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時還是要應付一下貴族的邀約,但隔三差五去與晴明品茗聊天,倒是能讓人心情愉快。  某天,徐航正與晴明對弈時,晴明突然道:“不知你聽說過沒,前日大納言在天皇麵前稱讚了你的畫技,並將你的畫作呈給天皇觀賞。天皇對你讚賞有加,想請你入宮為其作畫。”  徐航聞言,正準備落下棋子的手頓了頓,接著又毫不猶豫地落在棋盤上。  他道:“這件事你還是第一個和我說的。”  晴明用蝙蝠扇掩住下半臉:“哎呀!看來是我最先提醒了你啊!不過這也不算是太要緊的事,想必這兩天大納言那邊也會派人通知你的了。”  然後晴明想了想,補充道:“你以畫師身份被傳召,陰陽寮的人可以鬆口氣了。”  徐航有些無奈地說:“我根本無意在平安京裏謀求名利……”  晴明輕輕地搖晃了下扇子,有些幸災樂禍道:“但是徐航,像你這樣優秀的人千裏迢迢來到平安京,就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啊!”  徐航摸了摸下巴,突然探究道:“照這麽說,其實你應該要把我當做宿敵才對。”  晴明沒想到一時間被他給駁住了,懊惱道:“你還真是的,我像是這樣的人嗎?”  “不像。”徐航認真回道。  晴明頓時就眉眼彎彎,笑道:“所以說嘛……”  如晴明所言,徐航回去後第二天,大納言藤原就派人過來,告知他天皇對他的畫技十分欣賞,打算傳召他進宮作畫,提醒他為進宮麵聖做好準備。  沒過幾天,宮裏就派了來使與車輛,栽送徐航進宮。  徐航進宮後,很快得知了自己進宮的緣由,在見過藤原呈上來的畫作後,天皇被畫的逼真程度所折服,遂動了讓其為自己以及寵妃登子繪製畫像的念頭。  對於徐航而言,這樣的要求倒不算什麽了,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其實倒與他關係不大。  當今天皇是個多情的人,所以其餘妃子得知天皇請來最近富有盛名的海外法師,為登子繪肖像後,沒有享受到此待遇的妃子感到不滿。  登子是已逝皇後安子的親妹,天皇對她的迷戀超過任何一個後妃,甚至不顧登子已嫁給重明親王做繼室夫人一事,當初頂著罵名也要和她往來。  後來安子去世,登子的丈夫也死了,天皇就立馬迫不及待將登子接進宮,登子在進宮後就迅速獲得專寵。  被冷落的其餘後妃原本就為此而不滿,再加上如今此事,許多後妃們便各施手段,旁敲側擊地向天皇表達哀怨之情。  天皇雖然如今專寵登子,但他本身是個多情種,被後妃們這麽引動憶起往日之情,不禁動容,最後天皇的要求就變成了讓徐航給每位妃子都畫一副肖像。  作者有話要說:  晴明所在的年代大概是村上天皇時期,日本皇室以前真的是貴亂啊!論輩分的話村上是安子和登子的表叔。  說起來,村上後妃中的藤原祐姬就是文車妖妃傳說裏的那個反派呢,不過看資料祐姬隻是個更衣。  要進宮撩大舅了【蒼蠅搓手.gif】第40章 夢回平安京   得到最新的下令後, 徐航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中, 他開始頻繁出入皇宮,為宮裏的貴人們逐一作畫。  “這段時間你可是成了聖上的紅人啊!”晴明笑著說,“就算是右大臣,恐怕也沒你進宮進得頻繁吧。”  這裏是晴明的庭院,今日恰巧徐航和他都有空,兩人便約一起聊天品茗了。  徐航看晴明那狡黠的神色, 無奈的搖搖頭:“不敢當, 右大臣是能為聖上分憂的人, 而我不過是一介不入流的畫師而已。”  晴明晃著扇子道:“你這樣叫不入流的話讓其餘不如你的畫師聽了該如何自處啊!不過我有時在想,徐航你既不追逐名利,也不為財色,所以你為何要到平安京來, 趟這裏的渾水呢?”  徐航回他:“我來這裏,自是為了想一睹這裏的繁華,畢竟這裏是首都。而且我也想看看當世最著名的陰陽師, 是個怎麽的人。”  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為了結識在平安京周邊活動的大妖。  晴明聽了徐航的話後, 十分高興,不過當說起平安京時,他的心情似乎有所回落。  他別有深意地感歎道:“平安京啊……確實是具有獨特魅力的地方。”  繁華底下,也滋生著無限欲望與陰謀,這些人心的黑暗甚至能化作精怪,同時也吸引了大量妖魔至此。  平安京, 這裏既是日本國內人類最繁華的都城,但同時它也是妖怪的樂土,千年魔都,名不虛傳。  徐航聽出他話中還包含著言下之意,又注意到晴明陷入深思的模樣,想了想,問道:“你今天看起來有些煩悶,可是有什麽困擾著你?”  晴明苦笑道:“一不注意,不小心就被你給發現了。”  徐航說:“你我既然是朋友,有困難不妨直說,就算我未必能幫到你,但說出來好歹也能抒發下心中苦悶。”  “說得也是。”晴明神色稍微有所放鬆,向徐航吐露道,“或許是在京中待久了,如今突然有些疲於與權貴間每日迂回曲折的打交道,有時候真懷念沒成名前的日子。”  徐航安慰道:“或許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如果實在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不妨考慮退隱山林。”  晴明搖搖頭說:“哎呀,這可不行,且不說聖上是否願意讓我辭行,單是我自己也無法因為私心,就將平安京的安全棄之不顧啊!”  徐航笑說:“所以啊,你就隻能繼續在這京中操勞了。”  雙方對視一笑。  晴明將扇子折回,忽然變得嚴肅道:“不過最近有件事確實令我感到憂慮。”  徐航聞言皺眉道:“是什麽事能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八岐大蛇的封印有所鬆動,我擔心泄露的陰氣會危及平安京。”說到這裏,晴明那俊美的臉上露出陰霾。  徐航一愣,沒想到黑夜山事變的前奏已經開始了。他假作不知地問道:“八岐大蛇?傳說中它不是已經被素盞鳴尊斬殺了嗎!”  晴明苦笑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素盞鳴尊斬殺的隻是它的肉身,但八岐大蛇的意識並未死亡,因為它本身就是惡念的化身,所以隻要世間還存在邪惡,它就不會真正死去,我們能做的隻能是將其封印。”  徐航說:“按你的意思,應該要對其進行重新的加固封印是吧?”  “如果可以的話,但想要將其重新封印並非易事。”晴明向他解釋道,“八岐大蛇本身即為邪惡,隻要接近它便會被影響心智,要知道人性皆有正反兩麵,世上生靈亦是。素盞鳴尊都無法完全將其殺死,就因其內心也無法保證是完全澄淨,隻要對手不是絕對的善,那在和八岐大蛇的正麵交鋒中取得上風。”  說到這裏,晴明忽然提起:“我記得你曾說過,人的魂是善良,魄是邪惡。”  晴明隻是這麽一提,就讓徐航迅速想起他後來分裂黑白晴明一事。  “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徐航當即警告道,“涉及的靈魂法術一個不慎,可是會後患無窮的。”  “這樣啊……”晴明看起來有些遺憾。  不過徐航並未放心,他擔心晴明沒有真的死心,所以再度強調道:“關於靈魂的法術非常精密,若是操作不當,對於施術者所帶來的影響是永久的,就連投胎轉世都不能彌補。”  “我知道了。”晴明見他這麽嚴厲,態度也變得端正起來,“我不過是恰巧想起罷了,你都這麽說,看來是無法從這點入手了。”  然後晴明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轉為歎道:“不過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你啊!”  徐航正要往嘴邊遞的茶盞停頓住,他問道:“怎麽說?”  晴明看向遠方天空,說:“外人都道我是不拘俗世,瀟灑不凡的人,但是見到你後,我才知道什麽是真的光風霽月啊!我說到底不過仍是在平安京浮沉的一介俗人罷了。”  徐航搖搖頭:“不,你隻是放不下身上的責任。但我是個無牽無掛的修行者,自然能夠安閑自在。”  徐航又與晴明聊許久,最後或許是因為將苦悶都傾訴出去,徐航走時,晴明又恢複平時那風度翩翩的模樣。  接下來的日子,徐航依舊是隔三差五進宮作畫。  在替天皇與寵妃登子畫完後,剩餘的其它後妃便是按照她們的妃位等級作為順序,從高到低的畫下去。  經過半個月時間,在後宮中比較有地位的後妃他都為她們畫完了肖像,開始到女官。  “今天要畫的是哪位殿下?”  雖然徐航這段日子能夠經常出入皇宮,但在皇宮裏也不是能隨意行走的。  基本上每次來到,都是由宮人帶他到一個院子中,而他所要畫的那位後妃則在竹簾背後等待。然後徐航畫時,竹簾才卷起,他坐在院中,與後妃隔了四五米遠的距離。  帶路的宮人道:“是不日前入宮,獲聖上賜名玉藻前的女官。”  徐航聞言腳步慢了半拍,宮人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繼續道:“她是武士家的女兒,沒入宮前叫藻女。真是可惜了,如果她早點進宮,以那樣的美貌,定能得聖上的寵愛。”  這宮人為徐航引路多次,徐航待人一向有禮,加上相貌正是時下的人所喜。再加上她這樣長居宮中的命婦,難得見到如此俊俏的青年,欣賞到美色,心情也愉悅不少。所以次數多了,這宮人與徐航熟悉起來,當徐航進宮為後妃作畫時,偶爾會透露一二信息,哪些後妃家勢厲害,如今朝中有人,哪些在天皇麵前較得寵愛雲雲。  為了能把持朝堂,如今宮中名位高的後妃,皆出自藤原氏,所以宮人提到武士出身,便是想說這位女官出身不高,不必怕得罪了會有什麽事。  在聽見玉藻前的名字時,徐航心裏難得的有片刻絮亂,然後聽宮人的話,看來玉藻前此時也才剛進宮不久。  因為想到之前在聊齋時,玉藻前態度中透露著自己與他關係不淺,甚至比較曖昧,所以現在徐航忍不住在想,莫非自己最初與玉藻前的牽扯便是源於這次宮廷作畫嗎?  不管如何,等稍後見到便能知道了。  平複下心情後,徐航與以往一樣麵無表情地來到院子,行禮後坐在桌前,將畫具準備。  隔著竹簾,他隱約看到個身材高挑,穿著十二單的人拿著扇子坐在後麵。  因為知道這肖像畫是留作傳世的,所以輪到的後妃都會盛裝打扮,穿上她們最為華麗的正裝前來。  隨著竹簾被一旁伺候的宮人卷起,玉藻前作為妖妃而聞名的姿態也落入了徐航眼中。  不得不說,那真是一副花容月貌般的臉啊!就算明知對方是男性,這隻是他所幻化出的女性姿態,徐航還是忍不住心裏由衷地讚歎。  玉藻前坐在榻上,手中的扇子打開掩住嘴,用娓娓動聽的聲音問道:“妾身需要如何以配合畫師你呢?”  這樣的問題之前的後妃也經常有問道,所以徐航已經能熟練地回答:“殿下您可擺個自身覺得自在的動作,若決定好了,我便開始作畫。”  他說完後,玉藻前很快就將扇改為收起,以一個隨意的姿勢拿著,手放在腿上,然後神情也變得慵懶。  “畫師,妾身這個姿勢好看嗎?”  這種問題,也是被作畫的後妃經常問道的。有些追求完美的後妃,甚至能為最後用哪個姿勢被畫而猶豫很久。還有他畫到一半時,對方突然反悔想更改做其它姿勢的情況也不時會有。  徐航淡淡地回道:“以殿下的天生麗質,無論您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明豔動人。”  玉藻前笑道:“你可真會說話啊!”  徐航安靜的坐在那,沒有回話。  見徐航這樣,玉藻前覺得有些無趣,原本見到有自身以外進入皇宮的大妖,他還起了幾分興趣,想看看這大妖是為了什麽目的,不過現在看來,對方似乎十分代入人類的身份。  玉藻前也沒怎麽為難徐航,決定就這樣讓徐航畫了。  沒多久,庭院裏就隻剩下沙沙的作畫聲。  徐航十分專注,除了不時會抬頭看眼玉藻前外,便心無旁騖地專心作畫。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  正繼續作畫的徐航,突然聽見玉藻前開口道:“你莫非是跟腳與文房用具有關的妖怪?”  徐航抬頭,有些出乎意料玉藻前竟然當眾說出妖怪之事。但隨即,他就發現這院中,除了他與玉藻前外,其餘人都已經不在了。  讓外男和後妃獨處,這自然是不符合規矩的。徐航一看這情況,就明白想必是玉藻前將宮人迷惑住,讓她們不再這裏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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