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在廬陽府鎮撫司有沒有一席之地張遠不知道,也沒有想那麽長遠。


    這種話,聽聽就行,別當真。


    “謝廖大人,卑職必將忠於職守。”


    “大人所言法外之事,卑職也定好好處理。”


    順水推舟應承下廖雲帆的話,張遠躬身離開。


    半個時辰之後,一位身穿黑袍的獄卒來到張遠麵前,麵上帶著笑意,微微躬身,將一個木盒捧上。


    “張獄卒長,唐掌櫃送了禮來。”


    這小小木盒正是之前百運布莊掌櫃唐維梁所送。


    當日張遠沒有接。


    看向麵前的黑袍獄卒,張遠低聲輕語。


    “洪林森。”


    數日前,就是這位在刑台前出聲,擾亂了點刑官塗皓審案。


    張遠查過洪林森的背景,廬陽城中青白家世,在司獄中任職已經三年多。


    原來,洪林森便是唐維梁安插在司獄中的眼線。


    其實如果深究的話,庫司也未嚐沒有關係。


    上次邵明經被明正典刑,是洪林森親眼所見。


    邵明經與不少銷贓商行,黑市交易之地都有聯係,這些人要看邵明經被斬首才安心。


    “正是卑職。”洪林森臉上擠出幾分笑容,捧著木盒低聲開口,“唐掌櫃說了,往後大人有事便告訴我,我會為大人轉達。”


    “隻要大人按著規矩來,該大人的好處不會少。”


    將木盒遞到張遠麵前,洪林森定定看著張遠。


    他的神色謙卑,語氣卻並不恭敬。


    這木盒中的東西本該是他的。


    羅尚虎出事之後,他也是悄然活動了一番,想將獄卒長之位拿下。


    誰能想到,耗費不少,最終獄卒長的位置竟然落在一個才進鎮撫司幾日的小子手上。


    獄卒長與尋常獄卒可不一樣。


    其中油水不知道差別多大。


    不過今日他也看出唐維梁對張遠有些不待見,還知道張遠在司獄中不會久留,所以說話帶著幾分不恭。


    張遠伸手將木盒接過,揭開。


    果然,其中是一根赤陽紫參,還有一張折疊的紙頁。


    將這紙頁展開,其上是這一次對方要張遠做的事情。


    “翻浪白條許繼。”


    詢問許繼可有什麽話傳出去,可有什麽遺物要處理。


    僅此而已。


    這與其他死囚親眷問候並無什麽不同。


    不過這紙頁上最後還留了一句話。


    “許長老安心離去,貴廬河上風波定時,想安葬在何處可先交待。”


    張遠看過紙頁,將其放回木盒,又將木盒蓋上。


    洪林森看向張遠,麵上閃過一絲不耐。


    “張獄卒長,唐掌櫃的人等著回話呢。”


    “拿人錢財,忠人之事,這是司獄中的規矩。”


    如果是羅尚虎那樣在司獄中廝混十年的老狐狸,洪林森絕不敢這般對待。


    他是篤定了張遠閱曆淺,除了有幾分氣血之勇,並無其他的本事。


    一個武夫而已。


    這樣的人,在他洪林森手中就是任意拿捏。


    “規矩。”張遠點點頭,將手中木盒托著。


    “司獄之中確實該有規矩。”


    這話語讓洪林森神色一變。


    “你——”


    他話未說完,張遠已經一聲低喝:“來人!”


    不遠處值守的獄卒聞聲奔踏而來。


    洪林森的神色再變。


    “拿下洪林森,送到點司塗皓大人那。”


    張遠將手中的木盒扔到一位黑袍獄卒手中,淡淡道:“這是贓物。”


    一根赤陽紫參而已。


    他張遠還不至於這麽輕易就被收買。


    立在身前的四位值守獄卒相互看一眼,轉頭看向洪林森。


    洪林森神色變幻,伸手指著張遠:“姓張的,你耍我不要緊,你敢——”


    “我敢什麽?”張遠雙目眯起,口中低沉:“我敢將你送到點刑司,你敢將那個名字說出來嗎?”


    這話讓洪林森麵上瞬間蒼白。


    他敢將唐維梁的名字說出來嗎?


    他知道唐維梁的勢力有多大。


    “洪林森,你能活著到點司,將那個名字說出來,我張遠敬你是條漢子。”


    張遠說完,一擺手:“拿下!”


    隨著他命令,四位黑袍獄卒向著洪林森撲去。


    洪林森抬手抵擋兩下,連腰間佩刀都未拔出,就被擒住。


    此時,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又有幾位被驚動的獄卒趕來。


    看到洪林森被押住,幾人都是麵色微變。


    洪林森也算是司獄之中老人了。


    張遠看向押住洪林森的獄卒:“你們將洪林森送去點刑司,鎮撫司中去點刑司就幾步路,若是人出了岔子,你們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擒住洪林森的幾人紛亂的將其拖著往點刑司方向去。


    張遠擺擺手讓其他人散去。


    “黃剛,你留下。”


    張遠的聲音再響起,名叫黃剛的中年獄卒愣一下,看一下其他人,忙向著張遠躬身一禮。


    “你去永南大街玉泉商行尋他們掌櫃,問問是誰要問許繼遺物如何處理。”張遠伸手拍拍黃剛的肩膀,壓低聲音開口。


    黃剛沒有猶豫,轉身快步就走。


    黃剛,廬陽城本地人,家中有年邁父母,還有兩個兄弟,自己快到四十了還未成親。


    如果他不傻,應該知道抓住這次的機會。


    張遠立在原處,雙目之中透出一絲深邃。


    “小子,沒看出來,還有這一手恩威並施的手段,你背後有高人啊……”


    張遠的耳畔,悠悠的聲音響起。


    毫不留情的將洪林森除去,這是立威。


    將黃剛留下,單獨交待任務,這是施恩。


    上位者唯有恩威並存,才能將屬下掌控在手。


    他張遠怎麽甘心成為廖雲帆和唐維梁的棋子?


    既然點刑司塗皓已經站在他身後,他身上已經打上了點刑司的烙印。


    廖雲帆光說幾句好話,就能收買他賣命?


    要想讓自己效命,就得拿出足夠的好處。


    “前輩說得是。”張遠低低開口,從衣兜中將一卷書冊拿出。


    “立威,展現殺伐果斷形象,再透露背景,讓其敬畏。”


    “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執掌實權,一定要掌控有度。”


    讀著手中書冊上的文字,張遠麵上露出笑意。


    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


    “下麵就是應對最大的危機時候。”


    他一整衣衫,快步往司獄外走去。


    他的耳畔,低語之聲傳來。


    “咦,這馭人手段怎麽聽著這般熟悉?”


    “我春秋一脈……”


    “雲台?”


    “到底是誰?”


    “小子,是誰?是誰?”


    ……


    走出司獄的張遠雙手按在腰間雙刀的刀柄之上,立在司獄大門前。


    不過片刻,紛亂聲傳來。


    “獄卒長大人,洪林森半途時候突然癲狂,掙脫押解,竄逃出去。”


    “我追上時候,他已經跳入洗心湖,溺水死了。”


    幾位獄卒麵帶慚愧,滿身汗水湖水,不敢看張遠的眼睛。


    “洪林森的屍身已經送到點刑司,贓物我們也送到了。”


    “點司大人讓我們回來複命。”


    幾人低頭,眼睛瞟向張遠,大氣都不敢出。


    鎮撫司之中,押解之人出事,他們真的一身是嘴也說不清。


    張遠擺擺手,目光投向前方。


    幾道身影奔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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