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女生感覺自己身上一輕,緊接著衣領一緊,被人從水中提了起來。


    “醒醒!甘淇!”


    那人把她翻轉過來,一下下搗著她的胃。


    喝飽了水的胃袋吃消不住,嘴巴一張,噴出水柱。


    她吐得不省人事,耳朵嗡鳴,眼前發黑。


    隨著吐出的水越來越多,呼吸逐漸順暢,她的意識也漸漸回籠。


    “好點了嗎?”


    她看到了一片灰色的天,漫天的雨珠,和一張滿是擔心的、熟悉的臉。


    “……你。”


    “……安、酒。”


    安酒見她神誌清醒了,鬆開抵在肚子上的手,將她扶穩站好。


    “快走,不能待在這裏。”


    甘淇跌跌撞撞跟著走出幾步,遲鈍的反應過來,回頭一看。


    隻見那個一直糾纏著她,險些要了她命的男人,血肉模糊的仰躺在水麵上。


    他的一隻眼睛還殘留著木刺,脖間的血洞中插著一根斷裂的木枝。


    他死了。


    咕嘟。


    她動靜極大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猛地攥住安酒的胳膊。


    “你,你快走!你不要管我!你快走!”


    安酒擰眉:“他已經死了。”


    甘淇臉色刷白,慌張又驚恐地搖頭,往四麵看去。


    “不、不是,不止是他一個人,他還有個哥哥,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他看到這裏了!”


    甘淇嗓音拔高,變得扭曲,手掌用力推攘安酒。


    “你快走啊!人不是你殺的,趕緊跑,別讓他看到你!”


    安酒:“那你呢?”


    “我——”甘淇眼神絕望,“他們知道我家在哪,我已經跑不掉了。”


    而且她已經沒了力氣。


    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機會。


    本想趁著死男人的哥哥不在,把他給弄死。


    她為了這個念頭,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可萬萬沒想到,男女的力量差距太大。


    如果不是最後拚盡全力,現在死掉的人就是她了……


    她哪還有力氣再對付一個保留著體力、還很憤怒的男人?


    “安酒,”甘淇本想說什麽,卻又止住,眼神複雜,又帶著告別意味,“謝謝你剛剛救我。


    “本想讓你去告訴我爸爸一聲,不用等我回家了,可……你快走吧。”


    甘淇眼淚流盡,再也掉不下一滴淚。


    她麵朝向這裏飛奔而來的男人,從安酒手中抽出手,身子搖晃,腳下堅定地往前邁了一步。


    兩人不愧是兄弟,連禿頂程度都一樣,右邊眉梢上都掛著一片讓人看了就惡心的狗皮蘚。


    甘淇已經料想到自己的結局。


    她接受,隻希望死的能幹脆點,不要太受罪。


    她嘴角勾起一絲嘲笑,有些解氣,又故意挑撥對麵男人的怒氣。


    “你弟弟——”


    “是我殺的,來找我。”


    安酒的聲音快她一步。


    甘淇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回頭,“你在胡說什麽——”


    可她被一把拽到身後,耳邊隻聽安酒低聲說:“別怕,這人剛好和我有恩怨。”


    什、什麽?


    這、這……


    甘淇懷疑是自己腦子裏的水進多了,不然怎麽會聽到這樣的話?!


    而對於安酒來說,眼前這人,的確是個‘熟人’。


    是第一天外出做任務的時候,剛下電梯就來搶她網兜的男人。


    當時放了他一馬,沒想到如今又很巧的碰了麵。


    而且還在這樣的機會下。


    出於多種目的,安酒不可能再次放過他。


    男人徑直跑到屍體前,將人從水底撈起,悲痛欲絕地摸著他的傷口。


    “弟弟,醒醒,哥來晚了啊!”


    “就是你們兩個小賤人殺了我弟弟?”


    “好、好!我要你們殺人償命!”


    男人丟下屍體,從懷裏掏出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鍋鏟,凶神惡煞地踩著水跑過來。


    “安酒……”甘淇緊張地抓住她手腕。


    安酒輕輕掙開,“你去後麵,別幹擾我。”


    她手裏握著鋒利的鋼釺,不出意外的話,是不可能有意外的。


    隻要對方不能一次性弄死她,就基本可以反殺。


    再加上從溥淮那學來的刀人技巧,她可以無傷擊殺。


    ……


    安酒躲開他揮來的鍋鏟,迫於腳下軟泥幹擾,不由得倒退幾步。


    而對方一擊未中之後,捂著傷口倒在水裏不停抽搐,很快將周邊渾濁的水體染紅。


    見狀安酒收起鋼釺,撲在他身上,將人往水麵下壓。


    強烈的窒息感使男人再次劇烈掙紮起來。


    水麵被拍的嘩嘩作響。


    甘淇身子哆嗦了下,下一秒衝過來,和安酒一起死死摁住他的脖子。


    不停波動的水麵攪亂了視線,也似乎放大了男人鼓起的眼球、和猙獰的麵孔。


    無限接近死亡的全過程,深深印刻在兩人腦海中。


    她們的手掌是最直接感受到生命流逝的存在。


    直到那副軀體不再掙紮,體溫消失,變得和水一樣冰涼。


    甘淇驚慌地抬起頭,安酒也看了過去。


    她們從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倒映在裏麵的,自己此刻的神情。


    “我、我們……”


    大腦延遲了很久,此刻終於開始處理信息。


    甘淇也終於反應過來——短短的時間裏,她殺了兩個人。


    殺了……


    兩、個、人!


    意識到這點。


    她猛地鬆開手,往後倒坐在水裏。


    可這附近的水是黏膩的,充滿了紅色的液體,像是件衣服爬上她的身體。


    甘淇猛地站起身,見安酒還在水裏,失控地把她也拽起來。


    眼睛主動捕捉到水麵下,沒人控製,隨波逐流、起起伏伏的屍體。


    空氣裏的溫度一下變得極低。


    她好冷,渾身雞皮疙瘩直起,牙齒不受控地磕碰。


    “……走……走。”


    此刻,身邊唯一的依靠就是安酒。


    兩人取暖般靠攏在一起,手臂緊緊貼著,感受著彼此潮濕衣服下的溫熱體溫。


    誰都沒有說話。


    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眼睛一直看著大樓外麵的電梯。


    哪怕腳已經軟到下一刻就會摔倒,兩人也堅持著往回走。


    突然,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響起一聲輕笑。


    安酒偏頭。


    隻見甘淇露出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神色。


    她似笑非笑,嘴唇發白,眼底布滿紅血絲,眼神卻有些發直,她的聲音透著一股解脫,還有些茫然、無措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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