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全市的業餘足球大賽,在深秋時節接近尾聲。徐遠航所在的新華分局和燕黎明他們的工商聯隊都進入了入四強,在一個周日的下午分別迎戰公用事業局和礦機隊。樊翔對足球不感興趣,但徐遠航在場上就是另一碼事了。由於到了關鍵場次,他組織隊裏所有能來的警官帶著他們的家屬孩子到體育場助威。 徐遠航踢瘋了,拚了命也要殺進決賽去和燕黎明決戰。對他來說把皮球射進燕黎明把守的大門,簡直比在對方體內射 精還要來的刺激。和剽悍的警官們相比公用事業局的隊員有點斯文,腳底下活兒好但架不住一群狼瘋狂撕咬,終場哨響的時候0:3完敗。 樊翔和田曉峰丫頭她們坐在一起,不關心比分也不加油呐喊,眼睛隻盯著徐遠航在場上矯健的身姿。丫頭碰了碰田曉峰的胳膊,衝著樊翔使了個眼色。 “這人魔怔了。” “是啊。”田曉峰歎口氣。“就會整天價一廂情願構建美好藍圖,最後非把自己在殼裏憋屈死不可。” 因為是同時開始的比賽,徐遠航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打燕黎明的電話無人接聽,尋思著他們有可能踢加時了。由於事先約好大家賽後要一起熱鬧一下,樊翔讓田曉峰和丫頭先走,自己和徐遠航一起去隔壁的師範學院足球場觀戰。 果然加時賽已經接近尾聲,雙方還是0:0。 “點球喂!”徐遠航興奮地拉著樊翔跑到球門後麵。燕黎明沒有看到他們,正站在門前摩拳擦掌地等著撲球。樊翔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坐在跑道上,似乎在貪戀秋日的最後一縷陽光。 工商聯隊裏有幾個退役的職業球員,在專業隊的時候不咋地,但在業餘比賽裏就遊刃有餘了。五罰五中。礦機隊沒那麽幸運,有兩個點球射失。 “哈哈哈!“徐遠航樂不可支。 “怎麽了?”樊翔迷惑地看著他。 “這可是我親眼所見,人家自己射丟的,連門框都沒沾。我跟你打賭樊隊,燕黎明一會兒準說是他自己撲出去的。” “你很了解他嘛。”樊翔隨便應了一句,徐遠航卻馬上警覺地閉上嘴——他心裏有點難過,這種禁忌的戀愛真是危機四伏,什麽時候才能理直氣壯地站在陽光下呢? 場上工商聯隊的球員們抱在一起慶祝,和礦機隊的小夥子們擦身而過的時候雙方突然毫無征兆地迸出了火花。工商聯隊找退役球員的事是公開的秘密,因為沒有違反規定,別的隊頂多是鄙視一下。但礦機隊的小夥子歲數都不大,眼看著到手的勝利飛了,心裏特別不服。也不知是誰先上的手,剛開始互相推搡,後來有人趁拉架偷襲,還不到一分鍾的功夫,場上突然混戰成一團。 “哎,什麽事啊。”樊翔覺得有點好笑。工商聯隊歲養尊處優的大小老板們根本不是對手,眼看著楊誌雲就被人按在地上一頓猛捶。“這不屬於聚眾械鬥的範疇吧?”他琢磨,不太理解這幫三十來歲的大老爺們兒的行為。 體育局的領導和工作人員以及雙方的領導教練蜂擁著進場拉架,這時一個人像羚羊一樣嗖地跨過擋板以光速衝了進去,特別的紮眼。 “徐遠航你還敢再打人!”樊翔明白過來在他身後大叫。“我關你禁閉!” 徐遠航沒聽見,就看見有人踹燕黎明了。要說工商聯隊這些人裏也就燕黎明有打群架的經驗,而且寶刀不老。以一敵二把楊誌雲解救出來,他隻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的激情歲月。“小孩牙子,跟我鬥!”正洋洋得意地跟人挑釁呢,突然一道人影飛奔過來把他緊緊抱住,於是不知從哪裏飛來的一腳直踹在徐遠航的腿上,跟著他身上又挨了兩拳。 “你可別跟著摻合徐隊。”燕黎明臉都嚇白了,拉起徐遠航就跑。“你要是出手性質就變了。” “我不打人!”徐遠航一邊跑一邊不忘把燕黎明護在身後,心說你一個準殘疾人充什麽大尾巴鷹啊。“我光挨打還不成嗎!” 楊誌雲的眉角被打破了,接過樊翔遞過來的紙巾一邊擦血一邊笑,看上去心情無比舒暢。 “都這副德行了你還笑得出來?”樊翔皺著眉問他。 “你不懂阿翔,男人不能總裝 逼,時不時地要釋放一下真性情。”他彈了彈對方纖塵不染的衣服。“你這樣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生活不偶爾放縱自己一下,小心有一天突然崩潰。” 樊翔不屑地一笑,眼神突然停在一個方向。徐遠航懷裏抱著燕黎明的運動包,燕黎明身上披著他的外套,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笑著從大門出來。 “他們兩個關係挺鐵啊。”他似問非問。 “也算不打不相識吧。”楊誌雲踢了一腳自己的寶馬車。“看見這車了嗎?還得托徐隊的福呢。” “什麽意思?” 楊誌雲咧了下嘴,覺得自己多話了。 “當初老燕一眼就相中徐隊了,跟我打賭一個月內將人拿下。徐隊是幹嘛吃的啊,能讓他如意。這不,車歸我了。我一說你就一聽啊,老燕不願意別人再提這事。”楊誌雲有點後悔跟樊翔說這些。 “那現在老燕得逞了?” “沒有的事,就是好兄弟。” 坐在楊誌雲的車裏,樊翔若有所思,一路沉默著。 48對於像燕黎明這樣講義氣好麵子的人來說,開飯館也許是個錯誤的選擇。兩個隊的隊員加上朋友家屬,滿登登占據了六七個雅間,都是他請客。喝得快散攤兒的時候經理忍無可忍,把他拉到辦公室裏曉以利害。 “咱不能這樣下去了燕哥,要賠本兒了!” “人家開業的時候不都來捧過場嘛。”燕黎明知道經理是為自己好,陪著一臉的笑。 “人家隻是來捧一次場,可您老人家隻要碰見個熟人就不要錢,到時候這幾十號員工都跟您喝西北風去?” “知道了知道了,下不為例。我得趕緊出去,外邊多少人等著呢…..”燕黎明幾乎是逃了出去,經理無奈地搖著頭,拿他沒辦法。 經過二樓的洗手間,燕黎明想去上個廁所,進去就發現樊翔在吐。 “怎麽了樊隊,你那酒量不至於啊。”他趕忙扶住他。 “今天胃不太舒服,又喝急了。”樊翔伏在盥洗台上漱完口又洗了把臉,臉色異常蒼白。燕黎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以往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強烈。他的心裏油然而生一種異樣的親近感,這本來不應該發生在他和樊翔這種人之間的。 “大概是徐遠航的緣故。”他自嘲地想。“連他的領導看著都覺得親。” 徐遠航今天和隊友們一個雅間,鬧騰得正歡,燕黎明走了進來。 “暈了嗎?”燕黎明看著他紅撲撲的臉有點不放心。“樊隊不舒服,你送他回去吧。” “我去……”徐遠航有點怵,轉念一想馬上覺得自己不地道。他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茶水,抓起外套就向外走。 樊翔很少有今晚這樣弱勢的樣子,靠在徐遠航身上,徐遠航甚至沒有感覺到他的體重。 “你行嗎樊隊?要不我抱著你得了,輕的像隻貓一樣。”徐遠航傻嗬嗬地笑,他喝的有點多,說話直走板兒。 “抱一個試試,下周日我不讓你去踢決賽。”樊翔喜歡他難得在自己麵前放鬆的樣子,但剛說幾句話,胃裏又往上湧,趕緊閉嘴。 樊翔的公寓在十五層,出了電梯他就忍不住要吐,一著急卻怎麽也翻不出鑰匙。徐遠航試探著按了下門鈴,幾秒鍾之後門竟然開了。田曉峰頭上包著毛巾,身穿一件白色浴袍站在門口,看樣子剛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