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沒在意懷中女孩的動靜,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不在意這個。他一手摟著女孩,一手拿著酒杯慢慢的飲了一口酒水,沾著酒液的薄唇上笑意越發冷淡刻薄,聲音卻柔軟到了極點:“你是紅色的花,她是白色的花,聞上去就不一樣呢。也不知道嚐著會怎麽樣?”


    葵姬聽到這裏,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了。她就像是一隻小小的兔子,瑟瑟的在猛虎的利爪下顫抖,不敢掙紮也不敢逃跑。


    男人仿佛這才察覺到她的顫抖,不禁又笑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杯酒餵給懷中的女孩。他的聲音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卻如同無形的絲線一樣緊緊的纏繞著人:“別怕,別怕......我最疼的肯定是你。她都已經過十歲了,是大姑娘了,一定比不上你嬌嫩。”


    他說到這裏,似乎也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興趣感到詫異,垂眼輕慢一笑,隨手將手邊的一點兒奇楠木屑丟到香爐裏。一時間,整個雅間都是那淡而幽遠的清香。


    這個時候,李景行正在沈家的小書房裏頭陪著沈懷德下棋。


    天知道,他本來是打算借著昨日那盤棋的名頭來找沈採薇下棋順便“培養培養感情的”。結果來了沈家,先是聽說沈採薇出門去了,然後就被未來的舅兄沈懷德拉去下棋了。


    李景行昨日那兩盤棋下的高高興興、心潮澎拜,今日這一盤棋卻著實是下的戰戰兢兢——也不知道是該贏還是該輸。


    這若是輸了,沈懷德瞧他沒本事去找沈採薇或是沈家長輩進“讒言”怎麽辦?這要是贏了,對方惱羞成怒說不準又要給他苦頭吃。


    李景行麵上不動色聲,心裏卻苦惱到了極點,手上捏著棋子也不知道要如何落子。


    ☆、90衝動


    沈懷德與李景行同年。


    他與大部分的同齡人都不一樣。大概是因為身世的緣故,沈懷德少時就十分刻苦,常常閉門苦讀,不僅耐得住寂寞也受得住清苦。等到了同齡人也開始閉門苦讀的時候,他又跟著師長在外歷練,常年不著家。這一回他也是難得抽出空閑的時間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知道了上頭長輩們的打算後,又撞見送上門的李景行,他自然是要好好考量一下。


    他的目光漫不經心的在黑白膠著的棋局上掠過,隨意捏了一顆白字在手上摩擦,隻覺得手心處溫滑。隨即,他便把目光投向對麵的李景行,麵上的笑容親切而溫和:“二娘她們好似買香料回來了,這棋一時也下不完,不若我們一起去看看?”


    李景行本就被這一盤棋折磨得不行,剛剛下定決心要好好下,這時候忽然聽到這話幾乎立刻就要脫口而出一句:“好啊。”隻是,他到底在李從淵那裏吃了不少虧,很快便默默的把話咽下,很是違心的應了一句,“男女七歲不同席,我這樣貿貿然的過去,總是與禮不合。”他很清楚:所有的哥哥大概都不喜歡自己的妹妹被人覬覦。


    李景行本就容貌出眾,這樣克製而有禮的樣子便如窗外的翠竹鬆柏,風光月霽,叫人生不起半點不喜。


    沈懷德果然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輕輕鬆鬆的把手中的棋子丟回去。他伸手拍了拍李景行的肩頭丟了一個甜棗給他:“你我兩家乃是世交,很是不必計較這麽多。”


    沈懷德其實也不想把妹妹這麽早就訂給人家,隻是他更不放心的是京中的父親。想來想去,李景行也算是門當戶對、人才出眾,看上去很有些真心,還是早些定下來的好。今日之所以會拉了人來下棋,不過是要叫李景行知道——雖然沈採薇上麵父母皆是靠不住,但總還是有個哥哥在。


    李景行聞言便也跟著站起身來。他心裏對著去見沈採薇這事十分期待,麵上卻半點不顯,隻是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冠,適時的轉開話題道:“世兄是打算三年後再下場考?”這一次的鄉試沈懷德因為在外遊歷沒有參加。所以,若是他打算三年之後下場科舉的話就要從鄉試、會試、殿試一路考過去。


    沈懷德聞言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應道:“我這些年在外歷練,見了許多事,也確是時候靜下心看一看書、作一作文章了。行百裏路,讀萬卷書,為的也不過是一登天子門。”他說到這裏,側頭看了李景行一眼,眼神之中隱約含著什麽,語氣漸漸鄭重起來,忽而拱手一禮道,“還望來年能與賢弟一起入金殿。”


    李景行拱手還了一禮。他頭上束著玉冠,烏髮如墨,姿態儀容美得如同一幅剛剛繪成的水墨畫——潑墨之下依舊有一種清雅的美感。他亦是鄭重應下:“當與世兄共勉。”


    他們都是天資卓越、勤奮努力之人,放眼同輩之中少有人能與之媲美,無論麵上如何溫和謙讓,骨子裏都是帶著少年的倨傲。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同登金殿參加殿試,與對方這樣的對手較量一二,自是機會難得,令人神往。


    這一場對話過去了,兩人之間的疏離感也淡去了很多,待到走到沈採薇那裏的時候,這兩人已經能夠輕鬆閑適的說起書文見解。


    他們都是博覽群書、見識開闊之人,難得有機會碰在一起交流攀談,一時間都頗有收穫。


    沈採薇正悶悶的坐在臨窗的書桌上看著手上花了大半積蓄買來的手串,忽而從窗口望見了這“和諧”的一幕,險些把手上裝著黑奇楠手串的木匣子給摔倒地上。隻是,這驚詫不過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便把木匣子交給綠衣讓她放好,自己小步跑了出門。


    她與沈懷德的感情一向很好,問過安之後便直接問道:“三哥哥今日怎麽來了?”完全把邊上的李景行給丟到一邊了。


    沈懷德很是受用妹妹這樣的親近,伸手拍了拍沈採薇的肩頭,緩緩的微笑起來:“哥哥來看妹妹,需要什麽理由?”他為人穩重,自是不會略過李景行的,很快便把話題轉過來了,“馬上就要結業了,你的棋藝可有長進?我聽景行說,似是還需再努力努力。”


    沈採薇聽到這裏不禁又羞又惱,暗暗在心裏想著:李景行長了這麽一張清風明月的臉卻居然幹得出背後打小報告的事,果然心黑的很!她麵上微微有些羞紅,長長的眼睫向上揚了揚,烏黑的眸子恨恨的瞪了李景行一眼。


    李景行自覺無辜的很——他不過是說了昨日和沈採薇對弈的事情,關於沈採薇的壞話自然是半句都沒說過。不過,沈懷德畢竟是未來的大舅兄,李景行也隻得默默的把黑鍋背起來了,默默的抬首望天。


    沈採薇在沈懷德麵前一向是個乖妹妹,偷偷瞪完人之後也隻能乖乖的回話:“我正在練呢......”隻不過她大概是偏向於文藝,喜歡看書、喜歡練琴、喜歡畫畫、甚至也喜歡練字,但是像棋藝這種需要算來算去的東西總是很難喜歡上,練起了不免悶悶的,事倍功半。


    沈懷德也拿她沒辦法,拉了她的手進屋子,無奈嘆氣道:“你自小聰明,學什麽都快,怎麽這上麵就不開竅?”


    沈採薇順口應道:“這不是‘七竅開六竅,一竅不通’嘛......”


    話聲落下,她就被沈懷德拍了一下頭。


    沈懷德一手握拳捂著嘴掩下笑意,剛剛拍過她頭的手卻按在她的肩頭,板著臉訓她道:“哪裏學來的話?自來隻有弱者才會給自己找各種藉口。正所謂天道酬勤,你若是真的用了心,自然能夠學得好。”


    沈采蘅捂著頭,可憐巴巴的模樣,隻好幹脆的認錯道:“是我說錯了。三哥哥,我會認真學的。”


    她一邊應聲一邊眨巴著眼睛去看沈懷德。她的眼睫長而卷,被那淡金色的陽光一照,仿佛綴著金色的細末一般。下麵的眸子就像是星子一樣亮,似乎會說話,眸光盈盈,哪怕是鐵石的心腸都要在那樣的目光裏軟了。


    李景行難得見到她這樣嬌氣的模樣,不由得屏住呼吸,隻是定定的看著她,連眼睛都不願意眨了。


    沈懷德自是察覺到了李景行的異樣,他咳嗽了一下,然後把目光投向屋子裏擺著的那個棋盤,隻是看了幾眼便笑起來了:“這是你和景行昨日下的棋?”


    沈採薇點點頭,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早上起來擺著看了看,還沒琢磨出什麽就被三娘拉去買香料了。”


    沈懷德幹脆上前幾步認真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頭去問李景行道:“既然下到一半了,不如下完?”


    李景行聽到這裏,不由露出一點笑意來,就像是陽光把他整張臉都照得明亮起來。他微微笑著頷首道:“正有此意。”


    沈採薇心裏也頗是希望能把這一盤棋下完。所以,她沒有異議的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態,認真道:“還請世兄指教。”


    他們兩人對麵而坐,重新拿起棋子。而沈懷德則是安靜的站在沈採薇的身後,看著這局棋。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趙十一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趙十一月並收藏美人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