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韻笙第一時間得知道姝兩姐弟的音訊,瞬息便下達五道命令,第一道命令收攬海上百舸流寇的人心,反抗者封口,第二道加派人手嚴陣以待盯緊道族的十艘戰艦,第三道聚齊附近道族可以調配的勢力,第四道派人回族稟報,第五道命令替天罪等人引路設宴,接風洗塵。


    “大哥哥,你在想什麽啊?”


    豪華不失優雅的藍白色相間的航艦上,道一一手扒著旋杆,一手拽拽天罪的隨風搖擺的衣角,仰望晴空的天罪猛地回神,低頭撫著道一的小腦袋,大有深意笑道:“在想你娘親會怎麽對付我呢。”


    道一嚼著嘎嘣脆的‘豆子’,擺手,“娘親很溫柔,從未打過我,你這麽好一個人,不會噠,有道一在,道族人都不敢欺負你,道一敢保證。”


    天罪怔怔盯著道一堅決的表情,心暖之餘也被逗樂,蹲下來,兩手搭在他的纖瘦的兩肩,語重心長道:“道一,這世上稱心如意,十數有一已然慶幸,你要懂得大世自私,皆為渡己,現在的你不要保證一切,不要決定一切,風飄雲散,天高地博,若某天你可以像無拘無束的海水,隨心所欲,再允諾他人。”


    道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沉寂半響,他又低聲道:“大哥哥,你不要傷害我娘親好不好!”


    天罪卻也並未做其它言說,隻笑道:“好!”


    “嗯,這樣大哥哥做什麽道一都不怪你,真噠!即使傷害道一也不怪你呦。”道一笑得很燦爛,就像緩緩騰空的海上驕陽。


    “嗚!嗚!”


    海號餘音盤旋,天罪等人凝視著臨近的巨大的小島,百餘艘戰艦列序而散,道族修士颯爽佇立,老一輩氣勢雄渾,盛大隆重地迎接。


    眾流寇頭子也被道族這般大的陣仗震住,天罪笑意不減,拂袖飛淩於小島,蘇韻笙望見安然無恙的道一、道姝,不禁笑顏逐開,旋即凝重審視著數千餘流寇簇擁的俊俏近乎妖魅的青年,心下極致小心,不僅她,道族眾人也灼灼盯著邪異男人,道族附近全局都在耐心等候的人物,嚴陣以待。


    天罪,一個讓諸閥宗族都忌憚的年輕人,帝皇仙界最危險的頭號戰犯。


    青天白雲下,畫中謫仙人。


    天罪清冷高傲,懸掛一雙斜飛劍眉,狹長丹鳳眸藏秀含蘊充斥邪妄深邃,彷如可見刀戟塵沙,劍戈春秋,睥睨之態讓所有人凜然肅穆,甚至不敢直視,腳步聲似敲擊在眾人心頭上的鼓點,清晰卻又壓抑。


    天罪對道族給予的下馬威顯得波瀾不驚,心神空靈,無極宙體沉寂,威勢隨步伐一漲再漲,恍若同天地合一,丁鹵等流寇心中翻江倒海,情不自禁驟停一丈,拉開點距離,再徐徐跟上,腰背微折,以示恭敬。


    不少道族長老咽一口唾沫,隨即抹幹淨額頭上的冷汗。


    “諸侯英姿,當真百聞不如一見,閣下可蒞臨,我道族榮幸之至,承蒙閣下照料小兒、小女,道族上下感激不盡!”蘇韻笙氣度高雅,一雙美眸流轉智慧自信,舉止大氣,微笑感激毫不做作,這屬於個由內而外都找不出瑕疵來的女人。


    天罪淺笑回應,盯著頗有城府心計的聰明女人,溫文爾雅道:“道族恭候多時,實在讓在下自愧弗如,可或許對道一、道姝的照拂,尊族僅僅感激卻遠遠不敷的。”


    蘇韻笙心中微沉,神態卻自若,側身禮貌笑道:“道族蓬蓽生輝,請君入宴!”


    天罪、蘇韻笙同排而行,由此看得出來蘇韻笙對天罪的絕對重視。


    忽然,丁鹵猛然爆發一股恐怖凜然威壓,臨近的道族人馬瞬息繃緊神經,不少人抽出刀戈,做出戰鬥姿態,可威壓一閃即逝,丁鹵撓著太陽穴,尷尬道:“不好意思,見著親人,情緒難控製。”


    他一雙眼慈祥望著丁冬等日輪崖的流寇兄弟。


    天罪眼底精芒流轉,嘴角浮現一抹戲謔,蘇韻笙冷眼嗬斥緊張的侍從,抽出刀戈之道族侍衛慚愧低頭,手心浸汗地將刀戈回殼。


    “若這位前輩想,可隨時跟親人團聚。”蘇韻笙建議,隨即側過頭對其餘的數千餘流寇也善笑道:“各位好漢也同樣如此!”


    親人團聚?就憑道族人笑裏藏刀,內隱殺機的裝相,他們能放陛下一人享受鴻門宴?


    請君入宴?請君入甕才對!


    “不必,遲點也無關緊要。”丁鹵婉言謝絕,蘇韻笙含笑點頭會意,隨身引路,前往小島露天的湖泊石亭。


    “大哥!”


    “老大,您終於回來了。”


    丁鹵等人表情驚喜,心中卻不由警覺,道族竟將各個山門的領頭羊都召集在宴席,看來圖謀甚大。


    “爺爺!”丁司汐紅著眼,緊緊抱住臉上綻著慈笑的丁鹵,丁鹵拍拍她的後背,舒心安慰幾聲,丁司汐抹幹淨淚珠,轉過頭狂熱盯著石亭中央的偶像,看得丁鹵苦笑搖頭。


    “來,我先敬各位英雄好漢一杯,答謝助我道族鏟除百舸狄邵兩族。”蘇韻笙巾幗不讓須眉,一飲而盡,可見眾人等待天罪的動作,靈眸異芒流轉,心中冷凝。


    天罪貌似也不擔心酒中異常,一幹而盡,眾流寇也痛快豪飲。


    “道兒、姝兒,你二人能夠安然無恙,全靠這位恩人,來,蘇某先替她兩人先行謝過,請!”蘇韻笙感謝感激絕對屬於真情實意,站起身行大禮,對天罪敬酒,天罪也不弄虛作假,幹淨這杯。


    這時,蘇韻笙心下試探,突然性隨口道:“來人,先帶道兒、姝兒梳洗梳洗。”說完,有意無意瞄一眼無動於衷,毫無波瀾的天罪。


    “大哥哥,我在這陪你吧!”道一好似察覺出古怪氛圍,卻意外提議,讓蘇韻笙心生驚異,天罪撫摸道一的小腦袋,笑容醉人,搖搖頭,道姝見此,將道一硬拽半抱過來,深深望一眼安然若素的天罪,抽身離去。


    “來,諸位請便!”道族人熱情四溢,噓寒問暖,同眾流寇暢飲,交流感情。


    小島一處天然石頭雕琢的殿廳,道姝猛然驟停,轉頭冷靜道:“道希姥姥,你待會偷偷將這件大事告訴蘇姨。”被稱作道希的老嫗聽著道姝驚心動魄的訴說,當得知海神的祭福,一雙老眼好似要瞪出眼眶,瞬息撕裂道一的胸口,盯著神秘的符篆,大口喘粗氣,彷如精神錯亂,紅著眼道:“整個海洋都將屬於道族的天下,不,整個帝皇仙界都要匍匐在道族腳下!”


    “那女人身上也有海神的祭福?必須要死!小姐跟小少主先換衣服,老朽必須要盡快將這等大喜之天賜告知夫人。”言畢,老嫗來不及等候道姝回應,性急離去。


    道姝也不禁一臉狂熱亢奮,都不曾在意一直以來表情平淡,靈眸藏著黯然的道一。


    宴席氣氛高漲,尤其道族人的熱情讓眾百舸流寇們樂不可支,虛榮心暴漲,天罪心中嗤之以鼻,虛眯著眼等待蘇韻笙出手。


    忽然,一名山頭的領頭羊在道族侍女的攙扶下醉醺醺站起身,拱手道:“道族仁義,將俺等草莽之輩視若手足,若非道族照料,俺等或許早已沉屍大海,夫人,俺山門大哥安然返來,俺們都願意替道族效犬馬之勞,道族可要好生安排才好啊!”


    “對啊!”


    “道族人等若於我等同胞兄弟!”


    道族人熱情更深,可謂把酒言歡,稱兄道弟。


    丁鹵等山門老大聞聲表情大變,餘光掃一眼一臉淡笑的天罪以及表情充斥意味深長的蘇韻笙,狠狠瞪一眼各自山頭的流寇兄弟,冷聲嗬斥道:“宴席怎可這般失禮,還不退下!”


    “道族大仁大義,吾等絕非忘恩負義之輩,若道族需要幫忙,吾等力所能及必定幫襯,此次山門覆滅,百舸沉沒,若非陛下以一己帶吾等以及道族子嗣活下來,這宴席必然要成為吾等的喪宴吧。”丁鹵嗓音雄厚,猛地蓋過喧嘩,使得宴席冷寂。


    “吾等已決定對陛下誓死效忠,望山門的兄弟們支持。”山老鬼冷著臉環視著低下頭的山門兄弟們。


    “老大,同狄邵兩族一戰,我們已然跟道族兄弟同生死共患難,情同手足,況且,道族錦衣玉食,資源豐腴……”


    “放你娘的狗臭屁,一群人蠢得跟豬一樣!”


    隨天罪風雨同舟的流寇扯著嗓子破口大罵,“若非陛下舍生忘死,救吾等於千難萬險,就憑道族那娃娃、那姑娘跟我等死在一塊,道族早就將爾等切剁成碎末喂王八啦!”


    蘇韻笙麵容猛變,冷視一眼陡然張口的流寇,剛欲示意某些安排好的人開口,不料卻又讓一人打斷。


    愁斷腸扯著嗓子,亢奮大喊:“這位兄台絕對言之有理,此前身處戰艦,道族人對吾等真可謂監視的淋漓盡致,道族笑裏藏刀,我還偷摸聽見道族人竊竊私語,說小少主要出現意外,吾等草莽都要陪葬。”


    “咦?我那七大姑、八大姨、九姥爺怎麽不見啦,她們都趨向於陛下,莫非讓道族人狠心滅口不成?”愁斷腸霎時讓氣氛冷寂。


    “我道族視諸位好漢情同兄弟,怎會……”一名道族侍衛長情急張口解釋。


    丁冬冷笑一聲,猛地立身中央,身前瞬息擺放近十餘道屍骸,隨即將一枚記憶水晶祭在虛空,在座的盯著道族一段段殺戮流寇的片段,氣氛僵硬到極致。


    “道族最好給吾等百舸流寇個解釋!”丁鹵雄渾的威壓暴漲,冷然逼人,狠掐住身側的道族長老脖頸。


    刹那間,劍拔弩張!


    道族人彷如受響應般,迅速收斂熱情,繃緊身體,做戰鬥姿態。


    這般瞬息而變的改變讓諸多流寇咽一口唾沫,背脊生寒,若這會再不知道族的真麵目,那當真如豬般愚蠢。


    “我願信道族!”


    “對,日輪崖的證據不可信,他們想做大,下套讓吾等山門臣服!”


    “放屁,道族心狠手辣,虛偽至極!”


    某些流寇貌似刻意這般做派,擾亂視聽,宴席頓時陷入爭吵,最終百舸流寇一半趨向於天罪,少半趨向於道族,剩餘人持中立,天罪就如像看戲看小醜般,玩味笑意不減。


    蘇韻笙神情平淡,飲一口美酒,心中卻陰鬱到極致,她從未想過天罪也竟早做安排,而且出手淩厲果斷,可謂占盡先機,偷瞄一眼禪定養神似的天罪,眼底浮現一抹冷芒。


    “夫人!”


    驀地,被稱作道希的老嫗喘著粗氣,顧忌小心望一眼天罪,在蘇韻笙耳側嘀咕兩聲,蘇韻笙神色劇變,壓下心底的震驚,裝作淡定,輕笑道:“抱歉,蘇某需要失陪一下。”


    天罪‘善笑’一聲,隨即盯著蘇韻笙消失的背影,眯著充斥寒光的眼眸,道:“貪欲會讓人蒙蔽雙眼,她也不過如此,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住她眼底最深處的狂熱貪婪。”


    “跳梁小醜不讓猛龍過江,這條猛龍不得已殺小醜架橋,道一,你可不能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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