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趙默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謝直樹都沒有一絲波動的眼神,他看不透。那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這個他一直跟隨著的男人,這個他想要用一輩子來守護的二人之一。“如果你能原諒我在還喜歡著你的時候卻和另一個人發生了關係,我們就……不要再說‘分開’好不好?”終於還是在謝家樹的麵前露出內心中的脆弱,勉強裝出來的堅強和無所謂一掃而空,謝直樹躺在病床上,手上還在打著點滴,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上表情終於有了裂痕,他垂著雙眼,不敢去看謝家樹的臉。半響,病房中都沒有任何聲音。終於還是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謝家樹,他就那麽愣住了。眼淚無聲地流下,謝家樹就像那天看到他醒過來的時候那樣,哭的連眼白都通紅。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愛哭?以前總是因為被羞辱和欺負哭得讓自己都覺得可恥的謝直樹在這個時候雙眼依舊幹涸,然而一切像是倒過來了一樣,反倒是謝家樹哭得淒慘。“哥……”謝家樹一邊用力地抹去眼淚一邊啜泣著,“對不起,我那天說的話都是言不由衷,你知道我一直這樣,總是說一些傷害你的話,其實我心裏根本就不是那麽想的,我相信哥你不是那樣的人……”“這些話你說過了……”“哥……”兩個周裏,二人都沒有見麵,謝直樹在這兩個周沒有任何事可做也沒有任何事能夠用來讓自己不去想謝家樹的時間裏,終於放棄了掙紮,認真地想過他們的以前、想過他們之間的層層誤解次次彼此傷害、想了他們以後的所有可能。並非隻有謝家樹一個人無法放棄這段感情。糾纏了二十年,他已經喜歡了謝家樹二十多年,自打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們已經注定了走進彼此的生活之中,不管是發生什麽事,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徹底從彼此的生命裏退開。不僅僅是二人的身體中流著一半相同的血,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一生中三分之一的時間,不管過程之中有多少的快樂、有多少的痛苦,連被傷害到最深的時候都沒有想象過沒有對方的將來,到了現在,隻是因為謝直樹自己單方麵因為自責而說出不容謝家樹拒絕的話,他有什麽資格在這場愛情之中不聽另一個人的話而獨自做主?【這場愛情,不隻是他自己的啊。】謝直樹在想明白這句話的時候,終於決定,要坦白地,和謝家樹談一談,他要平靜地,讓謝家樹做一個選擇。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每一次都因為太過衝動讓明明可以坐下來慢慢說清楚的事情最後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他說了。他把自己的過錯,明確的告訴了謝家樹。他和別人發生了關係,他卑鄙地、不負責任地單方麵宣布了他和葉晨之間“友誼”的破裂。連朋友都做不成了,當初他對葉晨所做的事,根本豬狗不如。然而,謝家樹說出的話,卻讓他震驚得無法繃住那勉強平靜的表情。“哥,其實這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那天,你和那個人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謝直樹努力了許久,才發出了聲音:“……你說……什麽?”“葉晨,你和葉晨,什麽都沒有發生。”“……為什麽……”“這半個月我們沒有見麵的時候,我調查過了,你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什麽都不記得了。當時葉晨帶你去了酒店,那樣爛醉的你怎麽可能……”謝家樹頓了一下,將後半句話略了過去,“這是葉晨自己故意做出的假象,你……被騙了。”“你說葉晨他……騙我?他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謝家樹沒有回答他,反而卻問:“哥,你連自己都不相信嗎?就算你沒有自信,但我卻相信你不可能那麽做。這件事,趙默也知道,你可以問他,我並沒有騙你。”謝直樹並非懷疑他的話,但他不明白,葉晨是為什麽那麽做。因為喜歡他嗎?不……他並不認為事情會這麽簡單……“所以,所以你還要讓我選擇嗎?”很近很近的聲音。謝直樹抬頭,眼前是近在咫尺的謝家樹的臉。滿目柔情。他溫柔也到極致,發怒也到極致,但這樣的,才是最真實的謝家樹。鼻子突然有些發酸。“我們以後,都不要再這樣下去了,這種並不情願的彼此傷害以後都……”謝直樹垂下眼睛,字句消失在帶著鹹澀的淚水的輕柔一吻之中。回憶逐漸遠離,剛回過神,謝直樹就發現車子停了下來,轉頭去看車外,還在路上,不遠處就是謝家的大宅了。“怎麽了,趙——”話音嘎然而止。謝直樹透過前方的車窗玻璃,看著站在車前也在看著他的葉晨。趙默回頭:“大少爺。”謝直樹沉默了幾分鍾,打開了車門:“你先回去,我跟他說幾句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趙默探頭看了他一眼,轉動方向盤從葉晨的身邊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