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顫顫巍巍地從小院裏出來,每一步走出,其呼吸都很艱難。


    這種氣息變化,在許道這種高手耳中,簡直如同夜中燈火一般。


    蒼老,腐朽,像是一台機械,負載已經到了極限,卻仍舊勉力支撐著,但隨時都可能崩潰。


    可是身為醫術大家,許道隻是一眼便看出這老者如此,並非是蒼老所致。


    雖然這老者白發蒼蒼,臉上皺紋亦如同溝壑縱橫,皮膚枯皺好似樹皮。


    反倒是因為某種原因,才導致他如此蒼老才對。


    這老者原本應該是一位武者,但不知何種原因,修為已經盡廢,現在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甚至還不如普通人的老人。


    許道拱手一禮,這是對長者的尊重,到底也是自己屬下的長輩。


    那老人立刻頓住腳步,“可不敢受大人禮,折煞老朽!折煞老朽!”


    說著便要回禮,許道便給毛春一個眼色,毛春會意,立刻上前將其攙扶,此時她眼中滿是感激之意。


    “我名許道,是毛春與毛夏的上官,我也住在這平安坊,以後大家便是鄰居了!老丈不用多禮!”


    老者聞言果然笑了起來,“我就猜到,應該是您,昨日,小春回家還給我說起過您,說您不嫌棄小春資質愚鈍,願意指點她煉藥之道。老朽感激不盡!”


    又要行禮,卻被毛春強拉住。


    “你做什麽?”老者有些生氣。


    “老丈,你若是非要行禮,那我以後可就不來了!”許道笑著開口,讓一個老人,而且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給自己行大禮,他覺得自己受不起。


    老者這才作罷,“好好好,大人還請入內就坐,我這小院雖然亂了些,但坐下喝口茶還是可以的。”


    許道搖頭,“今日便算了,反正住的這般近,改日吧,我今日也還有些事要出去一趟,本就是在門口依稀看到毛春、毛夏,才過來看看。”


    老者這才點點頭,“那改日得閑,大人一定要來!”


    許道帶著燕麥離開,而老者卻是在毛春的攙扶下一直看著許道的背影。


    “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許大人?”老者問一旁的毛春。


    毛春疑惑,“爺爺,剛剛不是認出來了嗎?”


    “我隻問你是不是!”


    “是!”毛春點頭。


    “好啊!好啊!平安坊中,竟有這等人物!我們這家沒搬錯!這平安坊果然是個好地方!”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笑容,而且還是那種怎麽壓都壓不住的笑容。


    “爺爺,這話何意?”毛夏撓了撓頭。爺爺最近這幾天,神神叨叨的話越來越多了。


    “你們這位許上官,乃是真正的厲害人物,你們既然被分做他的屬下,便要好生侍奉,切莫怠慢。”老者並未給出確切的原因。隻是目光還依舊盯著許道離開的那個方向,而後突然開始劇烈咳嗽。


    這可驚得毛春毛夏兩人手忙腳亂。


    老者咳得麵色紫紅,但其眼角卻仍舊隱伏著一絲笑意。這位姓許的煉藥師,可真了不得,初看之時,並不引人注目,仿佛隻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凡之人。


    這樣的人可不像毛春口中的煉藥天才,於是他動用扶乩之術,再看,這一次,他看見了,卻也沒看見。


    隻是隱約看見有神人相隨,諸佛吟唱,星辰俯首……隻是刹那,他便硬生生從扶乩狀態下被打了出來,此時咳嗽卻不是發病了,而是反噬所致。


    饒是如此,他也隻是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虛影,有關許道的更多信息,他看不見,看不了,每當他心生窺視之心時,便從心底深處湧出一股大恐怖,仿佛繼續下去,他立刻便會死去。


    他真的不是有什麽不良心思,僅僅隻是好奇罷了,很難想象,若是有人帶著惡意窺探其隱秘,會造成何種可怕後果。


    但這些東西,卻不能對毛春與毛夏講,隻能深深藏進心裏,這位許大人可招惹不得,說不得這位便是他卜問出的破局之人。


    他隻能叮囑,毛春毛夏,日後無論如何,也要跟隨在許道身邊。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身具大氣運,甚至都不用他特意關照你,隻需要與其為伍,你便能受其氣運滋養。從而一飛衝天。


    他不知道許道算不算,但即便是錯了又何妨?


    ……


    許道眉頭突然微微一挑,回頭望去,此時,他已經過了一個大拐角,便是回頭也看不見毛春他們所在的那個小院兒,也看不到那個老者。


    可他還是忍不住回頭。


    “主上,怎麽了?可有什麽不對,要不要我去查探一番?”燕麥一看許道的臉色,便知有不對。


    “那老者有些意思!”許道駐足負手,“真的很有意思!”


    燕麥驚訝,主上還是第一次對人說出這般評價,而且還是一連兩次,可見那老者確實非同一般。


    隻是,他怎麽沒看出來,那老者明顯就是一個沒有半點修為在身,快要老死的小老頭兒。


    “那還查不查?”燕麥遲疑,若是那老人這般厲害,那他可不好輕舉妄動。


    “查!你今日便去靖安坊查探一番,不用太詳細,太刻意!隻需要有一些消息便夠。”許道心中對那老者也很忌憚,所以對燕麥特意叮囑了一番。


    “明白了,旁敲側擊,最好不要涉及太過隱秘之事,隻是從日常閑聊內容中獲取!”燕麥對這一套很是熟悉,頓時明白了許道的意思。


    指向性太過明顯的消息,太過隱秘的事情,都不要去問,就去聽聽那些眾所周知的,就足夠了!


    “那就去吧!萬寶樓那邊我自己去!”許道點了點頭。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了,沒必要帶著燕麥。


    他本來也就沒打算帶,是燕麥自己要跟上來的,說是主上去哪兒,他都應該跟著,隻要沒什麽其他事情耽誤,就該如此,這是心腹親隨的責任。


    燕麥立刻轉身離開,而許道則是依舊站在原地,陷入思索。


    這一家為何要離開靖安坊,而搬來平安坊?而且聽毛春的意思,此事是那老者決定的?原因呢?真的隻是因為這地方風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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