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曹遷,正是剛才說要去上書參王明陽一本的四品文官。


    吏部侍郎,已經是吏部之中官職不低。


    樓閣之上,不管是圍攏聚餐的官員,還是周圍不遠處的賓客,都是緩緩站起身。


    “鎮撫司的人。”


    “鎮撫司敢抓吏部四品侍郎?”


    “真是狂妄,堂堂朝廷命官,是鎮撫司說擒拿就擒拿的?”


    一片嗬斥聲響起,那些聚餐的官員往一起聚攏。


    有兩個大膽的握起拳頭,擋在手壓雁翎的營首都尉身前。


    還有幾人將曹遷護住,低聲囑咐他趕緊走。


    那手壓刀柄的營首都尉抬頭,麵色無比平靜。


    “曹遷,跟我們走吧。”


    “再有阻攔鎮撫司辦案者,以同案論處。”


    一把推開身前阻道兩位五品文官,那營首都尉一腳踏碎麵前的桌麵,讓碗碟翻滾。


    這一腳,讓那些文官和賓客都是變了麵色。


    “此一頓酒菜,至少二十兩紋銀,夠尋常百姓家花使兩年,諸位還真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好官,某家這就將這些飯菜都端到東華門外,讓皇城百姓看看。”


    手壓刀柄,營首都尉一聲低喝:“全都帶走!”


    他身後的皂衣衛上前,手上腰刀前壓,將那些聚餐文官推搡著離開。


    直到皂衣衛將這些官員帶走,樓閣上的賓客方才探出頭。


    “鎮撫司這是什麽意思?”


    “新亭侯這是要動手了?他當真要站在滿朝官員的對麵嗎?”


    “哼,他本就是孤臣,皇孫明麵上退步,現在分明是要清算了,到底沒有陛下的氣度。”


    ……


    這一日,皇城鎮撫司出動,抓捕二十多位朝堂各部四品五品官員。


    這些人中,既有之前上書告老的官員,也有與告老官員沒有絲毫關係的。


    等各方消息傳開,已經是掌燈時分。


    六部衙門,京兆尹府,還有其他衙門此等時候都不知如何應對,隻能等明日朝會。


    皇城。


    禮部,宣政院。


    燈火通明之中,忙碌的文吏正在謄抄各類公文,還有穿梭的青袍文官,綠袍官員,都是手上抱著一大疊文書。


    他們需要做出明日邸報,還有各種明日需要刊發的文案。


    “嘭——”


    不遠處緊閉的宣政院大門被撞開,一隊身穿黑色衣袍的皂衣衛衝進來。


    “什麽人,擅闖宣政院!”


    數位身上金光繚繞的禮部官員抬手,金色的雲光閃耀,向著前方的門庭方向壓去。


    言出法隨。


    “大秦鎮撫司皂衣衛,奉代指揮使新亭侯張遠之命,前來宣政院遞交查案邸報。”


    “另今晚鎮撫司封禁久樂坊,請宣政院撰曹,掌筆吏,監察使,一同前往。”


    當先身穿黑色武袍的皂衣衛營首都尉抬手,掌中令牌上金光穿透雲波,將壓下的雲光抵住。


    兩位皂衣衛一手壓腰間刀柄,一手托著一疊紙頁,快步上前。


    宣政院的大堂上,兩位穿紅色官袍的老者對視一眼,走過去將那些紙頁接住,就著燈光快速翻閱。


    兩人麵上神色從開始的緊繃化為驚駭,再到蒼白。


    “吏部侍郎曹遷,買賣官爵,斂財巨萬。”


    “查抄家財三百萬兩紋銀,宅院十三座,掛名在親戚家眷名下商鋪七座,皇城玉白巷沿街三間鋪麵,管氏雜貨,悅椿酒樓,北城外碼頭上兩間庫房。”


    “京兆府府丞朱平雲,以權謀私,貪贓枉法,勾結久樂坊黑市,以惡養惡,罪無可恕。”


    “朱平雲私養江湖武者,隨身護衛觀湖道人曾是朝堂緝拿要犯,朱平雲包庇其罪,收為心腹。”


    “朱平雲與背後顧悅伯朱楨,以官斂財,販賣皇城皇族女子,收納皇族女子妾室二十七人。”


    一張張紙頁上,每一位被鎮撫司擒拿的官員,抄家所獲,罪證確鑿。


    以權謀私者有。


    空談誤國者有。


    與商戶勾結者有。


    私養江湖武者有。


    這一張張紙頁上的罪證,足夠殺十回。


    不隻是殺這麽簡單!


    兩位宣政院的宣政使都是做老了官的,一眼看出這些紙頁上的分量。


    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欺壓百姓,甚至欺壓皇族。


    隻要罪證公開,這些人就會萬劫不複。


    他們萬劫不複,那其他官員呢?


    此等時候,百姓群情激奮,誰敢阻擋皇孫行事,誰敢阻擋鎮撫司行事,那就是罪人。


    這是在挖根!


    看著一隊隊的宣政院官員被皂衣衛帶著出去,兩位宣政使相互看一眼。


    “我去見天官。”


    “朝堂真的要變天了。”


    ……


    久樂坊。


    安樂長久,富貴榮華,久樂坊既是消金窟,也是安樂地。


    連綿的花船,酒樓,還有那日夜燈火通明的賭坊,讓久樂坊成為紙醉金迷之地。


    這還是隻是表麵上的景象。


    暗地裏,這裏是皇城中黑市之一。


    一隊身穿黑色武袍,頭戴兜帽的身影順著河道邊上走,除了領頭兩人,後麵人都是抬著大箱子。


    前方有人引路,在久樂坊中穿行數個巷口,直到一座寬大宅院前。


    “杜校尉,咱也是老交情了。”宅院前,穿著錦袍的老者麵上都是笑意,微微拱手,目光掃過那些大箱子。


    “我這裏的規矩你也知道,不問來處,別問去處。”


    “東西隻要好,再高價錢也能給。”


    老者麵上帶著倨傲。


    他身後,一隊穿著武袍的仆從上前來。


    那領隊戴著兜帽的身影一揮手,後方眾人將那些大箱子放下。


    仆從們上前,還有幾個賬房手中捧著算籌和賬冊走來。


    大箱子一一揭開。


    “商鋪三間,顧平大街街尾,位置偏僻,價值一千兩。”


    “碧玉玲瓏塔,有瑕疵,折價五十兩。”


    “仿宮廷玉牌一枚,折價八十兩。”


    “鳳冠一頂,四品霞披一件,有瑕疵,折價三十五兩。”


    賬房的聲音絡繹不絕,前方錦袍老者麵上笑意已經堆滿。


    “杜校尉,這是又抄了誰的家?”


    杜校尉還未答話,賬房的聲音已經再次傳來。


    “賬冊一本,記錄,記錄,久樂坊黑市,交,交易……”


    錦袍老者的麵上笑意僵住,慢慢化為蒼白。


    前方,將兜帽揭開的中年武者麵色平靜,淡淡道:“鎮撫司青龍衛杜正勇,奉命前來查抄久樂坊。”


    “郭平,你我是老交情了,別讓我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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