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柳別離,半步開陽境,一曲離別簫,訴盡風流事。


    此人浪跡江湖,也行俠,也浪蕩。


    臨陽郡江湖讓此人來阻攔張遠,大有深意。


    論修為,柳別離半步開陽,雖不是天驕,也比天驕遜色不了多少。


    且柳別離的劍法確實精妙,可橫行一郡之地。


    張遠今日若是與柳別離在江上交手三五十招不能勝的話,天驕威名差不多就折損大半,後麵一路東行再難有多少威懾,定然挑戰不斷,終至疲於應付,天驕之名不存。


    論名聲,柳別離不為惡,僅是風流之名。


    張遠身為鎮撫司中官員,若是比鬥之中殺了柳別離會損名聲,不下殺手,關鍵時候說不定勝負難料,同樣於他威名折損。


    且鄭陽血虎與江東浪蕩子交手,無論勝負,江湖人都會將兩人比較,無形之中張遠殺伐而來的威名都會黯淡。


    論背景,柳別離是江東家族柳家嫡傳,柳家乃是“臨陽江邊柳,三田七地米桑麻。”


    臨陽郡三分田七分地都歸柳家,稻米、桑蠶,麻布,都是柳家出產。


    這自然是帶著誇張的江湖傳言,可也能說明柳家掌控江東財貨,家資豐厚。


    張遠不管是殺了柳別離還是打敗柳別離,都會得罪柳家。


    柳家出麵抵製,臨陽郡糧商怕沒有多少會再與青玉盟做生意,青玉盟這一次的東進血本無歸,九林河也不會萬商雲集,張遠的謀劃就會煙消雲散。


    陰謀,陽謀。


    讓柳別離攔江挑戰張遠可謂設計巧妙到極致。


    昨晚,張遠已經拿到了鎮撫司黑衣衛送到手上的江東訊息。


    十日前,柳別離遇臨陽白家女,被其容貌所吸引,夜談琴簫,結果日上三竿時候被白家捉住。


    白家也沒有為難柳別離,隻言為自家女子名聲,讓柳別離做兩件事。


    紅妝十裏。


    長劍攔江。


    這才有今日這一場挑戰。


    所以張遠直接說下了三刀不勝,青玉盟轉頭回轉的話。


    三刀不勝,青玉盟再無順江東下的必要。


    沒有給柳別離多嗶嗶的機會,張遠引動身前波濤,直接出刀。


    青玉盟大船的船頭之前,張遠斬出了無比隨意的一刀。


    沒有拔刀,而是抬手作刀,直接揮下。


    左手握通政副使令,其上金光閃爍,能引滄瀾江萬裏水力。


    張遠沒有動用其上太多力量,隻借了,萬分之一的水力,也不算太多,大約也就八千六百五十萬斤力量。


    這力量,也就能一次震死十位天人境而已。


    水之力要有依附,所以張遠右手揮下。


    右手引血脈神通掌控水脈,以手化刀,這一刀才聚,已經是萬丈水龍長吟。


    這水龍也沒有什麽特別,就是匯聚了方圓十裏江水之力,禁錮水上一切,然後加持那八千萬斤力量於身而已。


    張遠斬出的這一刀真的簡單,引動的水脈之力與仙秦氣運相合,能斬九境而已。


    也不是不能再強些,就是力量加持再多些的話,他就需要耗損浩然之力了。


    不值得。


    柳別離瞪大眼睛,看著當頭壓下的水龍。


    龍首,龍鱗,龍須,龍爪……


    這龍凝聚的好像,不是真正見過龍的人,決不能凝聚這等長龍。


    萬丈水龍,光是其身威壓,就讓方圓百丈江麵下降三丈。


    長龍身前的柳別離思緒有些飄散。


    反正這龍壓下來,他的身體要被扯成粉末,趁著現在多回憶回憶也好。


    上一次是哪家夫人約他吹簫,吹了一夜,那簫聲嗚咽,當真是如泣如訴。


    昨晚那白小姐還說她要為他學吹簫,等他娶了她,便日日為他吹簫。


    那等姿容,那等青澀低眉的樣子,讓他這江湖浪蕩子竟然有再不履江湖的衝動。


    江東細腰,風光正好啊……


    “嘭——”


    柳別離的小舟傾覆,在江水之上翻卷,斷成三截。


    水浪激蕩,再將三截小船扯成一塊塊浮木。


    柳別離在水中翻滾,浮出水麵時候,抬頭看到那水龍緩緩低頭,雙目之中透出不屑與戲謔。


    “昂——”


    長龍仰天長嘯,身影直上天穹,到萬丈上後,身軀引動雷雲風吼。


    風雲激蕩,大江上水勢滔天,隨長龍直上天穹。


    那似乎要衝上天際的水浪若是壓下,水中浮沉的柳別離會被直接撕碎。


    不過那水龍也好,水浪也罷,都沒有壓下,而是直上天穹,然後在漫天的雲雷之間,轟然崩碎。


    “轟——”


    雷光擊碎長龍與水浪,將其化為籠罩方圓五百裏的煙雲。


    煙雲順水而下,沿著滄瀾江,下起一場透著絲絲涼意,帶著一絲靈動氣息的雨。


    秋糧久旱時節,一場揮灑彌漫的雨!


    這雨不是雨,是久曠的甘霖!


    柳別離呆傻的抬頭,感受著那淋落一身的雨絲。


    “江湖浪蕩子,江東柳別離。”


    “你沒有接住張某這一刀。”


    隨著浪濤動蕩的船頭上,張遠的聲音響起。


    接這一刀?


    拿什麽來接這一刀?


    要不是張遠引長龍飛天,引雷化雨,光是水龍撞下,他柳別離就已經化為水中浪花。


    這化龍一刀別說是他柳別離,就是號稱江東武道盟主,坐鎮青滄城的天人大修邵白龍,恐怕也接不住。


    “我,我輸了……”柳別離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伏在水浪之間,口中喃喃低語。


    “張遠,你勝之不武!”遠處,江岸邊的山崖上,有人高呼。


    至少百多位身穿武袍的江湖客,手中持著刀劍,立在山崖上,緊盯大江之中的船隊。


    他們早就隱在江邊,要見證柳別離與鄭陽血虎的一戰。


    隻是沒想到,這一戰的結果,竟是這樣。


    “對,勝之不武,說好江湖比鬥,張遠你竟然以官場手段引天地氣運。”


    “就是,什麽天驕,都是假的,此等人還想來江東?”


    山崖上淩亂的呼喊聲音響起。


    他們的聲音之中透著惱怒與不甘。


    今天本來是要看柳別離與張遠廝殺一場,然後拿了賞錢,將鄭陽血虎與江東青竹劍江上一戰消息傳出,讓江湖盡知天驕不過如此。


    可張遠剛才那引動萬丈長龍,雷霆滾滾的一刀,實在是將所有人嚇壞了。


    他們直到長龍化雨,被雨水澆頭,方才清醒些,想起自己要拿到賞錢的事情,似乎被張遠一刀給泡湯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管他是誰,讓自己拿不到賞錢就要罵。


    張遠不搭話,隻是在船頭上低頭,看向水中浮沉的柳別離。


    “柳別離,你也這麽想嗎?”


    柳別離麵上帶著茫然,抬頭看著船頭上的張遠。


    他知道自己輸了。


    輸給天地人榜上二十位人物,他並不覺得羞恥。


    可是此時,他心中感覺堵住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情緒在震蕩。


    他不明白。


    他想問個明白。


    “張遠,你讓我輸個明白!”


    柳別離從水中飛身而起,踏浪而前,向著青玉盟的大船衝去。


    船頭上,張遠手按在腰間刀柄,看著踏浪而來的柳別離。


    “好,那我就讓你明白為什麽會輸。”


    張遠的聲音穿透疊浪,滾滾濤濤響起。


    “我這一刀,攜八萬裏滄瀾江通商大勢,賭我九林一縣百年功業鄭陽一郡萬萬百姓福祉,斬出的是甘霖千裏,福澤百萬畝良田,惠及江東十萬江岸百姓。”


    “我這一刀,秉持的是仙秦朝堂以民為本的根基,依仗的是仙秦天下武鎮九洲的鋒銳,引動的是仙秦九洲積攢無數萬年氣運,威壓萬域的威嚴。”


    “柳別離,我這一刀為國,為民,為蒼生,為後世,為我仙秦昌盛,為我九洲昌隆。”


    “你,拿什麽來擋張某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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