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死我吧!”


    “我活著已經沒意思了!”


    “什麽都沒了!全都沒了!”


    “來,打死我,來,打啊!!”


    王哥哭喪著嗓子咆哮,像個瘋子似的追著對方,把頭往人肚子上杵。


    狠人一腳將他踹飛,啐了一口,懶得和瘋子糾纏。


    王哥從水裏坐起身眼窩裏全是淚,網兜脫手浮在水麵上,瞬間被人搶走。


    “憑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一個兩個三個都拋棄我!”


    “我辛辛苦苦爬上去的位置,為什麽被隨便一個人就頂替?”


    “老楊,你還是人嗎?我跟了你多少年,為你做了多少事?”


    “你說拋棄我就拋棄我?”


    “你讓人把我丟出來,我明白是什麽意思,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嗎?”


    “行!我去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王哥衝著大樓嘶吼,表情絕望、痛苦,也有不甘。


    他握著拳頭搗頭。


    安酒就在遠處靜靜看著——他現在太吵了,很惹眼,等沒人注意了再過去。


    可還沒等王哥安靜下來,一個包裹嚴實的男人從電梯裏走出來,四處一掃,直奔他的方向去了。


    宋海之?


    他怎麽也來了?


    安酒一眼就看到對方左邊眉頭下標誌性的紅痣。


    他出來幹什麽?


    此時宋海之已經走到王哥身邊。


    王哥脫力頹廢,哪怕身邊站了人,他也沒抬起頭來看一眼,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


    直到宋海之喊出他的名字。


    他渾身一顫,不知是凍得,還是因為什麽,總之聲音很抖。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是。”宋海之定定看著他,緩緩抬起手,放在他的頭頂。


    王哥肩膀抖動,嗚嗚哭了起來。


    宋海之彎腰,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隨後他伸出手。


    王哥眼睛紅腫,眼神茫然、無助、哀戚與絕望……最終都匯聚成死寂。


    像徹底交出生命權似的,將左手貼了上去。


    宋海之牽起他。


    兩人一前一後,往水深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安酒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雨聲嘩嘩,水波漣漪。


    在那片灰蒙蒙的水天交際之間,兩人相對而站,似很近,又似隔了千山萬水。


    安酒停在遠處,心中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已經有了預料。


    王哥仰著頭,展開雙臂,緩緩抱住宋海之。


    宋海之同樣微仰著頭,沉默片刻後,抬手反抱住了他。


    幸福總是消失太快。


    可能安酒隻是多眨了幾次眼,就看到宋海之壓著他的肩膀,將他沉入水底。


    王哥沒有掙紮,吐出幾個大泡泡。


    他已經認了命。


    宋海之一直低頭看著水麵。


    他或許在回憶,又或許隻是在看死神收割走一個人活生生的性命。


    可誰才是死神,他的手堪比鐮刀。


    雨下得更大了。


    捕魚時間到,所有人都帶著收獲往樓裏趕。


    嘩啦啦的淌水聲甚至掩蓋住暴雨。


    宋海之抬頭看了過來。


    沒有聚焦,空洞地收了回去。


    水麵下,雙手下,那個人終於一動不動。


    夢魘被他親手終結。


    宋海之鬆了手。


    那張熟悉的臉緩緩沉了下去。


    他終究會再次浮出水麵。


    一天?


    三天?


    還是一個星期?


    但他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雨太大了,大到他隻能低著頭,才能看清腳下的路。


    大到他經過安酒身邊時,都沒有抬頭看一眼。


    安酒看著那片平靜又充滿漣漪的水麵。


    王哥死了。


    但他還需要做事。


    比如,背鍋。


    可能不止她需要,很多人都需要。


    ……


    冀珍珍正在電梯口等她。


    見了麵,她先上下仔細打量過,然後才說:“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沒出啥事吧?”


    安酒搖頭,“跑到另一邊去了。”


    冀珍珍遞過來一個網兜,裏麵裝滿了魚。


    周圍人多,她用氣聲說:“他們都看到了,咱倆就這樣拎著吧,你別那啥了。”


    安酒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冀珍珍又說:“我一會兒直接回家,不去看奶奶了,你替我和奶奶打聲招呼哈。”


    “好。”


    “明天直接樓下見吧。”


    “行。”


    安酒本來平時話就不多,此刻冀珍珍也沒多想,隻當她是累了。


    出了電梯後,兩人分道揚鑣。


    安酒拎著網兜回家。


    經過隔壁的時候,溥淮剛好出門。


    兩人視線相遇。


    僅一秒後安酒收回,禮貌道:“溥隊。”


    “今晚的訓練依舊取消。”


    “好的。”


    簡單的一問一答後,兩人擦肩而過。


    奶奶聽到他們的說話聲,等安酒進屋後,不著痕跡的從她臉上掃過。


    沒看出異樣,放心了不少。


    再一看網兜裏的魚,心情更是加倍愉悅。


    “又帶回來這麽多魚!”


    安酒把網兜放在窗根下,先換下濕衣服,隨便擦掉身體上的水珠後,穿上冀珍珍留給她的幹衣服。


    她拎著濕衣服出門,走到沒人住的房間裏,盡量擰幹衣服上的水。


    反正這幾天天天都得外出捕魚,沒有必要洗。


    把衣服掛在凳子上,安酒搓搓手,搓搓四肢關節,再拍拍臉,等身體熱乎了,接過奶奶手裏殺魚的活計,讓她去一邊休息。


    奶奶:“我都休息一天了,這點事不累人!”


    安酒:“我也不累,還是我來吧,屋裏光線暗,刀刃又快,你別割傷了手,實在想幫忙,就幫我掛掛魚吧。”


    經過這幾天的努力,幹柴上已經鋪滿了清理完內髒的魚。


    “等之後太陽出來了,好好曬幹,然後留起來,等著冬天吃。”


    奶奶已經計劃好了,家裏的食物越多,她的心就越安定。


    這幾天安酒外出捕魚,她在家也沒閑著,把用滾水殺過菌的泥,做成了泥餅幹,借著每次烤火的機會,一點點全烘的半幹。


    雖然還沒幹透,但摞在一起也不會黏在一起了。


    安酒把吃完米飯的盒子騰出來,讓奶奶裝泥餅幹用。


    屋裏潮濕,泥餅幹也都收進空間裏。


    現在萬事俱備,隻等著雨過天晴。


    自打可以外出後,48樓的環境安定很多,居民們也都因收獲了魚,而變得和善。


    等處理完所有的魚,把地麵也都清理幹淨後,夜已經深了。


    她躺在床上,腦海裏思緒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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