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正好路過大姐公公的墳地,雖說早就跟著家人沒啥關係了,但是大姐說她公公婆婆一直對她挺好,雖然跟他們兒子離了婚,但是這跟她孝敬老人沒啥牽扯。


    不說別的,就自打她嫁過去,她婆婆連大姐的衣服都沒讓大姐自己洗過,她公公更是說這兒媳婦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一看就是敞亮人。


    因此這大姐對她公公婆婆比對自己親爹親媽還好,光是這墓地吧,公公的墓地是在她掏錢買的公墓,自己爹媽則是在山上埋著。


    用大姐的話來說,在親爹親媽那兒,自己是閨女,做不了主,說話算數的一直都是人家兒子,因此老兩口死了,自己也不會摻和一腳,人家兒子願意埋哪兒就埋哪兒唄,多說多做也換不來好。


    我知道這是借口,一個人對外人比對自己親爹親媽還好,那肯定不會是憑空產生的,真要是想給,無論如何,都能給的出去。


    我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麵對尷尬的事情就適時閉嘴,作為一個算命的,基本是獲得了本土心理谘詢的一個地位,我說的很多話,別人是更容易聽得進去的。


    於是我試著開導道:“大姐呀,你這麽喜歡你公公婆婆這邊,你女兒和你一樣不,我看別人家好多閨女不理解自己母親的,專門和自己親媽對著幹的。”


    沒想到大姐直接生氣了,手裏擺弄著燒紙的那根樹枝子突然停了下來,本來就大大的眼睛,這會看起來更加水靈了,楞大、溜圓。


    大姐像是賭氣似的說道:“咋可能,我姑娘就是再傻也不會對一個不正眼看她的人好呐。”


    得,我當真沒猜錯,這中間真的就是有事,要不這血緣關係可不是說放得下就放得下的。


    大姐是個爽快人,這話匣子一打開,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嘟嘟,兩個嘴皮子上下波動,整個就是一妙語連珠。


    “不怕你笑話哦,小師傅,我姑娘小前(大概是小時候的意思,我之前聽她說過好多回了),我有回領我姑娘去我媽那,我買了一兜柿子,就是那種甜的柿子哈,我姑娘拿了個吃,我媽說啥,你都想不到我跟你說,我媽就一把搶過來,說你個小姑娘家吃啥吃,轉手就給了她孫子,一開始我姑娘跟我說我還不信呢,後來有回我就故意又買柿子去的,我就留神看呐,艾瑪,我媽真就能趕出那種事來,真就一把搶過來,我姑娘氣的哇哇哭,當時給我氣的,我拿起那兜柿子,順著窗戶就扔出去了,說都別吃,咋的,我姑娘還不配吃個柿子了……”


    大姐越說越上火,我接過她手中那根棍來,替他擺弄著那火圈子裏的黃紙還有金元寶啥的。


    大姐越說越上頭,我也沒擾了她的興致,心想著,這回一口氣說出來,興許以後就沒那麽難受了。


    女人在這世上,有時候真的挺難的,尤其是在重男輕女的家裏,你要是沒錢吧,嫌你是家裏的累贅,你要是有錢吧,就恨不得掏空你來養活整個娘家,要不很多人數,女人長大是沒有家的,現在看來,這話一點都不假。


    我遞了瓶水給大姐,但是大姐卻絲毫沒有要喝一口的意思,接過來就放到了一邊的地上。


    大姐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家這些人,我就是不跟他們計較,咱就隻談錢,先不談別的,光錢他們就不知道辦了多少惡心事。”


    “先說我媽,以前的時候,不像現在,啥都是電子支付,那時候就是用現金,我沒回回去兜裏都得裝個一兩萬的現金,完事我這人吧,也有點大大咧咧的,要是這錢有點對不上,我也看不出來,後來我大姐說我媽經常偷偷翻我包拿錢,我一開始也是不信,後來也是特地看了下,一點不假啊,你說誰家當媽的會偷自己親閨女錢啊,我平時沒少給她錢啊,她都反哺給她兒子了,後來還偷我錢,你說找誰說理去,當然這事我沒有拆穿她。”


    “就是,怎麽能有這樣的媽,就算是再重男輕女,也該偷偷的,總不能做得這麽明顯吧。”我時而在一旁助攻一下,讓著大姐在情緒上,得到最好的發揮。


    大姐雖說是氣的不行,但是並沒有聲淚俱下,隻是有些紅了眼眶,可能這裏邊更多的是為自己感到不值,而不是糾結自己的父母為什麽不愛自己了吧。


    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在心理層麵,大姐還是挺健康的。


    大姐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哎,也就是我大姐不跟我媽一樣,偶爾還會體貼幾句,還告訴我我媽幹的那些事,我才願意帶著她三個孩子在外邊打拚,可是到頭來,也是發現,隻不過她也沒在爹媽那得到什麽,才告訴我這些肮髒的東西,想著我跟她一起恨吧,畢竟她沒什麽本事,也不敢跟家裏發狠,但是我不一樣,我啥都敢,這些年來,也原來越發現,自己就跟一杆槍似的。”


    這東北人就是有講故事的天賦,這說著說著,硬是給我說入迷了。


    我不禁好奇地問道:“咋的,大姐你是發現了什麽嗎?”


    “是啊,我大姐家可窮了,就是村裏的,她老公就是在工地上幹點活,好像是瓦工還是啥,反正早出晚歸的,跟著施工隊到處蓋大樓,沒白沒黑也挺辛苦,大姐就是在家帶帶孩子種點地,一家子也沒啥收入,住的房子也是破破爛爛,下雨天房頂都遮不住雨……”


    “哎,”大姐歎了口氣,“我也是心疼她呀,就給了她十萬塊錢讓她把房子翻蓋一下,可是,可是我真沒想到她竟然糊弄我呀,你別看我賺了不少錢,但是在很多方麵就是一竅不通,我做什麽才知道什麽,我也不是個愛鑽研的人,專業的人就交給專業的人做,我一直是這樣的。”


    “可是就這兩年,我才偶然知道,當初我給她那十萬塊錢,她連一半都沒舍得拿出來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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