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麵上,我們是為著共同的目標努力,實質上我看並不是這樣吧?”伍衛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說道,“我們檢察官要將罪犯繩之以法,這是不錯,但更多是為了完成我們天然的業績任務,我們的起訴率,結案率指標也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這也是現實的無奈。”


    “嘿,難道你們也要像我們律師一樣,講業績嗎?”慕材聽了,臉上露出一種不自然的微笑,那是一種因為與想象中的事情不一樣,突然知道真相後的一種反差感覺,“如果是這樣,那就分分鍾鍾會變了味。”


    “我想這也是當檢察官的無奈一麵吧,打著冠冕堂皇的旗幟,卻是私下藏著另樣的想法,那種不純的,滿是雜質的意念會汙染公平正義的源頭,不知道你們律師又怎樣了?”伍衛歎了一口氣,用一種詢問的眼光看了看慕材,輕輕地說道。


    “我們律師隊伍中,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做律師時間長了,就看見各種各樣的奇葩,不見得就比你們好啊。”慕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得說道,“有的律師就是一個商人,為了盈利,可以將職業道德拋之腦後,一味將法律做成商品進行出售,甚至是為了利益,可以沒有標準,沒有限度,遊走在法律的框架邊沿,做出很齷齪的事情來。”


    “比如呢?”伍衛好奇得問道。


    “比如?”慕材看著檢察官那被挑起的好奇神情,也不想擺出故作高深的樣子,“比如有的律師就是一名皮條客,專門做拉皮條的工作,這隻是一個比喻了,但實質就是這樣。這種律師,他們善於談客,接案子,待案子簽好合同交了律師費,就馬上打包轉給其他律師辦理,就像是工程轉包一樣。”


    “這樣也太離譜了。”伍衛咬牙切齒,擺出一副恨惡罪惡的鄙視神情,“我們隊伍中,也不乏有類似的人,真是知法犯法,不知所謂,破壞隊伍形象的蛀蟲!”


    “噢!”慕材驚訝道,靜靜看著伍衛,想聽下去。


    “具體哪個地方的,我就不指名道姓了,這個資深的檢察官竟然去找小姐,被抓到了,還被登了新聞。”伍衛皺緊眉頭,氣憤得說道,好像這事就發生在他的同事身上一樣,“真是活久見了。”


    慕材噗嗤一聲,鼻孔噴出了氣,他還是克製住自己,不想笑出來,聽到這樣的事情,就好像是聽到牙科醫生自己不注意保護牙齒,亂吃東西,最終把自己的牙齒給腐蝕掉一樣好笑。


    “我們隊伍中還不是有類似的事情,一聽到真是哭笑不得。”慕材吞咽了一下口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知道,我們律師不像你們檢察官是吃公糧的,我們要生存,就要靠自己的能力才幹去接案子,有案子做才有收入,沒有案子,那就是等著吃西北風了,剛出道的律師,因為沒有資源,沒有人脈,又因為是剛剛出道,所以可想而知,他們是沒有多少案子做的,可是人總得生存啊,是不?”


    “生存是第一根本。”伍衛認可得點頭說道,然後等著慕材把話說下去。


    “我們有些律師就通過自媒體的形式,用跳舞來發展客源了,博得觀眾的眼球,也引起輿論的嘩然,我剛開始看到也是很震驚,真想臭罵她一頓,這不是在明明羞辱自己,也在給同行抹黑嗎?就好比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跳著鋼管舞,那個場麵不是很滑稽,很可笑嗎?以後還有誰相信醫生呢?”現在輪到慕材咬牙切齒了,“後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要是這位同行有案源,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了,我的內心就產生一種憐憫之情,畢竟這個事能夠上頭條,不正是說明是個特例嗎?”


    “特例不代表就是常態,就像是代表聖潔公義的神父和牧師,不也出現性侵的事件嗎?這是非常特例的事。”伍衛補充道,“特例就像是天空不久閃過的流星,一閃而過,就永遠消失了。”


    “這是特例,是不假,但一次特例,就足以顛覆大家對傳統行業的觀念和職業形象。就像我剛才提到的這位剛出道的同行,後麵律師公會介入調查,對她約談後,她就收斂了,聽說注銷了律師執照,全職幹起網紅來了,哎,真是一陣感慨,這個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啊。”慕材說完,意味深長得吐了一口氣,臉上盡是無奈。


    “總得說來,就是一句,理想很豐滿,現實骨感,理想的圓滿與現實的殘缺總是有那麽一大段距離的。”伍衛說道,“所以說啊,你就別那麽天真得認為,律師和檢察官的目標是一致的了,實際上真是複雜啊。”


    “與其說是理想與實際的問題,還不如說終究就是人的複雜問題,理念的東西最終還是需要人實踐出來的,正如法律本身就是很抽象的,不管頭腦想得多麽好,還是要落實到地麵上啊。”慕材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律師與法學家的根本區別就是,前者是要實踐法律,把紙麵上的文字想辦法給活出來,而後來就是整天咬文嚼字,想辦法想出一套健全的規則和理論,來指導法律實踐,到底兩者間是誰來引導誰,這個可真是說不清楚啊。”


    “我們盡別越說越遠了,不然說到天荒地老,都說不完,我們要將雙腳拉到地麵,我們是屬於法律的實踐者,現在就繼續說說這個案子吧,扯那麽多是沒有用的,這些誰是誰非,跟這個案件一點用處都沒有。”伍衛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道,“談完,我還要忙其他事呢。”


    “噢,行吧,我就不展開說了,總之我的觀點就是——鄒朝的量刑應該要調整,他的售賣價格要降下來。”慕材轉變了語氣,從剛才有點拖長慵懶的語氣,變成嚴肅剛硬的語氣,這是切換得多麽得快。


    “我尊重你的觀點,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觀點,大家互相堅持就可以了,既然雙方的分歧如此大,那就在法庭上一起開戰吧!”伍衛也互不相讓,以牙還牙,“你們有目標,我們也有目標,這個真的很難協調,或者說根本是協調不了的,因為不管我們這邊如何退讓,最終還是與你們的目標背道的。”


    “不不,不不,你理解錯了。”慕材連忙擺手,搖頭說道,“我們從接到辯護委托開始,就大概預估到這個案件的走勢,所以我們會提前將最壞的結果說給家屬聽,讓他們做好準備,同時,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辯護,把預估的結果盡量往下拉,實現最大的辯護效果,所以說,剛才我說我們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原因就再此了。”


    伍衛好像聽懂了一些,驚訝得半張開嘴,“從這點看,確實。”


    “最終我們就是要給嫌疑人一個合理的判決,就是通過控辯雙方的來回拉扯,這個過程不就是體現了公平正義嗎?我們說的公平正義更多的是過程,大過於結果啊。”慕材解釋道,“在沒有出最後的判決之前,我們辯護律師都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辯護!”


    “那行,我欣賞你們這種精神,這也是我們檢察官需要學習的地方。”伍衛舒展開那緊皺的眉頭,“你的觀點,我需要提交上麵去討論,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


    慕材站起身,跟伍衛握握手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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