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裏酒樓的掌櫃一晚上沒睡好,先是聽到房頂上有人走動,這會兒又聽到門外有人對話,他躲在門內拿著一根早就準備好的棍子衝出來,道:“大膽毛賊!還不束手就擒!”  淩書意一驚,忙道:“大伯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阿然也趕忙說:“王伯,是我啊,我剛剛去送我爹娘,是書意哥哥送我回來的。”  掌櫃的狐疑,問淩書意:“你們在做什麽?不是你們在我家屋頂上走來走去?”  淩書意無辜地搖頭:“不是啊。”  店家奇怪:“那到底是誰?”又道:“大虎,把梯子拿出來,看看屋頂上曬的東西丟沒丟。”  大虎身著灰布麻衣,看起來是店裏的小二,雖然長的五大三粗,實際上卻膽小如鼠,他結結巴巴道:“掌櫃的,真的去看啊,那房頂上就曬了點稻米,有誰能偷啊。”  掌櫃的道:“這年頭偷什麽的沒有,快去看看!”  大虎顫顫巍巍地上了梯子,過了會兒下來,手裏竟然多了一塊西瓜皮,道:“上麵沒人,東西也沒少,但您放的西瓜皮被踩了一腳,估計是摔下來跑了吧。”第三十七章 你是不是被熏暈了呀?  次日一早,淩書意下過早課便匆匆回到房間,昨晚眾人踩著淩岩規定的時辰邁進山門險些挨罰,後得知他們並非貪玩所誤,便沒再多說,唯獨淩書意藏在最後滿身酒氣惹人生疑,淩岩將他獨自留下問話,淩書意隻能從懷裏捧出一隻醉酒元寶,證明自己的清白。  淩岩怔住,問:“他……怎麽了?”  淩書意直白說:“喝醉了。”  “喝醉了?”淩岩大驚,轉著圈便要找戒尺:“讓你好好照顧,你竟然給他喝酒!?你知道他是誰嗎!”  淩書意眨眨眼,好奇道:“誰呀?”  淩岩一頓,險些被怒火衝昏頭腦說漏了嘴,立刻圓回來道:“他可是百年一遇的靈鳥。”  淩書意垂眼,隻見手心裏的元寶躺得板板正正,活像個小人,不禁笑起來說:“我就知道元寶有靈性,它可聰明了,就是今天傻得可以,竟然掉進酒壇子裏摔醉了。”  淩岩了解因果後,依舊不放心,抬手在元寶身體上空撫過,察覺並無大礙,才再三叮囑,將一人一鳥放回去。  當晚,淩書意把元寶放在自己的枕頭上,又找來宋憶秋以前送他的手帕,疊了四折蓋在它的身上一同睡覺,今早天色未亮淩書意便匆匆出門,此時回來,卻見枕頭上空無一物?他忙在床上翻找一圈,所幸這次元寶並沒有跑遠,最終在床尾一處發現了蹤影。  淩書意趴過去戳了戳它略顯落寞的背影,道:“元寶?你醒啦?”元寶並未理他,挪著小碎步轉了個麵向,淩書意又戳了戳它,笑道:“元寶你餓不餓啊?想不想吃東西?”  元寶依舊沒有理他,獨自一鳥麵對床角,不知思考什麽人生大事。  淩書意猜想:莫非是想起昨天掉進酒壇子裏今早醒來覺得沒臉見人?按著元寶這個性子很有可能,他烏溜溜的眼睛一轉,又道:“你昨天到底什麽時候跑掉的呀?為什麽會在酒樓門口睡著了?”  元寶一聽,微微扭頭,漏出半張尖尖的鳥嘴。  淩書意暗道:中了!又再接再厲:“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睡覺了,那裏的酒味好大啊,你是不是被熏暈了呀?”  元寶停頓半晌,突然抖抖羽毛,昂首挺胸地轉過身來,態度冷傲地點了點頭,似乎在說:沒錯。  淩書意心裏為自己豎起大拇指,彎彎眼睛道:“那以後咱們離酒壇子遠一點,走吧!我給你準備了葵花籽,你陪我去修習。”  三日後便開始試煉,這些天淩岩沒多管,讓眾弟子自行安排時間,大多數人聚在一起,也個別點燈熬油,淩書意本想找個地方偷懶,卻沒想到恢複精神的元寶比他爹還要嚴格,依舊是鬆竹雪林的石頭上,淩書意像模像樣地比劃兩下便將劍丟在一旁,側身躺下曬太陽,此時微風暖陽好不愜意,正待昏昏欲睡時,竟覺脖頸處毛茸茸一坨,瘙得他奇癢無比,淩書意閉著眼睛含糊不清道:“元寶別鬧啦……我給你讓點地方……”說著便往石頭邊緣蹭了蹭。  元寶並不滿意,繼續在他頸窩處瘙癢,淩書意不想睜眼,便又繼續挪了挪道:“好了好了,都給你這麽多地方了,不許再擾我清夢了,要不然我就抓住你烤了吃……”  他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元寶便揮著小翅膀更加賣力起來,淩書意忍受不住“咯咯”笑出聲,抬手就要將它揮走,卻沒想那小家夥居然跑到他的臉上?淩書意費力地睜開一眼,隻見元寶正抻出一隻翅膀,又冷漠又嫌棄又不得不對著他的鼻子扇風,細小的微風吹進鼻子裏奇癢無比,淩書意陡然坐起,揚起脖子“阿嚏”一聲,精神抖擻。  再看元寶,已然飛離幾尺,竟然還用翅膀捂住鳥嘴,生怕噴到自己身上?淩書意當即跳起來道:“別跑!看我抓住你怎麽將你全身的羽毛拔幹淨!”說完撿起地上的長劍,跑了過去。  如此一追一趕便是三天之後,卯時未到,聚靈宮五門低階弟子全部匯聚淩霄岩頂,這地方從遠處望便劈地摩天,讓人生畏,切身站在上麵更是心驚膽戰,齊更縮了縮脖子生怕掉下去,扭頭問淩書意:“咱們上來到底做什麽啊?術法試煉在這地方也施展不開吧?”  淩書意四處看看,喪氣道:“我也不知道啊。”  齊更少見他這副模樣,興奮道:“你這幾天修習如何?有沒有信心?你要是不行就放棄吧,這樣咱們能直接少個勁敵!”  說到這裏淩書意便氣得跺腳,他這三天啥也沒幹,光抓鳥了!圍追堵截,翻牆上樹,學過的術法全都溜了一遍,完全截不住那隻看起肥嘟嘟的小鳥,更甚者那任性小鳥愛上了院子裏的晾衣服繩,也不知平時自己蹦個高就能甩上衣裳的繩子,一夜之間怎就升高了幾十丈,然元寶就站在衣繩中間,他隻能踩著繩子過去抓,但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光憑踩繩行走這點,倒也不難,這種事情他們很小的時候便練習過,算是每一名弟子定心的基本功,但那時眾弟子年紀尚小,繩子也隻有幾尺高,摔下來不嫌疼,更不會心懷恐懼,許多人練一練也便過了。  但是今天……  淩岩,淩歸,淩棲三人,站在眾弟子麵前,淩歸代掌劍修,粗眉闊口,相貌剛正,他與淩岩齊名,十分嚴厲,粗聲道:“今日試煉並非多難,都是你們兒時學過的基本功夫,若是前三日沒有偷懶,靜心修習,此番必定能過。”說著抬手一揮,身後雲霧飄散,眾人探頭探腦向前看去,隻見三條兩指寬的鎖鏈淩空架起,通向不遠處的無名崖頂。  淩岩接聲道:“試煉的方式非常簡單,隻要通過這三條鎖鏈,便有機會獲取去往玄天宮的資格。”  眾弟子嘩然,這叫簡單?!齊更左右衡量,顫顫道:“師,師父,那要是摔下去了會怎麽樣?”  淩岩冷麵,實話道:“會死。”  “啊?!師父,沒有人保護我們嗎,這,這也太難了吧!”  “是呀師父,咱們這是去玄天還是去西天啊?”  “師,師父,我不想去,我能不參加試煉嗎?”  眾說紛紜,驚恐難定,淩棲代掌符修,五門師兄弟中年紀小,也最為和善,笑著安撫道:“可以,此時想退出的,便到左邊,想要繼續試煉的便留在右邊,大家量力而行,這次對於你們來講確實很難,並不強求。”  齊更拉著吳昊淩書意交頭接耳:“咱們退不退啊?”  吳昊問:“為什麽要退?”  齊更道:“師父說摔下去會死的呀!”  吳昊不解道:“你為什麽要讓自己摔下去?”  齊更眨眨眼:“這,這麽高怎麽可能摔不下去?”  吳昊道:“你越這樣想,便越會摔得慘,你若想退便退,我能過去。”  “哎你,你別盲目自信啊。”又問淩書意:“書意你退不退?你看左邊都過去好多人了,咱們這會兒去也不丟臉。”  淩書意目視前方,隱約看到鎖鏈盡頭一抹金黃,哼哼笑道:“不退,我今天要是不抓住它,名字就倒過來寫!”  齊更問:“你要抓誰啊?”  “誒?”淩書意一怔,忙道說:“沒誰!”  正待齊更猶豫之時,選擇的時間已然結束,他再想往左邊跑已經來不及了,扭頭一看,右邊僅剩十人。  同門退出後便一身輕鬆,開始給自己人搖旗呐喊,淩岩門下剩下三人,喊得尤其熱鬧,淩歸抬手讓眾人安靜,看了眼時辰,厲聲道:“三線並行,以先後排名,前三名,便可以拿到去往玄天宮的名額,現在,由誰先來?”  淩書意早已經迫不及待,一馬當先,十人不好分排,他便首先踏上距離地麵百丈高的鎖鏈,身影穩健地衝了上去。  齊更瞠目結舌,不禁吞咽口水,結巴道:“書,書意還真是強啊……”  吳昊點頭:“他成績向來很好,能靜能定,雖然麵上不怎認真,但師父師尊教的,一點便透。”  齊更感歎:“這大概就是天份吧,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吳昊實話道:“也並非全靠天份,你我資質相同,你卻不如我一半成果,我也不比書意差得太多。”  “嘿?你什麽意思?”齊更不服,心虛道:“不就走個破,破鎖鏈嗎,我,我還能害怕是怎麽著?”  吳昊道:“怕不怕,試過便知。”  兩人正說著話,淩書意已將行到鎖鏈盡頭,沒有幾步便能抓到元寶,但連著失手三天,便長了個心眼,想試試這隻壞脾氣的小鳥會不會自投羅!於是靈光一閃,接著計上心來!  他假意虛晃兩下,身形猛然一歪似要跌落,伴隨眾人驚呼,元寶也明顯嚇了一跳,這種試煉不可幫忙,況且以淩書意來講,怎麽可能從鎖鏈上摔下去?它似有疑慮,盤旋不定,卻還是揮著翅膀飛過來查看情況,沒想到迎麵一陣勁風,直接撞上一睹肉牆。  糾纏了三天了恩怨,就此分出勝負,待元寶反映過來,身體已然被人控製,抬眼瞧見淩書意一腳倒勾在鎖鏈之上,一手緊攥它的身體,齜牙咧嘴“嘿嘿”壞笑。  元寶見他沒事,圓鼓鼓地身體明顯鬆懈下來,後又十分生氣,瞪起金燦燦地小眼珠,凶狠地低下頭,啄了下那搗蛋鬼的虎口位置,以作懲罰。第三十八章 就知道你最好啦!  試煉結果出來,分有淩書意,吳昊,以及一名符修弟子,但是出發那天隨行而來的卻成了齊更,淩書意大喜,忙問:“你怎麽來了?”  齊更道:“霧林霧雨兩位師兄昨晚吃壞了肚子,就順延到我這裏了。”  吳昊略顯擔憂,道:“你行嗎?”  齊更皺眉,卷起袖子就要動手,別看他平時挺慫,但對吳昊從不畏懼。  淩書意連忙拉架:“你們兩個不是一個村出來又一起拜師學藝的嗎,吳昊貧乏的話語裏麵隱藏的都是赤裸的關心,他昨天看你趴在鎖鏈上險些掉下去都要跑上去拉你了。”  齊更連忙讓他打住,又一次回想起自己爬過鎖鏈的慫樣,問道:“我聽師兄們說玄天宮門口也有一道這樣的鎖鏈,而且更長更細。”  吳昊道:“好像不止如此。”  此行二十人,除了眾位弟子之外,還有淩棲淩歸,一同前往。  當晚,靜澤居內一道鬼祟身影偷偷摸摸避開巡視弟子,跑到扇形居的後林裏,那有一座閣樓,雖無人把守,卻被設了屏障,無法靠近,那人似乎有些緊張,猶豫半晌從袖口裏拿出一個布袋,顫顫將其打開,取出一張少見的符文,突然,符文紅光炸起,晃得他連忙擋住雙眼,待平息下來,麵前的屏障已然消失,他無暇驚奇,忙跑入閣樓,找到了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程玉。  程玉緩緩起身,看清來人道:“知良,你來了。”  知良忙上前扶他,關心道:“你,你怎麽樣?”  程玉咳嗽兩聲,幹澀笑道:“死前還能見你一麵,也算值了,咱們朋友一場,沒想到……”  知良急道:“不會的程玉,你不會死的,師父師尊不會讓你有事,他們,他們隻是幫你驅除身上的禁術,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程玉目光灼灼,卻悲切道:“我知道我犯了錯誤,可是知良,你不懂,所謂的禁術便是引邪靈入體,與骨血相容,這樣的存在,若是強行驅除,就是在分離我的血肉丹靈,我活不下去的,可是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良震驚:“已,已經這麽嚴重了嗎?”  程玉點頭,又咳嗽半晌,道:“其實……我可以自己控製,可師父師尊並不相信。”又握住知良的手,眼中含淚:“你看,我現在和旁人有什麽區別?知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把我當成妖物,待我死後也還是與初識……”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知良難受不已,猶豫道:“你,你真的可以壓製住體內的邪靈嗎?你會被它反噬嗎?”又無奈道:“你怎麽這樣大膽啊!”  程玉道:“其實師父師尊已經幫我驅走大半,隻要我日後不再修習,便不會有事,就算以後年邁,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可是如果師父師尊強行繼續……我……”  知良不忍道:“你真的不會再去修習禁術了嗎?”  程玉慘然一笑:“你看我這幅樣子,又受了這樣的罪過,我怎麽還敢呢?知良,我真的不敢了,太疼了,我的血肉和丹靈每天都在體內撕扯叫囂,真的太疼了……”  知良見他僅僅幾天已然骨瘦如柴,紅了紅眼圈,將手裏的東西交給他道:“這個錦囊莫名地出現在我房間裏,裏麵有幾道從未見過的符文,還有一封告訴我如何避開巡視師兄走出聚靈宮的信,你若是碰到屏障便用符文破開。”  程玉顫抖道:“這……”  知良道:“我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但肯定是為了救你,程玉,你用這個回秋白氏吧,你回去以後師父師尊就沒辦法……”  程玉道:“不行。”  “什麽不行?”  “我不能回秋白氏,家族長輩與師父師尊一樣,他們容不下我曾修習禁術。”  知良慌張:“那,那要怎麽辦?”  程玉道:“無妨,我可以逃出去後,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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