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嚴嵩讓自己出錢的行為,陸遠心裏那是一萬個不高興。


    憑什麽啊!


    哦,我陸家有錢你就讓我出錢,那你們嚴家難不成就窮了,你兒子嚴世藩可是號稱明朝和珅,富甲天下,更是放出狂言‘朝廷不比我富’,賣官鬻爵,廣納姬妾,也沒見你讓嚴世藩掏點銀子出來。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一個遠近親疏的事。


    嚴嵩拿這二十萬兩銀子的事來試探自己,陸遠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心裏就沒有一點疙瘩,要不然也不會跑到韓士英那來上這麽一出。


    在他和韓士英的談話中,彼此都交了底。


    陸遠提出外人不理解戶部的困難,就已經是在向韓士英示好,表態我來了戶部以後就是你韓士英的兵想要爭取跟您這位一把手共進退,所以韓士英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他知道陸遠是嚴黨的人,那麽一個嚴黨的人為什麽要主動向自己靠攏呢?


    畢竟是一個正三品的官,自己到底是接納還是不接納?


    接納了就是得罪嚴嵩,不接納吧又覺得有些浪費。


    最後韓士英還是選擇了試探。


    在拿出錢糧之前,韓士英一再向陸遠強調希望君父和朝廷能同南京互相理解,君父是嘉靖朱厚熜,那嚴嵩就是朝廷,南京就是他韓士英,是韓士英背後整個江南官僚集團。


    而陸遠就是夾在‘朝廷’和‘南京’中間的那個人。


    於是在強調之後,韓士英拿出了十萬兩白銀和三十萬石軍糧,這是一種態度,我理解你陸遠的難,因為伱陸遠夾在嚴嵩和南京的中間,我不能讓你太為難,所以我願意出一筆錢糧,你不是主動想向我靠攏嗎,那該你表示一個互相理解應有的坦誠態度了。


    於是陸遠不得不‘主動’將自掏腰包二十萬的事抖落出來。


    這下知道原因的韓士英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在原有的十萬兩基礎上又拿出了十萬兩,如此便是戶部出二十萬、陸遠出二十萬,湊出了一筆四十萬兩的軍費。


    這個功勞陸遠主動分給了韓士英,而韓士英加碼的行為便是將這份功勞坐大,因此陸遠也是受益者。


    簡單理解,這就是一次二人雙向奔赴的甜蜜愛情故事。


    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屬於是。


    陸遠不得不這麽做,他要給自己找條後路。


    一來,嚴黨的船早晚會沉,二來正如陸東所說,這一次嚴嵩開口要錢認頭給了,下一次再要呢?


    陸家的血會被嚴黨吸幹的。


    二十萬兩銀子啊,夠造好幾艘大福船了。


    所以陸遠也心疼啊。


    既然你嚴嵩先不仁,也別怪我陸遠不義,將來出賣你的時候你也別難受。


    大家都是當官的,官場有句話說得好。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而可著全大明,在政治上能和嚴黨分庭抗禮,甚至某些地方強壓一頭的隻有江南官僚集團了。


    韓士英就是出身名家,他們老韓家宋代時出過一個名人,叫韓世忠。


    雖然韓士英沒有入閣,但是和嚴嵩打了很多年擂台,最後平穩著陸,悠然自得在南京享受退休生活,等嚴嵩一死,韓士英還加了太子少保,到底是背靠江南官僚集團笑到了最後。


    當然,這隻是初次接觸,雙方都很克製,陸遠也沒傻到立馬改換門庭當牆頭草,他雖然是嚴黨,但嚴黨此刻還沒有和江南官僚集團決裂。


    政治嘛,有時候敵對,有時候合作很正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淺嚐輒止的示好,隻是陸遠邁出的第一步,從戶部離開之後,他就直奔了浙直運司衙門去找劉元理。


    “陸堂官。”


    見到劉元理向自己行李,陸遠閃身躲開一把托住前者,笑道:“使台,您可是陸某的前輩,不敢,不敢。”


    “尊卑有序,嗬嗬,尊卑有序。”


    劉元理順勢直起腰,看著陸遠也是心中感慨。


    這怎麽一扭頭的功夫就爬自己頭上來了呢。


    “修德兄(劉元理表字)還是叫陸某表字吧,咱們自己人,不要見外。”


    “好好好,都聽伯興的。”


    兩人聯袂進了堂內,位分賓主,劉元理便主動開口詢問:“伯興此來,是有要事吧。”


    “對,事關閣老吩咐。”


    陸遠嚴肅神情,將嚴嵩給自己寫的信拿了出來遞給劉元理:“閣老勉勵陸某要務本實幹,諄諄教誨不敢忘卻,可恨陸某才疏,有心報答閣老卻遲遲做不出成績,如今朝廷催餉甚急,可戶部的錢卻都有歸處難以輕動,陸某變賣家產也才堪堪湊出二十萬兩來,急需元理兄支持啊。”


    劉元理也是愁得扶額歎氣。


    “這事啊,實不相瞞為兄也接到了閣老的手信,閣老讓為兄從運司衙門給你擠出五十萬兩,難啊,為兄這兩日急的鬢角都快發白了,唉。”


    王八蛋,你可不能當鐵公雞。


    老子是自掏腰包,你是拿公款的錢,這還心疼?


    陸遠心中上火,語氣也是愈加的悲苦。


    “唉,修德兄的難弟弟何嚐不知,隻是這南京城弟弟是舉目無親,隻有修德兄一人是可以依靠的兄長,這才厚顏無恥來求,還望修德兄看在兩年相識相伴的份上,拉弟弟一把。”


    要錢嘛,不寒磣。


    劉元理一臉的糾結:“伯興,你是有所不知,今年運司衙門的賬上隻有一百多萬兩銀子了,這年關一過就得發往北京,你也知道前年因為夏言的事,我們運司衙門多出了一百多萬兩,就是為了補朝廷的虧空,好替皇上修道觀,這才保著閣老扳倒夏言。


    這前年交了三百多萬,到今年就銳減成了一百多萬,皇上那就不會多想?


    現在你哥哥我這整日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再抽出五十萬兩給你,這、這明年皇上一怒之下問責,不是要哥哥的腦袋嗎,當然,哥哥就算是死,要是能幫伯興你一把,哥哥大不了豁出這條命去也要保著伯興你祿位高升,但哥哥我現在就算是下油鍋給炸了,他也榨不出五十萬兩的油水啊。”


    陸遠算是看明白了,這劉元理那麽多年往自己兜裏大把揣的銀子是一個銅板都不願意拿出來,而動公家的錢又怕自己掉腦袋。


    “再難不能讓哥哥您為難。”陸遠站起身,勉強拱手作禮:“弟弟自去想辦法。”


    劉元理眼見陸遠轉了身,臉上一陣肉疼抽搐後忙開口喊住。


    “十萬兩,哥哥就算拚了這條命不要,也給伯興你湊出十萬兩來。”


    狗東西,你是真他娘摳門啊。


    陸遠氣的咬牙切齒,轉身時已是滿臉感激,作揖。


    “修德兄之恩,弟弟終生不敢相忘。”


    加上這十萬兩,總算是湊出了五十萬兩來。


    交給張經打水漂玩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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