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採薇知道,這是因為裴氏真心疼愛自己,這才會這樣仔細小心的照顧著自己的心情。裴氏這樣的小心和渣爹一對比,哪怕是沈採薇都覺得眼睛有些酸。她不由得撲到裴氏懷裏,啞聲道:“我心裏邊,您和我娘也是一樣的。我也好想一輩子都留在您身邊呢。”


    裴氏被這話說得眼一紅,險些掉下淚來。她低了頭,見著沈採薇還和小時候似的窩在自己懷裏,乖乖的,便又想起她小時候——就那小小的一團兒,抱緊了都怕揉碎了。


    裴氏心中亦是酸楚,一顆心就像是浸在酸水裏似的,說不出的難受。她忍不住伸手摟住了沈採薇,靜坐著好會兒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輕聲笑道:“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哪裏有一輩子呆在我身邊的道理?”她摸摸沈採薇的頭,又和她說了些體己話,“你別多想,好好準備結業禮。待得明年摘了魁首,也好叫你爹爹知道:他有這麽一個好閨女。你繼母那裏,也別怕她......”


    裴氏心裏憋了好些天,這會兒說起來自是有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的。


    沈採薇卻不覺得煩,反是覺得心裏溫暖又不舍,乖乖的窩在裴氏懷裏聽著她的話。


    ☆、88買香


    第二日是休沐,沈採薇因為夜裏睡不怎麽好,幹脆一大早的從床上起來。她令綠焦拿了棋盤來,一個人把昨日的棋局給擺了出來。


    昨日的棋局本就是李景行有意指導她,沈採薇這樣一邊擺一邊想著,果是又有了一些心得體會。她不由自主的帶入了李景行的棋路,琢磨起那每一顆棋子的用意,不知不覺得便入了神。


    故而,沈采蘅來找人的時候就瞧見了手握棋子,正坐在棋盤前沉思的沈採薇。


    因是在家裏也不很講究,沈採薇也不過是梳了個偏墮馬的髮髻,從側邊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左邊的髻間插了一支金墜角的小偏簪,點綴在烏黑的發間,靈動而精緻。她身上穿了件櫻黃色薄緞長褙子,裏頭是白色的中衣,窗外暖融融的陽光照下來,把她整個人都籠在裏麵,便是連五官的輪廓都顯得柔軟起來,更添幾分溫柔婉轉。


    沈采蘅心裏頭本還有些記著沈採薇昨日的話,今日見到她這模樣,不知不覺的心裏也軟了軟,上前攀著沈採薇的手撒嬌道:“二姐姐,你怎麽一大早的就在擺棋盤了?你這樣勤奮,叫我這樣的可怎麽活?”


    沈採薇這時候才緩過神來,聽到這裏隻是一笑:“勤奮又不是用來比的。你若想要更好些,自是應該自己知道用功。若是喜歡悠然自在的,就更不必去管別人如何勤奮了。”


    沈采蘅也知道是這麽一個理,嘟著嘴點點頭,然後又眨巴眨巴眼睛道:“二姐姐,我想去買一點兒製香用的香料,你陪我去吧?”


    沈採薇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忍不住笑了:“我瞧著你是這些日子玩得心野了,又想著出門玩。”


    沈采蘅吐吐舌頭,再接再厲的撒嬌道:“陪我一起去嘛,二姐姐......”她故意把聲音拉得長長的,末尾處就好似是塗了一層的蜂蜜一樣甜蜜。


    沈採薇隻得跟著她一起起身,應了下來:“還是要先去和嬸嬸說一聲才好。”


    沈采蘅連連點頭:“嗯嗯,我這不是拉你去上房吃早膳嘛。你一用心就忘了時辰,是不是都忘記早膳這回事了?”


    沈採薇被她這樣一打趣,麵也有些紅,戳戳她的麵頰道:“再沒有比你更機靈的了。”話雖如此,沈採薇心裏卻是稍稍安心了些——沈采蘅現今也算是神色如常,想來昨日的話也是聽進去了。


    於是,她們兩姐妹便手牽著手一起去上房給裴氏請安。


    裴氏見她們這邊親近,心裏再沒有不高興的,麵上帶了點笑影子,問道道:“今日我讓做了金絲燒麥,你們兩個都喜歡吃的。”


    沈采蘅拉著沈採薇湊過去,嬌聲道:“娘,我等會兒想要出門去買些香料,好不好?”


    裴氏瞪她一眼:“哪家的姑娘像你似的,整日裏的往外跑?這些東西,讓下麵的人去買便是了。”


    沈采蘅隻是笑,麵頰兩邊的梨渦淺淺的,仿佛盛著晨光:“製香的東西,從來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下頭的人怎麽能替我挑呢?娘,你就讓我去吧......”她眨巴眨巴眼睛,甜甜的奉承道,“我就知道娘你最疼我了,等我製了香,頭一個就送你。”


    沈採薇受不住沈采蘅的撒嬌,裴氏自然也是受不住的。裴氏本來板著的麵上終於忍不住的綻出一點兒笑來,偏還要強自忍著,訓人道:“現在知道我疼你了?哪一回我真攔著你了?都是快結業的姑娘了,還整日的不著調......”


    沈采蘅乖的很,一邊聽著裴氏的訓,一邊和人吩咐道:“快端飯上來,娘吃了也好有精神繼續教我呢。”


    裴氏再也忍不住了,笑出聲來:“你這鬼精靈的,再沒有比你嘴甜的了。”


    沈採薇正好跟著落座,應了一句:“甜才好呢。嘴甜的人,吃什麽都甜,一輩子都是甜的。”


    這話卻寓意極好,正是說到裴氏心坎裏了。她點點頭又睨了沈採薇一眼,正經道:“別說,我現下心裏頭放不下的也就你們兩個了。四郎是男兒,就讓你三叔自己去愁心好了,再怎麽也出不了大差錯。隻是你們小姑娘家的,我好不容易嬌養得這麽大了,心裏頭總也放心不了。”


    這事本就是沈采蘅的心事,她聞言微微怔了怔,很快便回過神來,轉過頭笑吟吟的勸道:“娘,你別瞎擔心了,都說‘姻緣天定’,好壞說不準早就定好了。”


    裴氏拍了她一下:“說什麽胡話呢?這種事,就是要提著心,仔仔細細的挑才是。哪裏能夠隨便?”


    正好早膳擺上來了,眾人便也都收了口,一起用膳。


    沈采蘅思及顏沉君,心裏頭不免沉了許多,沒什麽胃口,隻是喝了幾口燕窩粥又吃了幾個金絲燒麥。


    裴氏自己喝的是首烏小米粥,顏色看上去黃橙橙的。她先是吃了幾塊蟹殼黃,覺得味不錯又令人夾了一塊給下頭的兩個姑娘。


    沈採薇和沈采蘅自是都吃了。這蟹殼黃倒不是真用蟹殼做得,隻不過是蘇餅,外頭像是蟹殼似的,故而叫做蟹殼黃。這蘇餅本就分了鹹甜兩種餡兒的,這一回做得是甜餡兒的,又有棗泥和豆沙的,分別擺在兩邊。沈採薇吃的是豆沙餡的,吃著外頭蘇皮脆軟,裏頭餡兒甜蜜,正應了時人那句“未見餅家先聞香,入口蘇皮紛紛下”。


    待得膳後漱口畢,裴氏從丫頭手邊接了帕子按了按嘴角,問沈采蘅道:“怎麽瞧你沒胃口?”


    沈采蘅隻是道:“昨日在若惜家裏吃了好些東西,早上起來便沒什麽胃口了。”


    裴氏摟著她,摸摸頭道:“下回叫人給你瞧瞧——你這胃也該養一養,一會兒吃得太多,一會兒又吃不下,可不就是叫人愁心嗎?”


    沈採薇低了頭偷偷笑開了——裴氏這話聽上去倒更像是打趣。


    沈采蘅厚著臉皮不應聲,隻是道:“娘你先歇會兒,我和二姐姐出門去買香料,等回來了,我再陪你說話。”


    裴氏拍了她一下,擺擺手道:“得了得了,你左右是個坐不住了的,快去了,別在我這兒擋眼了。”


    沈采蘅又撒了好一會兒的嬌,直把裴氏哄得笑逐顏開這才拉著沈採薇往外走。


    沈採薇捏捏她的手,忍不住問道:“你都想開了?”


    沈采蘅搖搖頭:“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事還是等明年再說吧。”因邊上有人,為了不叫話傳到裴氏哪裏,沈采蘅的話也是半遮半掩。


    沈採薇卻聽的清楚:這話的意思卻是等明年顏沉君的會試成績出來再做打算。沈採薇也知道她是個和裴氏差不離的實心眼,聽到這裏不好再狠勸,便點點頭轉開話題道:“你要調什麽香啊?”


    沈采蘅聽到這裏便露出一點兒笑來,得意的道:“嗯,我要調一塊寧神靜心的,好配著看書寫字什麽的。等我調出來了,二姐姐你先試一試。若是好的話我再送些別人。”


    這個別人自然是顏五。


    沈採薇聽到心裏頭不免有些冒酸水——自家妹妹都快成別人家的了。她故作氣惱的捏了捏沈采蘅的麵頰,雙頰鼓著:“你這喜新厭舊的,我都成了試香的了!”


    正好到了馬車停著的地方,沈采蘅連忙轉開話題道:“二姐姐,咱們先上馬車吧?”


    她們兩人先後上了馬車,這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沈采蘅討好似的給沈採薇倒茶,還遞了一盤棗泥糕來,接著說道:“我今兒想去四香居,聽說哪兒有些外國的香料呢。很新奇的!”


    沈採薇纖秀的長眉蹙了蹙,打趣道:“你這兒都還沒把大越的香料給弄清楚,這就惦記著外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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