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錯。”道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輕輕的移動了下自己的方位,恰到好處地躲開了李長安這一擊。


    李長安一愣,自己雖然剛剛才步入聚靈境,但是配合著自己修煉的《渡清風》和寶劍龍淵,就算道人是先天強者,不應該說連碰到道人都碰不到吧?除非這道人的修為比先天境還要強,看他的年紀,估計已經神嬰境了吧?


    隨後李長安再次起勢,這一次要比上一次再加上幾分力量,衝著道人便再揮出一劍,如果說剛才那一劍隻是讓道人滿意的話,那現在這一劍不免讓老人非常的驚喜了,“嗯,你已經很不錯了,剛剛修煉幾天就能有如此劍法。”


    隨後麵對這呼嘯而至的劍氣,沒有再躲,隻是握著木劍的手一轉,向前直直地接住了李長安這一道劍氣。


    一聲脆響,李長安後退數步,而道人仍舊在原地,不曾動一分一毫。


    帶著笑意對深呼著氣的李長安說,“長安,你知道我剛才這一擊是如何破的你的招嗎?”


    “晚輩的劍勢太過於猛,但再猛的劍勢,總歸有一處力度會要小很多,先生接這一處,再以巧勁破了晚輩這一招,晚輩佩服。”李長安把自己在這一場比試中獲得的成果如實地說了出來。


    道人看著李長安的眼神越發讚賞,如果讓他縱橫江湖數十年的經驗來看,自以為,李長安隻是此時年紀尚小,加上練劍僅僅半月不到,否則饒是那宗室子弟白衣劍仙李翰林,這般年紀也未必有眼前少年的天賦。


    隨後帶著滿臉笑意,語氣十分慈祥地開口:“小長安,你們既然明天中午才走,那今晚就由我來教你練劍如何?”道人覺得,李長安是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尤其是在他展示了一波自己的實力後,如果一般人,恐怕早就抱著大腿求拜師了,但李長安,永遠是個不會按套路出牌的人。


    雖然李長安從一開始見到老道就有一股莫名的親近感,從一開始不想拒絕老道人,也覺得道人的手段和對於劍法的理解很高超,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道人很疑惑地問道李長安,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夠讓眼前少年拒絕自己教他練劍,就算有,也不會讓他拒絕的這麽幹脆吧?


    李長安眼神非常堅定說出了理由。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所以也就還不能跟你練劍,這樣是沒有道理的。”


    是的,李長安隻是覺得跟著一個自己都不認識是誰的人練劍是不對的事情,即使這個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反而很喜歡自己,但自己跟他練完劍總歸以後是要報恩的,但連人家叫什麽都不知道,又何談以後呢不是?


    這已經讓老道人都不知道今夜是自己第幾次懵了,往前倒幾十年發歲月裏,老頭從來沒有連著懵過這麽多次,眼前少年,比他之前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對眼前少年的淳樸而無可奈何的老道帶著笑意的告訴了少年自己的名字。


    “龍虎山,張玄慶。”


    ......


    在院中等待的林芷見李長安與張玄慶一同先是一驚,隨後對著張玄慶施禮道,“老天師。”


    張玄慶擺了擺手,但是李長安在聽到這句老天師,饒再是單純,也不免的疑惑,老天師自然隻有那龍虎山上天師府的天師能經得起,可這天師府距離此地,不說萬裏之遙,也並不近。


    隨後腦袋想終於開了竅一樣,十分驚訝地看向老天師道,“老天師,您就是十六年前求雨的那位北上道人?”


    這次不僅張玄慶,林芷也不免嘴角抽搐,這家夥進來這麽半天,才剛剛想到嗎?這件事至少在林芷看來,在無上觀,並不是活著的人,穿著那件被燒焦的道袍,還有一柄殘缺的木劍,這很明顯隻能是故事中求雨的北上道士,而李長安卻隻在此刻想明白。


    但又看了一眼眼神落寞的李長安,暗以為他又在為自己的愚鈍自責,剛想出聲安慰,眼前少年卻突然語氣帶著顫音道,“那老天師您豈不是已經肉身破滅,魂飛.....”


    李長安不知道為何,自己對眼前的道人非常的喜歡,不是因為他天師府老天師的身份,也不是因為他答應要教自己練劍,就隻是因為他不希望老天師會死,即使林芷早就告訴過他,老天師已經不在“人”的範疇了。


    老天師自然明白眼前孩子語氣中的悲傷,歎息一聲,“今夜,是我和你的第一次見麵,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李長安的淚水終究忍不住流了下來,林芷在一旁看的心疼,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眼前的少年,如果說些人死不能複生的話可能還行,但是眼前老天師就在,有些不太好.....


    李長安哽咽著對老天師說道,“是不是我今天如果沒有來,您就不會再死一次了。”


    張玄慶沒有想到眼前少年會這麽問,隨後更像是釋然的一笑道:“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擺了。”隨後頓了頓又道,“我在十六年前就已經該魂歸天地了,之所以沒有去,一是因為有一件事情還沒做完,二就是為了等你來啊。”


    此刻的李長安真的很悲傷,以至於他像是沒有聽到最後一句一樣,隻是哭著說,“那我能不能不練劍,你活下去行嗎。”他自然知道自己今日練不練劍,老天師都是會魂歸天地的,但他就是想再爭取一下,明知道不可能的答案。


    “傻孩子,人的生死是有命數的,就像我,十六年前就已經該魂歸天地了,但堅持到今天,馬上就能做完的事兒,也等來了你,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老人說完似乎是又想著安慰一下眼前的少年,便又笑著說,“而且你沒必要傷心了,以後雖然你看不到我,但是我卻能一直在天上看到你的啊?”


    “真的嗎?”李長安像個孩子一樣強忍著淚水問道。


    “我還能騙你嘛?”老天師不滿的說道,此刻的他和李長安,就像是尋常人家的爺孫一樣在那裏,爺爺哄著傷心的孫子,說隻要你不哭了,爺爺就會給你買糖一樣。


    隨後又像是怕李長安此刻的狀態不能好好學習自己接下來要教給他的劍法,便又補充了一句,“但前提是你要練會我接下來要教給你的一招。”


    李長安擦幹淚水嗯了一聲。


    老人咧嘴一笑,他那渾濁的眼睛加上滿臉的皺紋,牙齒也算不得多白,自然是極不好看的,但此刻在李長安的眼裏,他就像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人,雖然他們兩個才剛見麵不到一會兒的功夫。


    “你的天賦很不錯。”隨後老人便又說道,“我先教你第一招,也隻能教會你這一招。”


    說完,張玄慶便握住手中長劍,左手起勢,就在李長安的眼前展示了自己要教給他的第一招!隻見他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像一道流星般劃過,攜帶著一股淩厲的氣勢,就衝向了地麵。


    砰的一聲,頓時地麵就多了一條裂縫,這一劍僅僅隻是威勢,就算是早已經聽過這位上代老天師的劍意是僅次於劍仙李翰林的林芷,也不免暗自讚歎道天師的劍意已經不在天下而在天上了!


    “記住了嗎?”張玄慶收起劍意,詢問道李長安,生怕他記不住一樣,如果此刻他說沒有記住,那麽老天師肯定是會直接再演示一遍的。


    “記住了。”


    “嗯,那你練給我看一下。”老天師對李長安說道。


    李長安點頭,隨後舉起手中龍淵劍,起手式模仿老天師,連著揮出數刀,這數刀雖然沒有張玄慶使出的那般威力,但這隻是因為境界上的差距,而如果隻看劍意,此刻隻是在林芷看來,已經有了老人的三分劍意了。


    老天師看著眼前少年的眼神越發的讚賞,“好,好,你在劍道上的天賦,假以時日,就是李翰林親手調教的左胤陽,恐怕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不僅是他,您說的李翰林以後也不會是我的對手。”李長安語氣非常認真的說出來在他自己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反正就在他自己看來,自己日後必定問鼎天下第一,那麽自然首先是要天下無敵的。


    老人在聽聞少年的口出狂言後,沒有訓斥,而是哈哈大笑道,“哈哈,好,非常好,少年郎就應該如你一般不懼天要多高,地有多厚,就該如你這般意氣風發,這才當的少年郎!”


    李長安很認同老人說的話,就是林芷也沒有反駁,隻是不知道是讚成,還是因為不想打破眼前十分溫馨的一幕......


    在接下來,直到今晚的月色結束之前,張玄慶一直在陪著少年練著這一劍,隻是練著這一劍,最終少年練會了大概七八分的劍意,老天師最終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扭過身,手中木劍抬起,劍指蒼天。


    “今天貧道要為這孩子求一份生機,天上人仙人可否應允?”


    道人的聲音不夠洪亮,但又讓人莫名覺得有一股霸道的意思在裏麵。


    霎時間,原本遠在長安的欽天監,早就已經定下了今日會是個大晴天,甚至於卷微風還帶些暖意。


    但在張道玄說完這段話後,卻忽地天地異變,雷聲響徹天際,讓遠在長安城裏,正坐著馬車準備進宮匯報帝星有變的國師突然抬頭看向了北方。


    “天師,你本該超脫的。”


    上空再次凝聚成那日李長安曾經看到過的人臉,這次的他似乎更加憤怒,以往都是他直接滅殺別人,怎麽會有別人挑釁他的道理?而且還是因為同一個少年!


    “三年,三年內不管這孩子修為到什麽地步,你都不能強行抹殺他!”


    那張充滿神性的人臉並沒有回答。


    一道紫色天雷自天上而降!


    一柄殘缺木劍騰空而起!


    ......


    李長安的眼角早已經如泄閘一般的忍不住,淚水如雨水一般往下流淌著,就是以往很少流淚的林芷,也不免熱淌的淚水流過白哲的臉頰。


    “不要哭,不好看。”老人這樣說道,但終究是沒有扭過身再看他們一眼。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李長安還是不死心的問道眼前的老人。


    老人雖然沒有扭過身,但李長安還是能聽出他略帶笑意的語氣,“會的,但在這之前你要好好修行,好好練劍。”


    在說完這句話後,老人的身軀就逐漸削薄成虛影,又如碎影般慢慢的淡化,似乎是要回歸這片天地一樣,就如每個人來到世上時一無所有那樣,離開的時候,任你滔天權勢還是震鑠古今的修為,在這一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還給天地。


    但老人還是在天地間留下了屬於的他的一劍,那便能證明,這世間,他曾來過......


    這一日,天師府上屬於第四十七代天師張玄慶的命牌,其實早就已經支離破碎的地步,今日卻徹底化作了虛無。


    早一點閉關多時的第四十八代天師張雁北睜開了他的雙眼,淚水流過他早就已經年過半百的臉。


    剛剛邁上大明宮台階的國師魏滄海也猛地停住,隨後躬身朝北方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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