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塊件都做好了,骨架也弄好了,為了做它,徐禾還專門去搜集了幾根鐵絲做成彈簧,拚到一半,沒了興趣,就一直耽擱。 今晚徐禾又心血來潮,磨蹭蹭把它弄完了。 還塗上了色。 放在窗前吹幹。 一夜睡到天亮。 徐禾是被昭敏喊醒的。 院子外陽光跳躍青嫩的芭蕉間,昭敏今日也一襲青綠羅裙,荼白的腰帶緊係,黑發如雲,妝容淡雅。 身上都似帶春日的芬芳。 坐在馬車上,昭敏從徐禾手裏奪過那七彩的玩意,笑道:“你做的?” 徐禾自豪地挺胸膛:“那可不。” 昭敏玩了半天,挑眉:“這東西要怎麽弄。” 徐禾非常興奮也非常耐心教她:“你看到這些顏色沒,轉動它們,把它們轉回一個麵就好了。” 昭敏神色新奇:“不錯嘛徐小禾,這東西都被你弄出來了,厲害了。” 徐禾假惺惺:“沒有沒有,也就一般厲害,一般厲害。”誰叫他是天才呢。 但女人的好奇心總是來得快去得快。 昭敏玩了半天,一麵都沒拚全,嘖了一聲,沒了興趣,甩給徐禾。 徐禾愣住,好受打擊:“你這就不玩了啊。” 昭敏掀開車簾,回頭笑,“這玩意費腦,不適合我,快下車,我們到了。” 徐禾:“……” 哼!第14章 京城世家 天還未亮霧色半濃未濃的時候,榜就已經張了。躍然榜首的三個字,季行之,一時成為京城各家女子談論的重點。春試之後,按著長樂的習俗,貢生有遊街的習慣。護城河一岸的獻文路,車馬塞途,精心裝扮的貴女們,依著欄杆,笑語不斷。 滿目珠翠羅綺,一街脂粉熏香。 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則站立街邊,手挎竹籃,籃子裏載滿了花,容光滿麵,翹首以待。 徐禾出門也算早,陽光不熱不燥。 昭敏出了車,便拉著他上了文和樓。這裏臨護城河,地處中央,頂樓視野極其寬廣。 想著徐禾早上沒吃東西,昭敏給他嘴裏塞了一塊蜜餞,然後說:“稍後英國公府的楊三小姐也會來,我和她說話,你若是閑著無聊就低頭吃你的東西。” 徐禾嚼著蜜餞,甜甜的在舌尖,點頭:“我還可以玩我的魔方。” 其實心裏想的是他可以自己偷偷溜出去玩。 昭敏:“嗯。” 長樂京城,除卻天家外,最為尊貴的幾大世家,便是楊家、薛家、顧家和白家。高門大戶,世代鍾鳴鼎食。 隻是這幾年常青侯府白家隱約有落魄的景象,子弟出仕極少,且沒有能當大任之人。 昭敏口中的楊三小姐,是英國公府的二房嫡長女,母親與長公主曾是閨中密友,故也走得有些近。 等了有一時,楊三小姐的馬車才到了樓下。 楊三小姐臉有些嬰兒肥,很白,眼睛很大,比不得京城雙姝的豔麗,但也是清秀動人。 上樓來時神色懨懨,強打精神笑著跟徐禾說了幾句話後,坐在昭敏旁邊,臉色就冷了下來。 昭敏嘖了一聲,“你這又是被誰氣著了。” 楊凝雪咬碎銀牙:“還不是那個老太婆?” 昭敏往旁邊看了看,“你小心點,這話被人聽去,你就又有的受得了。” 楊凝雪絲毫不再怕的,她拳頭緊握,直接敲在了木桌上,“被人聽就被人聽,我真是煩死她了,一天到晚腦子盡做些白日夢!我祖父生前怎麽就看上她了?居然最後還給她扶了正,我……我真是……” 昭敏忙給她遞一杯水,怕她氣吐血。 英國公府的老國公,花甲之齡還風流不止,七十歲那年納了一個十八歲的歌伶為妾,死之前,也不知中了什麽邪術,竟不顧所有人的阻攔,還將她扶了正。 直接成了全長樂的笑話。 楊凝雪一口水飲下,氣還是沒消:“她就不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麽?整天作威作福,破事一堆。若不是礙著輩分,她早就被我大伯趕出去了。” 楊凝雪磨牙:“你知道,她今天把我拉過去說了什麽嗎。” 昭敏又給她遞茶,全當樂子聽,“你說你說。” 楊凝雪臉色陰沉,“她叫我找個機會邀薛柳青上門玩玩,看看能不能把她和她兒子湊一對。” 昭敏也在喝茶,差點噴出來,“薛柳青?” 楊凝雪想殺人:“對,就是那個眼高於頂的薛柳青。那老太婆,想讓我給她那不學無術的智障兒子搭條線,搭上薛柳青。” 昭敏樂得不可開交,真是癩蛤蟆吃天鵝肉。 雖說薛柳青那清高自負的性子是真的討人厭,但一個妾室歌伶所生的兒子,想娶人家高門大戶的正經嫡女,無異於白日做夢。這天壤之別,完全比不得。 楊凝雪說:“我跟她說,我和薛柳青不熟。她說,喊來府上玩玩就熟。我說薛柳青中意有才華的人,她說,你十三叔天資也還過得去——我的娘,就這麽一個考了十年連秀才都考不中的玩意天資還過得去的話,我都可以去當女狀元了。” 昭敏安慰她:“她以後召見你,你就隨便拿個理由搪塞一下。” 楊凝雪氣得渾身顫抖:“更可惡的是,後來她還罵起我來了,撒著潑坐地上那種。說我不孝,連這麽點事都不願幫她做。我真的……”她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一直默默聽著的徐禾給她補了出來。 ……我真的嗶了狗了。 昭敏代入了一下,抖了抖,歎口氣:“真極品。” 將話說出來後,楊凝雪心情好了很多,她又喝了一大杯茶。目光轉到徐禾身上,頓時有些感慨:“你們姐弟是真的幸運。長公主和鎮國將軍情深伉儷,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這種糟心的玩意。” 昭敏道:“你也別羨慕我。” 她絞盡腦汁想著安慰的話,還沒想到,就聽得樓下人聲鼎沸,突然熱鬧起來。 昭敏郡主噤了聲,探頭往窗外一看,獻文街的盡頭,一隊人馬,意氣風發而來。 瓜果鮮花齊齊路邊女子手中拋出,尖叫聲不斷。 昭敏眼睛亮了,朝楊凝雪招手:“快快快,快過來!” 楊凝雪:“……” 我他媽還滿心期待等著你安慰呢。 她臉抽了抽,慢騰騰走了過去,跟昭敏一起站在窗邊。 京城一街的酒樓招子飛揚,過護城河,一路馬踏飛花。正是少年得誌遊長街,博冠廣袖,招手回眸,一幹芳心亂動。而最前方的那一人,身材頎長,眉目雅正,容貌說不上舉世無雙,但自帶書生儒雅、氣質清貴,有花瓣自他唇邊飛過,一抬眸,花迷了眼,眼亂了花。 楊凝雪淡淡收回目光,談不上失望卻也談不上驚豔,畢竟以她們的身份,能接觸到的天之驕子太多。其餘不說,光是薛成鈺,謝恩金殿前,即使在這般年紀,就已經風華驚豔了整個帝國。長樂珠玉,國之鋒芒。 她側頭,卻隻見昭敏郡主唇噙笑意,眼中閃光,手指在窗上扣阿扣,眼中就那一人,似乎陷入了另一種忘我的狀態。 “……” 不是吧! 楊凝雪難以置信,掐了昭敏一下。 昭敏郡主吃疼地回頭瞪她一眼:“你幹什麽。” “我還想問你幹什麽呢,你看上他了?”那京城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得抱頭痛哭。 昭敏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才、才沒有。” “……”楊凝雪第一時間把徐禾給扯了過來。 徐禾正在專心鑽研他的魔方去了,上輩子有學過,但是記性不好,忘得一幹二淨,現在他要自己摸索,乍被扯過來,他還有點懵,“怎麽了?” 楊雪凝指著昭敏:“你快勸勸你姐姐,她瘋魔了。” “哈?” 昭敏白她一眼:“沒什麽,你繼續玩你的,是她瘋了。” 一直目送季行之消失長街盡頭,昭敏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座位上。 楊凝雪給她遞茶,冷的,想讓她清醒點:“你先冷靜一下。” 昭敏服氣了,接過:“你都在瞎擔心些啥,我又不是那麽輕浮的人。” 楊凝雪:“嗬嗬。” 你剛剛眼珠子都快貼人家身上了自己心裏沒點數麽。 昭敏郡主還想說些什麽。 突然“砰——”一聲,她們所在隔間的門被人撞開了,聲音很大,嚇得徐禾手不穩,魔方都掉地上了,滾了幾圈,他一個不留神就找不到了。 三人齊轉頭看,是個少女,衣著樸素,現在哭得滿臉是淚痕,眼睛都腫了,撞開門後就直接跪了下來,嘴裏念著:“少爺小姐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們了。”說著,眼淚如雨下。 在少女之後,罵罵咧咧追下來一幹人,看衣著都是家仆,戾氣很重。 一路追下來,怒氣衝衝。 “你以為你能跑到哪去。” “被我們蘇少爺看上是你的服氣,逃什麽逃,不知好歹的賤人。” “給臉不要臉,看我們不把你扒光了送蘇少爺床上去。” 少女跑時也驚動了不少人,但是一聽蘇少爺名諱,便也沒幾個人敢管這事。 文和樓今日來的都隻是些京城小戶子弟,沒什麽貴人,不敢招惹蘇家。 隻能說這少女也是命好,誤打誤撞撞開了這扇門。 昭敏郡主和楊凝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厭惡之色。 不用說了,就是那暴發戶蘇家了。 出了一個尚書郎,出了一個貴妃,便跟雞犬升天似的,自封新貴,在京城到處耀武揚威。蘇佩玉的嫡親弟弟,蘇雙戌,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強搶民女,當街逼淫的事情做的多了去了。但奈何有個蘇佩玉護著他,硬生生到現在,什麽罪都沒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