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真是欠揍的傢夥。沈採薇恨不得再踢幾腳,隻是還有個祁卓在,她隻好修身養性的作出淑女的模樣:“先不練了,我要歇一歇。”說著用手肘推了推裴越,使勁把他往邊上推,“你讓一讓,我去端一壺茶過來。”


    裴越隻得往邊上站了一站,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沈採薇板著臉不理他,自顧自的跑去西州閣裏邊去尋祁先生。


    祁先生正在翻書,見她蹙著眉頭皺著一張臉,活像個剛出爐的包子,不免覺得好笑:“這又是怎麽了?”


    沈採薇嘟嘟嘴:“裴表兄欺負人!”她說到這裏又有些氣苦,“先生,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學武啊。”


    祁先生道:“女孩家本就沒有多少學武的,一是用不著又不雅觀;二是力氣本就不如男兒,練了也是事倍功半。”她起身摸摸沈採薇的頭,“不過你也不必急,你本就是抱著鍛鍊身體的想法去學的,慢慢來便是了。”


    沈採薇這才緩過神來,幹幹脆脆的認錯道:“倒是學生冒失了,忘了初衷。”她眉目漸漸舒展開來,說道,“練了一上午,連口茶水都沒喝,我來端點茶水給他們。”


    祁先生從邊上的案上端起紅木雕並蒂蓮花的托盤,上邊擺著一整套的青瓷雲紋茶具:“早就替你們備好了。”


    到底還是祁先生想得周全,沈採薇連忙接口道:“先生也一起去瞧瞧吧。我看阿卓比我有天分的多,日後到可以去尋個正經先生來教一教。說不得還能去考個武舉什麽的。”


    “不過是男孩兒經得起磋磨罷了。”祁先生笑笑並不應聲,隻是隨口道,“還正經先生呢?裴家公子聽到你這話,怕是要生氣了。人家又不是整日無事,能專門抽出空來教你和阿卓,你難不成還要嫌棄?”


    沈採薇也知道自己理虧,隻是她和裴越鬥嘴鬥慣了,一時間氣惱就失了分寸。她被祁先生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反而回過神來,低頭不再說話了。


    她們兩人也沒叫丫頭跟著,一起端著茶水從廊上走過去。步移景動,不一會兒就到了竹林邊上,風從竹林裏吹過,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祁先生抬眼看了看前麵正在指點祁卓動作的裴越,步子一頓,竟是定住了。


    沈採薇詫異的抬頭去看祁先生,卻見對方那張常年平靜如水的臉上仿佛石破天驚一般的顯出幾分複雜的訝然之色。


    那種神色,就好像是看見本該被絞死的薩達姆正在和歐巴馬相親相愛似的。


    沈採薇都被嚇了一跳,糊裏糊塗的順著祁先生的目光看向裴越和祁卓。


    裴越今日穿了件淡紅色繡瑞獸的袍子,懶洋洋的靠著一根翠竹。他那漫不經心的冷淡模樣反倒更顯出了他容貌清朗出眾。和他一比起來,邊上的祁卓不禁稚氣平常了些。


    祁先生經歷的事情多了,麵上的訝色一閃而過,不一會兒就緩過神來,緩緩然的道:“裴公子倒是教的認真。”她麵上收了那融融的笑意,便顯得凝重起來,眉目之間沉靜端正。


    沈採薇正琢磨著祁先生適才的神情,想也不想的道:“他也就三分鍾熱度罷了,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像是在討打。”


    兩人說話間,聽到腳步聲的裴越已經走上前來。他人前一貫是非常講禮的,先對著祁先生禮了禮:“祁先生好,冒昧前來,多有打擾。”


    祁先生笑笑,目光依舊在他麵上打轉,語氣卻十分和緩,似乎是在斟字酌句一般,慢悠悠的:“哪裏的話。倒是阿卓愚笨,有勞裴公子了。”她說著把紅木托盤放到石桌上,輕聲道,“我泡了一壺玫瑰花茶,二姑娘和阿卓平日裏倒是喜歡的。不知裴公子喝不喝得慣?”


    裴越看了眼沈採薇,淡淡的、有些客氣的道:“我並不講究這個的,先生費心了。”


    祁先生的花茶都是她自己配的方子,說是玫瑰花茶,實際上除了她自己曬幹的玫瑰花瓣還有上好的綠茶、枸杞等,用得是早晨采來的花露水,喝起來的時候仿佛口齒留香。再說玫瑰本就有活血養顏、舒緩鬱氣的功效,沈採薇前世月事前後常常會喝一點,很是喜歡。


    沈採薇適才被祁先生說了幾句,心裏已經緩過氣來了,想了想,上前倒了杯茶遞給裴越,道歉道:“我一時氣急,踢了你,對不起啊。”她很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認真的把話說完,“你抽空來教我,我本來該道聲謝的。”


    裴越今日心情不甚好,本是打著教人的幌子折騰沈採薇,此時見她這般誠懇道謝,反倒有些不自在。他接過茶卻並不喝隻是握在手心裏摩擦著杯壁。


    他隱隱的就覺得手心被茶水燙的熱熱的,心裏也有些熱呼呼的,仰著頭去看邊上的竹子,作出不和人計較的模樣:“嗯,是我心急教的太快了,等會兒我再重新練一遍,你先記下來再慢慢練好了。”


    這兩人湊在一起便和兩個火藥罐似的,如今都收了氣,一人比一人客氣,反倒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祁先生的目光在他們兩人間轉了轉,若有所思,隨即便招手叫了祁卓過來:“阿卓你來一下,我忽然想起件事,你先陪我回去看看。”


    “什麽事啊?”裴卓最是個沒心沒肺的,壓根沒注意到沈採薇和裴越之間的氣氛,自顧自的倒茶解渴。


    祁先生伸手拉了他,側頭和邊上兩人說一句:“我這還有話和阿卓說。你們先練著,等會兒就午膳了,二姑娘記得送一送裴公子。”


    沈採薇和裴越自是應了“是”。等祁先生走了,果然一個練拳一個拿出紙筆趴在石桌上慢慢記錄。裴越這回故意打得慢慢的,倒是叫沈採薇完完整整一筆給記了下來。


    等沈採薇收了紙筆,這才鬆了眉頭笑道:“我送你出去吧。”


    裴越點點頭,裝模作樣的把手負在身後,起身抬步走在前麵。


    沈採薇跟在後麵,悄悄看了眼裴越:“你今日怎麽好像心情不好?”認真想一想,裴越今日好似一來就帶了點火氣。


    裴越的目光在竹林子上轉了轉,盯著一片被風吹下來的竹葉,目光定定的,語氣依舊淡淡:“過幾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他說起這個,心裏有些氣悶,少見的有些孩子氣的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


    沈採薇這才有些恍然:“你是想你娘和在京城的家人了?”她頓時會意,不太熟練的安慰道,“沒事的,他們肯定也想你的,說不準給你備的禮物已經在路上了。”


    裴越側頭的瞥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接口道:“誰說我想他們了?我其實不怎麽過生辰的的。”他垂下眼臉,轉開話題道,“你這樣有經驗。難不成你生辰的時候,沈侍郎也是專程給派人給你送了禮物?”


    沈採薇的親爹沈承宇一門心思撲在仕途上,早些年被提了戶部侍郎,可算是個會做官的人才。隻是,裴越這會兒叫他一聲“沈侍郎”卻是顯得有些疏遠了。


    沈採薇沉默片刻,學著裴越的樣子低頭踢了踢腳下的石頭,漫不經心的說道:“嗯,我爹當然是給我備了禮物。”她咬咬唇,作出不在意的模樣,“不過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費心準備的,是那位新太太給我的。”


    裴越聞言頓住腳,低頭看了看沈採薇,抬起長眉,揚唇一笑,似有深意的道:“你和我倒是一模一樣。”他玩心一起,伸手拉了拉沈採薇的編好的辮子,那一笑之間仿佛已經盡去了鬱氣,“你送到這就好了,回去吧。我自個兒回去。”


    沈採薇的辮子冷不防給揪了一下,不由氣惱的瞪了他一眼,連忙伸手拉回來:“說歸說!你做什麽動手動腳的。”她又羞又怒,抬腳踩了裴越一下,不再理他,氣呼呼的轉身就走了。


    裴越被踩了一腳卻也不生氣,笑著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然後攤開手看了看自己抓在手心裏的東西。


    隻見他手心裏滾著一顆剛剛從沈採薇髮辮上落下來的一顆珍珠,有拇指一般大,在陽光下光華流轉。


    ☆、百合雪梨湯


    送了裴越出去,沈採薇平心靜氣的走在路上,麵上早沒了適才的氣惱,淡淡的。


    她想,祁先生那樣看裴越是什麽緣故?總不會是因為裴越生的特別好吧?依祁先生的經歷,既在皇後宮裏當過差又在京中幾個世家裏麵教過學生,能有什麽事叫她這樣吃驚的都要露到臉上?


    沈採薇前世看多了狗血劇本,一時間腦洞大開,還疑心起裴越或許出身汝陽王府,趁著京中大亂,冒名跟著裴赫來鬆江求學。隻是她心中仔細一盤算:這一代的皇室子嗣格外單薄,汝陽王和皇帝一樣隻一個嫡子,年紀和裴越也對不上。


    她蹙著眉頭左思右想,一時間沒怎麽留心看路,要不是綠焦在後麵小心拉著,差點兒要撞到竹竿上了。正好有風從竹林子裏吹過,拂在麵上涼涼的,腦子一清,她情不自禁的拍了拍自己的額角,自笑道:“我幹什麽胡思亂想的!裴越的事情和我又有什麽幹係?大不了以後少和他來往便是了......”她一時間心情又輕鬆起來,歡歡快快的轉頭又往自個兒院子去,“走吧,這時候正好去陪太太用午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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