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蘅一聽到吃的,立刻就被轉開了話題,用力點了點頭,輕快的答應道:“要!我要大、大、大的一碟!”


    於是,她們的話題很快就從沈采蘩轉到了要吃什麽點心。


    最後還是選了沈采蘅喜歡的艾窩窩和沈採薇喜歡的蓮子糕。


    廚子那裏早就已經準備下了,不過一會兒就端了兩個碟子上來。


    艾窩窩放在淡藍的的瓷碟裏麵,主要是用糯米製成。全都做成一團團的雪球樣,擺了個花形,為了好看,每一個上麵都鑲了一塊紅色的枸杞。且每一個裏麵的餡兒都是不一樣的,或是豆沙或是芝麻或是花瓣,各不一樣。正應了那句“白黏江米入蒸鍋,什錦餡兒粉麵搓”。


    沈採薇要的蓮子糕則是放在白色的瓷碟裏麵,是用“蓮子茸與白糖、糖桂花”一起製作成的。切成四塊小小的方塊,白色略有些透明的樣子,上麵則是澆了一層用桂花、蜂蜜等一起熬煮出來的金色的汁液。那汁液熱騰騰的樣子叫人不僅口齒生津。


    兩人練了一會兒字,早就有些累了,當下就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等吃完了點心,沈采蘅便也回了自己的西暖閣。總算送走了人,沈採薇也鬆了口氣。她從窗邊的書桌上拾起家訓認真瞧了幾章,然後才有些疲倦的掩唇打了個哈欠:“今日早些沐浴,早些休息。”


    對於沈採薇來說,讓人幫著洗澡實在是件恥度很大的事情。好在她如今也已經有六歲了,雖然不能撇開人,大體上卻已經可以自力更生了。


    沈家的澡豆都是特製的,也可以叫做藥澡豆。按照古籍裏麵的方子“白芷2兩,白蘞3兩,白及3兩,白附子2兩,白茯苓3兩,白朮3兩,桃仁半升,杏仁半升,沉香1兩,鹿角膠3兩,細研的麝香半兩,大豆麵5升,糯米2升,皂莢5挺”製成,隻是這裏麵有一味麝香未免有些傷身——使得趙飛燕不孕的香肌丸裏麵就有麝香,雖然可使人膚色白皙清透,幽香不散,但還是酌情改成了其他的東西。


    沈採薇伸手揉搓了一下,揉出一大團的泡沫來抹在各處,等銀匜裏頭的水緩緩出來,便伸手去洗掉。她手掌裏麵的胎記被熱水沖了一會兒了便開始發熱,漸漸地,沈採薇便能感覺到手掌接下的水澆在肌膚上有一種叫人難以忍受的刺痛感。就好像是毫毛一般大小的針尖刺在肌膚上麵。


    她忍著痛,用手掌接了水把身上的泡沫都洗了一遍。這麽一場澡洗下來,簡直是去了一層皮。疼痛麻木之後又是細細密密的麻癢,簡直是令人無法形容的痛楚。


    這大概可算是美人鏡的被動技能吧——它被熱水沖久了就能分泌出一種看不見的東西,混在水裏就能改善人的膚質。沈採薇稱這個過程為洗凝脂。


    因為這過實在折磨人,沈採薇又自覺小孩皮膚很好不必吹毛求疵的追求完美,所以很少用到。今日被裴九郎叫了一聲“醜八怪”,沈採薇這才明白不進則退的道理。


    女子愛美,醜女更愛美。倘若她不想頂著“醜八怪”的名頭過一輩子,那就隻能咬著牙抓住每一個渺小的機會。


    洗完了澡,綠焦親自將她抱上榻,從綠衣手上接過一小瓶的花汁抹在被泡紅了的雪白皮膚上,慢慢的按摩揉開。


    那花汁抹在肌膚上麵清涼甜蜜,令人如置花叢之中,加上綠焦從嬤嬤那邊學來的按摩手勢,叫人感覺十分舒服。沈採薇適才又痛又麻,全憑一口氣撐著,此時鬆了口氣,不禁在那清甜的花香裏麵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綠焦收了手,見沈採薇已經睡得香甜,鼻翼輕輕的動著。她的肌膚清透粉嫩,露出一絲天真的稚氣來,看上去就像是個小小的玉娃娃。她禁不住的笑了笑,替她蓋好被子。


    此時天色昏昏,已然是夜幕降臨,星河黯淡不定,時有清風拂過遊雲,明月卻依舊皎潔清朗。


    京城一間秀雅別致的閨房之中。


    病得昏沉的少女忽然痛苦呻/吟起來,她吃力著動了動手指,黛眉微蹙,那張病得有些消瘦了的臉上依稀還帶著幾分病弱西子一般惹人憐惜的動人顏色。隻聽她動了動唇,模糊而厭惡的呻/吟著:“沈採薇......蕭齊光......”


    這聲音輕的不曾驚起一點塵埃卻帶著刻骨的怨毒和痛楚,深入骨髓。


    值夜的丫頭沒聽清她的話卻見看見她在床上掙紮的樣子,驚喜的出聲道:“小姐醒了!”她喜不自禁的朝外說道,“快去尋夫人和莫太醫。”如今太子病重,大部分的太醫都守在宮裏,莫太醫此時還能留在府上還要多虧了聖人恩典呢。


    那丫頭不禁念了一句佛,笑開了臉:“總算是醒了,太好了。”夫人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疼得如珠似寶,這燒了這麽多天,她們做下人的也跟著提心弔膽了這麽多天,如今總算是熬過來了。


    ☆、杏仁茶


    第二日清晨,沈採薇便跟著裴氏一起去沈老夫人那裏請安了。


    這個時候,大堂姐沈采蘩已經陪著宋氏站在那裏了。她頭上隻是簡單的梳了一個髻,拇指大的珍珠猶如花朵似得點綴其上,身上穿著藕荷色繡白須黃蕊的梅花的襖子,下麵是墨綠色雲雁紋百褶裙子。


    這位大堂姐既不像是大伯母宋氏那般端莊也不像是大伯父那般疏朗。她生了一張鵝蛋臉,秀眉纖長,一雙眼眸黑亮亮的,更顯得肌膚清透。她便如同一朵還未綻開的梅花,潔若冰雪,帶著天生的清冷和傲氣。她見沈採薇和沈采蘅從門口進來,便露出一絲少見的微笑,猶如冰雪初融。


    沈採薇也忍不住回之一笑。她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緊接著便撲到沈老夫人懷裏撒嬌:“祖母祖母,我好想你啊......”三個孫女裏麵,沈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沈採薇。因憐惜她自幼失母、父親又遠在京城,沈老夫人常常藉故給沈採薇送東西,便是吃盤點心都要惦記一回兒。人心皆是肉長的,一來二去,沈採薇亦是與祖母十分親近。


    沈老夫人見這孫女兒跟猴兒似的在自己懷中亂轉,不免露出一絲笑容,用手指點了點她瓊脂一般白皙的鼻尖,輕聲道:“你這丫頭,小嘴抹了蜜似的。”


    沈采蘅眼見著沈採薇湊到前頭去了,急忙也跟著跑了上去。她最是會撒嬌,踮著腳從案上端起杏仁茶,遞上去,稚聲稚氣的道:“祖母喝茶。”


    她生的雪玉可愛,小孩子作大人模樣,最是惹人疼。


    沈老夫人忍著笑接過茶,伸手將站在一側的沈采蘅也摟到懷裏,笑道,“你們兩個啊,可真是我們家的兩個寶貝兒,長在我心尖尖,一天不見到,我這心都不安寧。”


    沈采蘅抬起頭,轉了轉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湊上去抱住沈老夫人的胳膊,嘟著嘴告狀道:“祖母,爹爹昨天罰我和二姐姐抄書呢......”她拉長聲音,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昨天抄的手都抄酸了呢。”


    裴氏昨夜已經聽過沈三爺的解釋,心知沈三爺的用意,此時聽到沈采蘅的告狀,不免微微有些尷尬起來,急忙嗬斥道:“三娘!”說著又對著沈老夫人說道,“這孩子不懂事,倒是叫母親見笑了。”


    “自家人,誰會笑她?”沈老夫人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額上壽字鬆紋的抹額上麵的暗紋在光線下麵清晰可見,她麵上的皺紋依稀還帶著歲月賜予的寬容和藹。她忽而轉頭去問沈採薇:“二娘昨日也是抄了書的,可是覺得手酸了?”


    沈採薇知道沈老夫人雖然麵上和藹心裏卻有十分有成算。因沈家是,沈老夫人更是注重幾個小輩的課業。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在拆沈采蘅的台,連忙搖頭:“沒呢,昨日就抄了一小章。”她眼睛一轉,就像是花瓣裏麵滑落的露水,說不出的靈動可愛,出聲道,“反正小叔叔也沒限定時間,我慢慢抄便是了......”


    她說話的時候雖有幾分小羞澀,但還是帶著一點孩子式的機靈狡猾,偏偏眼底一派的天真稚氣。一屋子的大人瞧見了都覺好笑。


    “你這猴兒,怕是明年都抄不完呢。”沈老夫人也忍俊不禁,她抱著沈採薇笑了一會兒,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方才轉頭去看沈采蘅:“三娘昨日抄了一會兒便說手酸,還是以往練字寫得少了啊......大娘且不提,二娘如今也是每日五張大字呢。”


    她語聲溫和,語調平平,全然聽不出半點責怪,可一旁的沈采蘅卻漲紅了臉,有些局促不安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有些心虛了。


    若說沈採薇是因為美人鏡的緣故每日寫五張大字,那沈采蘅按照慣例也是要每日寫三張的。隻是沈采蘅性子嬌又喜歡玩些小聰明,常常暗地裏叫身邊的小丫頭幫著寫一兩張。按理說這種事情本該很快就被發現,但裴氏除了前段時間管的緊之外平日裏也不太在意,竟是叫沈采蘅不知不覺間偷了這麽長時間的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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