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邱明山拜年,張遠自然沒有真的帶特產去。


    這讓薛夫人有些失望,邱明山則是鬆一口氣。


    這一次宴席確實是家中私宴,甚至薛夫人還親自下廚,讓玉娘幫著做菜。


    至於菜做出來味道怎麽樣,那是另外一回事。


    便如那從雲清軒全套拿來的玉骨舌原材料,端上來的時候,張遠還以為是油炸麻花……


    此時的薛夫人,對於張遠的身份也沒了之前的排斥。


    她隻是從前時候因為自家儒道世家身份,對張遠的出身有成見,又不傻。


    血虎張遠之名,更在邱錦書的鐵麵小相公之上,邱錦書和邱明山對於張遠的實力和能力都推崇,還有那些城中世家子,都畏懼張遠,這足以說明張遠的厲害。


    世家出身,薛夫人也是極為擅長交際手段。


    起碼今日這一頓飯,張遠和玉娘感覺不到隔閡,反而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吃過飯,邱明山將張遠和邱錦書叫到書房中。


    “張遠,我知你已經取得營首都尉銜,你是準備留在郡城還是回廬陽府?”


    看著張遠,邱明山開口道:“如果想留在郡城,我幫你運作一番。”


    “雖然鎮撫司中我也說不上多少話,不過想來安排一位營首都尉該是沒有問題,何況你也不是尋常人物。”


    鎮撫司乃是監察官府的衙門,天生就與官府疏遠。


    當然,同在郡城,相互之間也經常合作,不可能真的沒有牽連。


    邱明山身為郡丞,從五品的官職,在郡城中也是排得上號人物。


    特別是從上次偵破鍛器門陰謀開始,邱明山的名聲響亮不少,依附的官員也多了不少,算是在郡城中有了許多自己的根基。


    這也是他敢為張遠安排職位的底氣所在。


    “大人,我準備回廬陽府履職。”張遠開口,“不過我已經與蘇啟雄大人約好,會去九林山坐鎮。”


    回廬陽府。


    一旁的邱錦書麵上閃過一絲失望。


    張遠在郡府,他底氣足不少,有事情可以尋張遠幫著出主意。


    他性子弱,張遠這家夥敢殺伐,找張遠出主意,準沒錯。


    “九林山?就是新設的九林縣?”邱明山捋一把胡須,點點頭:“那倒也不錯。”


    “郡府之中,營首都尉不過芝麻小官,處處受到掣肘,到新立的九林縣,你這營首都尉就是一人之下。”


    “你與蘇啟雄關係不錯,那更是心腹,行事都無須約束。”


    邱明山麵上露出笑意,看向張遠。


    他最看好張遠的,就是其對於人脈的疏通。


    “蘇啟雄已經是玉衡境,整個鄭陽郡中都是高手,讓他去九林縣,不過是給他穩固修為的時機。”


    “他在九林縣待不了多久的。”


    一顆天陽果的罪責,一位玉衡境還是擔得起的。


    懲罰蘇啟雄,那是明麵上。


    讓蘇啟雄坐鎮九林縣,保障大江航道,這才是根本。


    “這般看,你是準備借通政副使的東風了。”邱明山麵上神色緩緩化為鄭重,低聲道:“你要想好,何瑾此人,行事有些不擇手段。”


    從鍛器門的覆滅再到大江之上洞園湖的一戰,背後都有何瑾的影子。


    幾方宗門,說滅就滅。


    甚至上次城外軍演,魏林差點被刺殺,都是何瑾所謀。


    一切,不過是分化郡守與城中官員。


    “他所求是大江商道暢通。”


    “我所求是步步高升,其實並不衝突。”


    張遠看向邱明山,低聲道:“若是何瑾所謀能成,大人也能高升一步吧?”


    到邱明山這等地位,基本上沒有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除非,郡府之中有大變動。


    邱明山點點頭,笑著道:“蕭然舉別駕之前心思也沒那麽多,何瑾來了,竟然將他說動了。”


    “估計,他對郡守之位動心了吧。”


    蕭然舉如果坐上郡守的位置,那別駕之位可就空出來了。


    邱錦書聽著兩人說話,隻覺頭皮發麻。


    這兩人謀劃,都是那等關乎一郡的官位。


    這些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怎麽在他們口中,都這般簡單?


    邱明山轉頭看向邱錦書,低歎一聲。


    自家這兒子一向循規蹈矩,完全沒有張遠的狠辣與心機。


    “何瑾對你還不夠信任,就算你有了名聲,有了營首都尉的官職,也入不了他的眼。”


    “儒道官員眼中,你隻是有潛力,還算不上能合作的對象。”


    邱明山看著張遠,低聲道:“你要小心,他或許還會試探你。”


    張遠點點頭。


    別說何瑾這等四品高官,就連蕭然舉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潛力是潛力,助力是助力。


    區區營首都尉,能有什麽大用?


    這也是很多儒道官員在外人眼中反複無常的原因。


    這些人一旦得勢,便有許多人依附,其中有能力有資本的,必然會重用。


    等用完了,又會悄然拋開。


    反複如此,這就是儒道手段。


    武道講道義,講傳承,講生死相托,是不一樣的。


    “錦書,你先出去,我和張遠有幾句話要說。”邱明山擺擺手,開口說道。


    邱錦書愣一下。


    什麽事情他都不能聽?


    剛才你們謀劃那等大事,也沒趕我啊……


    以邱錦書的性子,也就想想,便鬱悶的走出門去。


    看邱錦書出門,邱明山的聲音再響起,神色極為凝重:“張遠,你和玉娘見到我那位舅兄了吧?”


    張遠點頭。


    “嶽丈大人說不宜與大人相見。”


    薛文舉來鄭陽郡確實沒有與邱明山見麵,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沒見。


    邱明山輕歎一聲,轉頭看向張遠:“你們武道修行,講求九境登天,一步一階梯,我等儒道是不一樣的。”


    “特別是浩然儒道,已經與仙秦天道相合,大道傾顧,便能一步登天。”


    邱明山說的張遠知道。


    其實武道也是能借天道之力的,比如陶景就是以疏通大江之功,突破瓶頸,入七境天權。


    但總的來說,借天道之功修行的,還是儒道修行者最多。


    每一位儒道官身,都牽連同層次的天道之力。


    當年國相張天儀未得詔令入京為相時候,修為也不能蓋壓天下。


    當詔令送到蒼天崖,張天儀就是一步成聖,修為直破九境,以文聖層次入皇城,鎮壓天下儒道。


    相反,若是儒道修行者違背天地之意,違背仙秦律法,也會被天道離棄。


    仙秦太始年間,國丈,上國柱,魯國公霍童叛亂,欲推自己的外甥,永陵王嬴齊登臨皇位。


    事敗之後,霍童被剝奪一切官職,貶為庶民。


    當霍童從皇庭廣場走出時候,滿身浩然之力散盡,從九境之上的儒道大修,淪為枯槁老朽。


    那等天道離身的懲罰,讓儒道修行者談之色變。


    當然,世間儒修沒有多少人會受到此等處罰。


    便是九境大修,也沒有資格承受這等天地之劫。


    張遠想起薛文舉跟他說的話,麵色微微一變。


    “想來舅兄跟你說過些什麽。”看張遠麵色,邱明山低聲道:“他來鄭陽郡連我的麵都不見,恐怕所謀乃大,凶險無比。”


    “其實,朝官與我等鎮守之官所求是不一樣的。”


    朝官是京官,牽扯都是天下大勢,或一步登天,或身入詔獄。


    在洲郡為官,升遷艱難是不假,也沒有多少前程可言,但到底是山高皇帝遠,猴子稱大王。


    “就如何瑾,他所求就是借大江暢通之功,一步入戶部。”


    “你想想,文舉他無大功,為何能入禮部?”


    “他,也是棋子,身不由己啊……”


    邱明山輕歎:“他若成事,自然少不了一步登天的前程。”


    “若敗,恐怕隻能在詔獄天牢中終老。”


    “說到底,還是十年前薛家那場離亂,動搖了文舉之心。”


    張遠沉默片刻,開口道:“當年薛家,為何有那等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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