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採薇因為是‘花王’多喝了幾杯,微微有些醉意,被風一吹,雙頰暈紅仿佛梅花染露一般。她此時正挽了沈采蘅的手走在最後頭。


    沈采蘅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忽而頓住腳拉開了沈採薇的手,轉頭就往回跑去:“二姐姐,我的耳環好似落在裏麵了。你等一下,我去尋一尋。”


    沈採薇呆了呆,扶著暈醉的額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如夢初醒似的追了過去——這裏頭人都走光了,沈采蘅一人跑回去,多危險啊。


    ☆、76


    偏偏,賞梅宴上是不可以帶丫頭的,沈採薇本就有些頭暈,還沒個可以扶著的人。她這樣跟著跑了一路,胃裏酒水上湧,酒勁越發起了,仿佛熱氣罩著臉,整個人更覺得暈暈的了。


    隻是,等她跑到了梅花宴擺宴的地方的時候,依舊沒看見沈采蘅的影子。


    沈採薇略一思忖,便把手上的花籃放到一邊,一個人往梅花林走去——說不準沈采蘅那傻丫頭找耳環找到梅花林那頭去了。


    隻是她剛剛往裏走了幾步,不待她喊出聲來就忽而被人攥著手腕一拉,差點兒要倒在那人身上。


    沈採薇穩住身子,鎮靜下來抬眼去看那人,然後才悄悄鬆了口氣:“李世兄怎麽也在這裏?”她還以為是有什麽人藏在這裏呢,嚇了一跳。


    李景行低著頭看她,見她雙頰暈紅,仿佛染了霞光一般,平日裏靈動明亮的烏黑眸子也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如今又是傍晚時分,柔軟的餘暉清淺的落下來,將她的鬢角也塗了一層金粉,她麵部的整個輪廓都顯得柔軟而溫柔。


    就仿佛是一朵梅花,獨自開在他的跟前,是他一個人才能看到的美麗。


    李景行拉著她的手不由攥得更緊了,仿佛是有羽毛在他心頭輕輕的拂過,說不出的癢和熱。


    他麵上神色不動,驢唇不對馬嘴的反問了一句:“你喝了酒?”


    遇上了熟人,沈採薇本就被酒精浸染的有些遲鈍的神經也緩了許多。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睛裏邊是模糊的光,雙頰梨渦淺淺,聲音也是輕輕的:“嗯,今天大家都高興。我也不好掃興,就多喝了一點。”


    這朦朦朧朧的笑就像是最烈的酒,一下子灌倒了李景行的嘴裏,嗆得他差點咳嗽起來,隻是他的心頭卻劇烈的跳動起來。


    這種時候,哪怕是可以麵不改色下水上船、對著倭寇首領射箭的李景行都不由的低了頭。他從袖子裏頭拿出自己藏了好久的那枝梅花遞給沈採薇:“給你。”袖中依稀帶出那被熏熱了的梅香,非常的柔軟,也非常的清淡。


    沈採薇忍不住睜大眼睛看著那枝梅花。她怔怔然的接了梅花,然後才像是回過神似的懊惱的說道:“你怎麽不直接投到我的花籃子裏?要是多一枝梅花,我就是今年唯一的‘花王’了。”


    李景行不應聲,隻是抬了眼看她,亮的出奇的眼眸裏麵清清楚楚的映著胭脂紅的梅花,他認真而理直氣壯的道:“我送你的梅花,哪裏可以和那些梅花放在一起?”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疾不徐,仿佛是雷聲一樣轟隆一下在沈採薇耳邊炸了開來。沈採薇一下子醒過神來,不由自主的對著李景行眨了眨眼。


    李景行說了那麽一句話,沒有鬆開攥著她的手,仿佛是等著她的回答似的,認真的看著她。


    整個梅林都安靜了下來。快要融化的細雪悄然從梅花枝頭滑落,那聲音輕的仿佛細羽一般,那冷冷的梅花香脈脈徘徊於他們身側,仿佛這世界隻餘下他們兩人。


    麵對這樣的情景,沈採薇還是接著無辜的眨了眨眼,纖長的眼睫微卷而濃密,烏黑的眼眸卻仿佛是最明亮的星星,可以照亮整個黑夜。


    她就像一隻小鹿被人逮到了,天真無辜的惹人憐愛。可李景行卻覺得自己好似一個狠心的獵人,想把那隻小鹿給生吞活剝了。


    李景行不由得再嘆了口氣,隻覺得對著沈採薇,自己一顆心又軟又酸,總是不能狠下心來。他低下頭,湊近沈採薇,輕聲問道:“我喜歡你,你感覺不到嗎?”


    沈採薇真心想要再眨一眨眼——她覺得自己簡直在做夢。


    同學,早戀要不得好嗎!!!!


    可是,李景行低下頭的時候,他們兩人幾乎是麵對麵,鼻尖差點兒就要碰在一起。


    他們雙目對視,這樣近的距離,幾乎可以苓他們看清對方的顫動的眼睫和那完美的沒有半點瑕疵的五官。


    真好看!


    哪怕是不想早戀的沈採薇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心頭默念“se即是空,空即是se”。結果她越念心跳的越快,幾乎是觸電似的,立刻就伸手想要把李景行給推開了。


    李景行的武藝哪裏是沈採薇能夠比得上的?這樣輕輕一推,就像是羽毛拂在石柱上,不動分毫,反倒叫他攥的更緊了。


    沈採薇吃痛的蹙蹙眉,一雙眼仿佛水蒙蒙的,她隻好委曲求全的開口道:“你先鬆開手。”


    李景行‘鐵石心腸’的站在那裏不動,看著她提醒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這實在是李景行第一次告白,他攥著人的手都冒著汗,哪裏會輕易放過人。


    這也是沈採薇第一次被人這樣堵著告白,本該心塞得很,可對麵少年容色卓然,梅花冷香在鼻尖縈繞,她站在梅樹下竟是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便是連心跳都跟著快了起來。


    這種心跳的感情實在很是陌生,沈採薇活了兩世亦是第一次感覺到。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低著頭,小小聲的道:“我還小呢......”這種情況,反正拖字訣先拖著再說。


    李景行看著她,烏黑的眼珠子裏頭透著些什麽,冷笑似的‘嗬’了一聲:“明年你就結業了。”十三結業,大部分的女學生都會早些訂下婚事。沈採薇這個年紀,家裏說不準早就開始相看了。


    話雖如此,得了答案的李景行還是鬆開了沈採薇的手——畢竟對方並沒有立刻拒絕,他顯然還是有機會的。


    沈採薇連忙往後跳了幾步,等著兩人之間有了安全距離之後才冷靜的道:“那就明年再說。”這種大事,哪裏是能夠一下子就決定好的?


    李景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好,那就明年再說。”


    這麽好說話?沈採薇略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想起了重要的事:“我是來找三娘的!”她轉頭去問李景行,“你看見我三妹妹了嗎?”


    李景行抬手往左邊指了指:“她和顏五在那頭呢。”


    沈採薇一下子頓住腳,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李景行見了她這模樣,隻得接口解釋道:“顏五和你妹妹估計是認識的,他腰間那條絡子和我上次見到你帶的那條有些像,應該是你妹妹送的。這次賞梅宴,他本不該來卻來了,想必也和你妹妹通過氣。我和他說了幾句話就是猜到了一二,才在這裏等你。”三言兩語,李景行就把自己給撇清了,助攻顏五早就被他丟開了。


    不過,大約也隻有李景行這樣的人才會記得一條絡子的模樣,會認出這裏頭的相似之處,甚至猜出裏麵的內情,順勢找個地方和時機告白。沈採薇自問不是這種聰明人,所以暗自在心頭把‘聰明人李景行’罵了幾句。


    李景行陪著沈採薇等了一會兒,待那頭傳出腳步聲,這才轉身離開:“我的話你再好好想想。”他抿住唇,烏黑的眼睛仿佛含著什麽,就那樣望著她,“我父親曾說過‘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歸來,死當長相思’,若是可以,我心一如此詩。”


    沈採薇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什麽。


    李景行站了一會兒,叫她的目光看得耳廓微紅,連忙步履匆忙的離開了。


    待他背影漸漸不見了,沈採薇才忍不住的伸手捂了捂自己有些滾燙的麵頰,很是苦惱地嘆了口氣:居然還有點小心動,果然是越活心越軟了?還是說,顏控既正義?


    沈採薇站在那裏胡思亂想的想了一會兒,然後才定定神,轉頭往李景行適才指的方向看去。她等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沈采蘅獨自一人,低著頭從那邊走出來。


    沈採薇簡直要被她給氣死了——死孩子學人早戀是想死嗎?而且顏五還大她五歲,要不是家庭環境,說不準就已經定親了,真的是老牛嫩糙好不好。而且就沈采蘅那傻丫頭,說不準被人賣了還要幫著數錢呢。


    沈采蘅正低著頭想事情呢,忽而看見沈採薇嚇了一跳,連忙上來攬住沈採薇的手討好道:“二姐姐......”


    沈採薇適才不過去是不想叫她難堪,這會兒見了人自然不吃她這一套,沉了臉問她:“你先說,你和顏五是怎麽回事?”


    沈采蘅頓時被嚇住了,她的臉先是白了白然後又紅了紅,細齒咬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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