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酒也忍不住扶著車壁站起身。


    隻見在車頂之外、在蜂巢身後的北方,一片陰暗,天空無比漆黑。


    這樣的場景十分壯觀。


    視野所能看到的一整個荒原上,半壁天空被黑雲遮蔽,聲勢浩大,下方的大地像被人為調亮顏色,是十分顯眼的黃。


    這就是即將到來的暴雨季,能持續半月一月之久的暴雨季!


    吉漠從車窗探頭出來喊:“你們都給我坐下去!要是被甩出車外明天就不用再來了!”


    安酒重新坐回原位,撫著砰砰直跳的胸口。


    好在她是個有想法就會立馬行動的人,眼下準備的東西已經差不多足夠,就缺能當做燒火灶的泥巴。


    等車停在蜂巢外後,安酒跳下車,找到吉漠說:“我有點事,就先離隊了。”


    吉漠點頭。


    冀珍珍越過中間閉著眼休息的溥淮,笑著對她擺手。


    安酒頷首,轉身往身後的土坡上跑去。


    如果想做簡單的燒火灶,最好是用黏土。


    四周沒人,安酒把水果刀藏在衣袖裏,連挖好幾個坑,捏起的土塊都因缺水變得幹脆,隨便一抿,撲簌簌地往下掉。


    沒辦法,分辨不出來,她盡量取下層深色的土塊,把衣服當袋子裝了一大堆。


    估摸著差不多後,係好防止土塊掉落。


    收起水果刀,安酒把所有挖出來的坑都仔細填好,用腳踩實。


    然後抓緊時間往樓裏走。


    電梯門外站了一幫人,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安酒懷裏的衣服包,探究著深深打量。


    安酒不動聲色地把手指露出來,指縫裏殘留著沒來得及處理的泥,整個指腹也沾滿了黃土。


    再加上她胳膊用力一收,土灰順著衣服的織物縫隙飛出來,冒出來一股濃厚的土腥氣。


    見不是食物,眾人心裏舒坦了。


    隱約的針對和惡意褪去,有人按耐不住,問道:“你這衣服裏包的不會是土吧?”


    旁邊的男人嗤笑:“還用問嗎,土味兒這麽重,你鼻子沒事吧?”


    “……”那人被當眾嘲諷,麵上一陣紅白,“我鼻子有沒有事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鼻子馬上要遭殃了!”


    說完揮拳就砸上去。


    男人怪叫著回擊。


    眼看打起來了,安酒立即往後撤離。


    附近的人像是早就習慣了他們會動手,十分默契地將兩個人分開。


    其中像是隊長的人狠狠剜了兩人一眼,罵道:“都給我再忍幾天,等暴雨來了,你們要是弄不死對方,我就會親手送走你們中的一個人!”


    “隊長,是他故意挑我!今天已經是第三次——”第一個人不服氣。


    “閉嘴!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無論多深的恩怨,之後會有機會讓你發泄!”隊長眼神凶狠,話裏的含義不言而喻。


    周遭安靜下來。


    電梯叮鈴一聲到位,眾人鬆開手,依次走了進去。


    安酒站在靠近門的位置,摁下向上的按鍵。


    剛剛這位隊長的話,透露出某些令她不安的信息。


    什麽叫會出現解決恩怨的機會?


    為什麽等暴雨季來,這個機會才會到?


    聯想到早上售水的工作人員說過的,暴雨後,官方會發布外出任務,難道說,這點和機會掛鉤?


    誘因呢?總不能沒有任何借口,隨意刀人以報個人恩怨吧。


    難道是魚?


    ——官方發布有關收集魚的任務,完成之後,另外捕捉到的魚歸個人名下,為了能爭取到更多食物資源,爆發衝突就變得很平常、很合理。


    場麵一混亂,守衛又怎麽可能知道某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又死在誰手裏呢?


    死無對證,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但,魚是從哪來的,數量有多少……


    在這樣的條件限製下,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走出電梯後,經過的平台區坐滿了48樓的住戶。


    他們目光呆滯,兩腮凹陷,看似沒多少活力,可隻要告訴他們前麵有食物,就會像瘋了似的,命都不要的衝上去搶,為了多一口吃的,下手狠是絕對的。


    安酒從他們中間走過,神色平靜得過分。


    她不會讓奶奶參加這次任務。


    如果官方的任務要求是按個人下發,就意味著她需要以雙倍數量才能完成。


    她得找個幫手,最好處境類似,這樣大家都有牽掛,在外界因素的牽製下,自己和幫手之間,能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可她在蜂巢裏認識的人不多,最近處的還算不錯的,除了冀珍珍,就剩下甘淇。


    如果拉上冀珍珍,吉漠說不定也會加入,溥淮呢?


    安酒在心中否定,經過她這段時間的觀察,溥淮是個習慣掌控全場的人,做事有計劃,說一不二,是個很可靠的隊長。


    但也僅此而已。


    在溥淮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經曆了原生家庭突如其來的變化後,她性情大變。


    沉默寡言、對感情敏感,也更關注自身,她害怕自己不夠強,害怕無法保護自己。


    唯有自身足夠強大,能夠獨當一麵之時,她才能停下前行的步伐,靜心欣賞身邊的風景。


    至於依賴心?隻要剛冒出一點萌芽,就狠狠掐死。


    解開門鎖的時候,聽到動靜的奶奶顫巍巍靠近,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微笑。


    似乎疾病已經從她身上出走,她看上去好多了。


    “溥隊長回來已經有好一陣子了,要不是聽到你的聲音,我都得站在這兒喊他來。”奶奶笑著拉開鐵門,伸手去拿她抱在懷裏的衣服包。


    “不用,我能拿得動,”安酒側身避開,看向水桶蓋子上的飯盒,壓低聲音問,“飯吃完了沒?”


    “吃完了。”奶奶也輕聲回答,走過去揭開蓋子,把空空的底部亮在她眼皮底下,看向安酒的眼神似乎在說:‘怎麽樣,吃得夠幹淨吧?一粒米都沒剩呢!’


    “好棒。”安酒豎起大拇指,鼓勵道。


    她打開窗戶,把衣服包放在窗邊解開,然後懷裏掏出水杯,擰開後把裏麵的水倒出一點澆在土堆上,等打濕後揉捏成團,拿到外麵的地麵上二次澆水。


    這樣她的衣服是幹的,落上去的土在窗外抖抖就行。


    “小酒,你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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