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案。


    查案已經來不及了。


    唯有問心,斷案。


    以儒道神通,快刀斬亂麻。


    仙秦講求神通不入凡塵,仙道修行者和儒道手段,很少人前顯聖。


    但這一次,歐陽淩顧不得了。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九天上金光閃爍,傳出一道道命令。


    條條金光大道亮起。


    大秦直道,天道直達。


    一位位鎮天司武衛,禦史台言官,踏上直道,被金光加身,瞬息奔行而至。


    無數皇城百姓轉頭,看大道金光。


    “這陣仗,還是延和年間時候見過啊……”


    “這算什麽,當年陛下繼位,那幾年不也是殺的血流成河?你們啊,還是年輕。”


    當禦史台言官,還有一隊隊鎮天司武衛到達時候,蘇長山已經押解許多船工,武者,穿著錦衣的男女到來。


    那都是張遠所說的四艘遊船上人。


    “大人,我們都是尋常百姓,什麽事情都不知——”


    穿著青灰錦袍,衣衫有些淩亂的四旬中年連連作揖。


    隻是他話沒說完,張遠的武道金身已經一刀斬落,刀鋒擦過其脖頸,切開氣喉與血管,任鮮血飆濺。


    直接殺人!


    這一刀,讓原本鼓噪的場麵瞬間安靜。


    山嶽金身所化金甲武將長刀前指,麵容冷峻。


    張遠神祗之身回頭,目光掃過。


    那中年所有的記憶已經被他觀閱,麵前之人再無一絲隱秘。


    “明月舫掌櫃於河森,參與販賣綁架下九城兆河坊學子翟誌明,吳暢,管三運,請翟家,吳家,管家來人。”


    張遠的目光落在那些禦史台言官身上。


    “諸位大人,此地還有多少學子被冒名頂替,還請查出來,還他們一個身份。”


    言官是幹什麽的?


    這言,可不是察言觀色的言。


    這是以言通天,監管天下官員。


    言官無權,卻清貴。


    這份清貴,來自他們自身品行,來自他們自身的浩然氣節。


    言官需要做的,言盡天下不平事。


    “大人放心,我等這就斷案。”


    “為天下學子求一個公道,吾等使命。”


    “來,我要問你三問。”


    ……


    一道道浩然之力升騰,照徹天地。


    這一刻,大半皇城都被浩然金光照耀透徹。


    這金光,與考試院方向封禁的金光輝映,顯得那麽耀眼。


    至此,張遠已經不需要再出手。


    三道身影立在歐陽淩身後,隻觀歐陽淩將一道道命令發下去。


    下九城,沒人能擋住此等架勢。


    隻要拿人,言無不盡。


    一份份卷宗快速記錄。


    四個字。


    觸目驚心。


    隻牽扯前後二十年,周邊十四坊,就有三百五十餘位學子被頂替。


    有人被頂替,那頂替之人呢?


    有錢,有權。


    卷宗越翻,歐陽淩的麵色越凝重。


    能查出誰被頂替,卻查不出頂替之人身份。


    所有牽扯到禮部和吏部的線,在考試院斷掉。


    因為考試院核查身份時候,神魂查驗的大陣,會分辨誰是頂替冒名。


    現在考試院無冒名案卷交出,說明那掌控查驗大陣的人,定然是已經被收買。


    這牽扯皇城一方大陣,要查清,別說三個時辰,就是三年也不可能。


    皇帝給歐陽淩三個時辰,就是不想牽扯太深。


    冒名學子的線斷在考試院。


    另外一條線,則是斷在皇城中三城。


    “清風明月二舫背後主人是永淩侯鄭鵲。”


    “兆河之上黑市交易的主持者,是二品定武伯嬴朝陽。”


    “嬴朝陽之子嬴少甲,就是皇城人榜第一。”


    下九城的案子,斷在上三城和中三城。


    歐陽淩如果就此結案,可將兆河坊,周邊九城官員,幫派,全都清理一遍。


    這樣一來,歐陽淩也算給皇帝一個交代,給皇城之中所有人一個交代。


    足夠了。


    歐陽淩麵上神色複雜,將卷宗緩緩合上。


    “張遠,我或許,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儒道也好,武道也罷,都講求個心念通達。


    可是越為官,越明白,有些事情,根本做不到心念通達。


    她歐陽淩三個時辰能查下九城,卻查不動考試院,查不動中三城。


    這應該就是皇帝想要的結局。


    張遠看向歐陽淩,低聲道:“你想不想查下去?”


    “想。”歐陽淩的回答毫不猶豫。


    “明月舫羈押的雲河坊趙品元何在?”


    張遠長刀前指,一聲高喝。


    “小人,小人就是趙品元……”


    一位衣衫襤的青年擠出人群,向著張遠叩拜。


    “謝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大人搭救,小人已經被扔進兆河。”


    青年麵黃肌瘦,滿身破爛,向著張遠連連磕頭。


    張遠看向趙品元:“你的吏部大試身份已經被頂替。”


    “如果那人高中,他就是趙品元,你就成無名之人。”


    張遠一句話,讓麵前叩拜的青年抬頭,麵上神色從迷茫化為悲憤。


    張遠伸手指著麵前青年:“趙品元,十年寒窗,八年蹉跎,你甘心此生做個無名之人嗎?”


    甘心?


    死也不甘心!


    趙品元握緊拳頭。


    這一刻,周圍那些到來的禦史台言官,一旁站立的陳鴻,都感同身受。


    誰不是十載寒窗?


    誰不是如履薄冰?


    憑什麽有些人就能將他們僅有的機會拿走?


    “我,不甘心。”


    趙品元抬頭,看向張遠。


    “求大人,為我做主。”


    張遠搖搖頭。


    趙品元麵上露出失落。


    是啊,這等通天大事,誰能為他小小無名之人做主?


    “這世上無人能為你做主。”張遠的聲音響起。


    趙品元麵色從失落化為絕望。


    “能找回你身份的,隻有你自己。”


    “你敢不敢入考試院,將那頂替你的人扔出來,自己坐那個位置,憑本事考一場,中與不中,都無遺憾?”


    張遠的聲音,透著平靜。


    可這平靜,卻仿佛野火。


    卑微如螻蟻,也心中有火。


    活人心頭皆有三把火。


    趙品元站起身,將身上破爛的衣衫整理一下,向著張遠躬身抱拳。


    “多謝大人,趙品元這就去考試院。”


    “屬於我的,我定要拿回來。”


    去考試院,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張遠點點頭,看向歐陽淩。


    “今日局麵,考試院罪責難逃,若是不查清楚,那些枉死在兆河之中的冤魂,不得瞑目。”


    “請歐陽大人主持,兆河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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