且,也不是什麽人我們都收,我都是看誰有錢,才問誰收,若是普通百姓,我們是不收的。”


    許道啞然失笑,“你倒是實誠,就不怕我反悔?”


    “那不怕,我看得出貴人不缺錢,且心善,我才實話實說!”


    “你說說看,從那些地方看出來的?”燕麥倒是好奇了,第一次見麵就這般篤定主上是個心善的人?年紀雖小,但心思夠活!


    “這位貴人剛剛想從袖中取銀,卻沒摸到,說明這位平日裏錢是肯定會帶,但隻怕是很少經手這等小錢,所以拿不出來!而且之前還特意為我解圍,讓您不要為難於我,一般人可注意不到這個!”


    “我現在對你爺爺更感興趣!”燕麥笑了一聲,“一般人可教不出這等孫兒!”


    “爺爺年紀大了,不便行走,不能出來迎接,兩位莫怪!”


    “既然來借宿,哪有不拜訪此地主人的道理,我們去看看吧?如何?”許道說得自然隻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是,不看到人,他不放心,這小童確實沒什麽異常,但萬一那個廟祝有什麽問題呢?他需要親眼看看,確認一下才行。


    “當然可以,廟裏有客,爺爺也高興!”小童一邊領路,一邊說道。


    進了前殿,入眼便是一座巨大的山神雕像。最讓人驚訝的是,那雕像竟是一名女子,而女子山神,腿邊還有一頭白鹿臥伏。


    那山神雕像,雖然隻是石刻,但匠人手藝不俗,竟隱隱得見幾分山神的絕世風姿。


    美而不淫,反而有一種神而聖之的感覺!


    許道竟是不由駐足看了許久,“這雕像出自何人之手?”


    “正是爺爺自己所雕!”


    “技近於道也!”許道發出由衷感歎。這雕像竟然能夠單憑雕刻技藝,而產生一種特殊韻味,堪稱此道之大家。


    “貴客也懂雕鏤之道?”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許道抬頭望去,那是一個年齡很大的老者,身體已經佝僂,須發皆白,眉長近尺,眼神渾濁,皮膚之上溝壑縱橫,幾乎他身上所有地方,都在訴說自己的蒼老。


    但蒼老歸蒼老,許道卻難得沒有在這老者身上看見一絲腐朽之氣。


    這是很罕見的情況,至少許道就見過眼前這一例。


    要知道便是修士,一旦年齡太大,足夠蒼老,便也會不由自主地散發腐朽之氣。


    但此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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