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 作者:淮上 文案 楊九這一輩子,好美人,好美酒,好駕快車,好開快槍, 隨心所欲、風流不羈。從他生下來到現在為止,他隻迫於活命逃亡過兩次, 第一次是因為被蕭重澗要他的命,第二次是羅駿要他死。 偏偏這兩個男人,還跟被他丟棄的倆怨婦似的,都堵在門口叫他出來負責。 本文是1vs1,非np,鬼畜攻vs妖孽女王受,he~ 咳,其實整個故事就是一個強攻被比他更強的攻硬掰成受的血淚史! 內容標簽:強強 虐戀情深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楊九 ┃ 配角:羅駿,蕭重澗 ┃ 其它:he~ 第1章 人家上門要負責 楊九在樓下鎖了那輛破舊的捷安特自行車,一根手指快活的勾著鑰匙圈兒,三步兩步跨上樓梯。 樓道裏散發著常年煙熏火燎的油煙氣味兒,樓梯兩側的牆壁已經發黑了,大塊大塊的牆揮脫落下來,就像一張妝容太重的老女人的臉。白白的厚粉下是一層層枯朽不堪的皺紋,年歲愈久就耷拉得越破敗,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種種油膩、破舊的氣息。 就這麽一個破筒子樓裏的一室一廳,還是楊九兩年前費了好大力氣才租下來的。所幸已經是租不出去的破房子了,中介隻想著早點找到下家,手續方麵就敷衍了點兒;不然楊九既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暫居證,上公安局網站查都查不出來他這麽個人,他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在這座城市裏住下來,那是不可能的事。 房子破了點兒,租金也就相對便宜,連帶著種種雜費半年繳一次,以他現在在一家小公司裏做倉管的薪水足夠支付了。要是略有結餘,攢下來買個暖氣——這兩年他身上寒氣益發的重,要是沒個暖氣烘著,冬天還真有些難熬。 楊九住在四樓,水管大概有些問題,這個高度上已經抽不上來水了,左鄰右舍隻能提著水桶從樓下老遠接水來用。楊九下班回來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剛上樓梯就聽見對門那米脂的婆姨在家裏摔打她老公,女人尖利的嘶叫和哭泣穿過薄薄的門板:“都是你這個沒用的漢子,我怎麽就這麽命苦跟了你喲!住在這鳥窩裏邊受氣!……我大學那個同鄉,哪一點比得上我好看,人家咋就跟了大款吃香的喝辣的呢,看看人家老公……” 她老公大概已經被罵慣了,隻一聲不吭的坐在門口,看楊九上樓來,抬臉來嘿嘿一笑:“哥們借根煙抽抽!” “你自己沒有?” “婆娘管著呢,說燒錢。這不斷了有幾天了,饞得我!” 楊九哈哈一笑,遞過去一根白沙。他自己是個老煙鬼,當然了解被迫禁煙的痛苦滋味兒。 就算是在最艱難、最無望的時候,走投無路到瀕臨絕境,他身上除了槍就隻剩下一點零碎硬幣;就這樣他還省著去小攤兒上買了兩根煙。 沒有打火機,他就揣著兩根煙躲在夜雨的橋洞下,眼看著有行人過來,猛地撲上去一手勒脖子一手抵太陽穴:“哥們別慌,就借個火。” 這兩年他的健康已經完全被摧毀了,醫生說他的肺就是一黑洞,必須立刻戒煙。但是香煙這玩意兒已經組成了男人的靈魂,他是如此的愛著尼古丁這種有毒的東西,煙熏繚繞、絲絲入肺,在他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隻有香煙能撫慰他的神經。 整個世界都能背離他,最親密的人都能放棄他,至於香煙永遠跟隨著他,自始至終安撫著他。 楊九自己也點了一根煙,蹲在自家門檻上三下兩下的抽完了,夾著煙屁股站起身,笑眯眯的跟鄰居那個倒黴男人打招呼:“進去了啊。” 倒黴男人說:“啊?煙屁股留著幹嗎?” “萬一斷糧沒煙了,煙屁股解饞啊。”楊九哈哈一笑,一點不掩飾自己滿身的落拓,瀟灑的推門走了進去。 那被老婆臭罵的倒黴漢子嘖嘖兩聲。早知道他對門這個兄弟窮,但是沒想到窮成這個地步。 楊九推開門。進門是一個短短的拐彎,放著一個鞋架子。他摸著黑低頭換鞋,剛一彎下腰就覺得一陣胸間一陣刺痛,連著咳了好幾聲,嗓子裏都有些血腥氣蔓延上來。 大概是剛才煙抽急了?楊九夾著那個煙屁股,摸黑往小廚房裏看了一眼。還剩兩把韭菜,櫃子裏還有雞蛋,大概可以炒個韭菜蛋花。 他咳了一聲,轉身去開燈。這小破筒子樓就一室一廳,一間用來睡覺,另一間就用來吃飯了。還好家具不多,勉強夠下腳。 突然楊九的動作頓住了。 香煙的火光在黑暗中一亮一滅,黑暗中靜寂沒有人聲。隔壁女人斥罵的聲音已經漸漸的輕了下去,一時恍惚化作了靜寂後的背景。 電燈的開關是老舊的拉線式,他伸出手去捏住了線,然後一隻手自暗處伸來,準確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楊九慢慢的站直身體,一個男人的氣息從黑暗中襲來,仿佛潮水一般,如此堅定而有耐心,仿佛要隔著空氣把他淹沒一般。 楊九手上一鬆,指尖那個煙屁股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抽走,然後放在唇間狠狠抽了一大口,接著徐徐吐了出來。 “很夠勁麽,楊九。”男人的臉在火光明滅間,仿佛獵人隔著槍口,盯著被逼到陷阱邊緣的野獸,帶著一點點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這味兒,挺辣的麽。” 男人的手滿把抓著楊九的手腕,引領著他慢慢拉開燈。砰的一聲輕響,屋子裏燈光大亮,以他們兩人為正中,狹小的房間四角圍著起碼一個排的槍手,一個個都把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他。 楊九掙脫了男人,一邊揉著手腕骨一邊漫不經心的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是挺夠勁的啊羅駿,這是什麽?沙漠之鷹?” 楊九蹺著兩條修長的腿,摸著下巴打量著離自己最近的那把槍,“——兩年不見,你越混越出息了,連你老師我的煙頭都要搶了。” 羅駿轉過身,走到他麵前,氣勢暗沉仿佛要擇人而噬,“學生出師了,氣死當老師的,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何況兩年期那我也沒有真的……真的想讓你死。” “不想讓我死,所以讓追捕我的槍手全部配備達姆彈?” 楊九挑起眼皮兒看著他,這個角度讓他看上去有點漫不經心的性感,甚至是……誇張的嘲弄一般的優雅。 “羅駿,”他說,“跪下。” 男人筆直的站著沒有動。 “你既然還承認我是你老師,就該有個學生見老師的樣子,是不是羅二少?” 男人短促的笑了一聲。不管他的身份如何變換,不管他是當年那個軟弱無助的羅家庶出少爺,還是後來聲名日盛的繼承人,還是現在權重一方的財團掌門……隻要他見到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姓楊名九的男人——他名義上的老師,他就一直是這樣,被壓製著、被調笑著,就仿佛威名赫赫的羅家家主還是當年任人欺淩的庶出子,一如當年在深宅大院中他們的初見。 羅駿緩緩屈膝跪在了楊九的腳邊。一個槍手想動,被這讓人窒息的沉默逼了回去。 “楊九,”他說,“跟我回去吧。隻要你跟我回去,我們之間的帳……一筆勾銷。” 楊九挑起眉毛,這個滿身落拓氣息的男子竟然在眉梢眼角上還殘存著當日睥睨嘲弄的玩世不恭的意味,“所有的帳都一筆勾銷?包括我利用你對付蕭家?包括我利用完了把你一腳踹開?包括我裏應外合準備殺你?甚至包括我當年欠你的……那條命?” 羅駿神色大變,幾乎難以自製。楊九冷眼看他臉色,心裏哈哈一笑。 果然是這樣,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就算是已經坐上了黑道第一把龍頭的位置,那一喜一怒也仍然掌握在自己手裏,就仿佛他還是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小蘿卜丁,被自己這個惡劣的老師百般調戲。 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太多死穴,隻要稍微一點,就能刺得眼前這個男人失控跳腳。 楊九等著他爆發起來下令滅了自己,誰料羅駿深深的吸了口氣,竟然生生按捺了下去,“隻要你肯跟我回去……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 “不對啊羅駿,”楊九懶洋洋的說,“你什麽時候這麽需要我了?” 羅駿不言。 “讓我猜猜。嗯……你家元老準備反了?準備把你推下台?還是你終於跟白道鬧翻了,現在人人追殺自身難保?或者是家道中落沒飯吃了,打算回來請你老師我重新出山幫助你東山再起?” 羅駿冷冷的看著眼前沒心沒肺吊兒郎當的男人,“拜您所賜,我的江山暫時還非常穩,沒有任何問題需要老師您幫忙。” 楊九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更深入的陷入到椅子裏,笑容也相應的變得更冷淡了,“那麽,是蕭家老大蕭重澗,終於又卷土重來了?” 房間裏隻聽見時鍾的指針滴答,以及他們彼此縈繞的呼吸起落。 羅駿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才道:“蕭重澗得到你藏身在這裏的消息了,他正在帶人準備趕來。” 楊九淡淡地說:“很好嘛。” “很好?” “好歹是舊情人,落到他手裏去,說不定能留個全屍。”楊九站起身,“至於你,你是我調教長大的,心狠手辣、不念舊情,落到你手裏去,指不定當初我教你的一樣樣都會落到我自己身上來呢。” 楊九走到窗前去,猛地一把拉開窗簾。外邊路燈的光映了進來,映得窗邊楊九的側臉竟然有些詭麗的妖異。 羅駿猛地撲上去。從窗口向外望去,樓下密密麻麻的停滿了越野車,中間一眾保鏢圍著一個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抬起頭,望著這個窗口。 “蕭重澗動作不慢嘛。”楊九這麽評價著,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抓住了腦後的頭發,接著被猛地扭過臉來,生生墜入一個凶狠的吻裏。 唇齒間的輾轉和捕獵讓人腦海裏一片空白,這個當年蘿卜丁兒似的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個極具威脅力的男人,並且明顯的向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發出了割據地盤的挑戰。 楊九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喘息著調笑:“若是兩年前,我會誇獎你一句吻技很有進步——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表演現場劇給人看不是一種正常的性 愛好。” “晚了,”羅駿沉沉的笑著,“尊敬的——親愛的老師,記得兩年前我們之間那個銷魂蝕骨的晚上嗎?我早就剪輯成錄像帶寄到蕭家去了……” 楊九來不及變色,對於危險的敏感的直覺已經深入骨髓,猛地繃緊了那根神經。他猛地拉著羅駿就地一滾,嘩啦一聲窗戶玻璃破碎,純銅彈頭深入到牆壁之間扭曲翻滾,製造出了蔓延整整一麵牆壁的龜裂紋。 樓下寒風凜冽,蕭重澗慢慢的收回拿著槍的那隻手,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掌心的肉裏,然而他卻對肉體上的疼痛渾然不覺。 助手看一眼他的臉色,打了個寒噤:“蕭老大,叫人上去嗎?” 蕭重澗點點頭。 槍手立刻傾囊而動。助手落後了幾步,轉頭過去小心翼翼的問蕭重澗:“對於如何處置樓上的人,您還有什麽特別的吩咐嗎?” ……比如說要不要特別放過某個人,要不要注意某個人的安全…… 蕭重澗臉上沒什麽表情,然而偏偏就讓人感到一股滲透骨髓的寒意。 “不要緊,他楊九的命大著呢。哪用得著……哪用得著我替他操心?” 他臉上的神態很平靜,然而那句話卻刹那間讓人產生了一個錯覺,好像一個字一個字都是從牙齒縫裏,生生的逼出來似的。 樓梯上的腳步聲聲聲錯亂,仿佛大戰前一觸即發的倒計時。房間裏的氣氛仿佛凝固了,隻聽見槍械撞擊帶來的冰冷的金屬聲響。 楊九突而歎了口氣,淡淡的道:“親個嘴兒罷了,也不知道蕭老大為什麽這麽憤怒。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想看到我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戀愛結婚的人吧。” 羅駿突而猛地回手握住了他,聲音沒有一點溫度:“我有必要提醒老師您一個事實。” “嗯?” “蕭重澗離婚了。” 即使是不正不經油腔滑調如楊九,也刹那間僵硬了一下。 “如果你被我抓回去,我最多是盡一盡學生應盡的‘孝道’罷了。——但是如果是被蕭重澗抓到……” 羅駿回過頭,側臉線條的線條刀削一般堅硬無情,“——道上傳言他給你準備了上十種毒品,每一種都能在不損傷神經係統的情況下讓人深深成癮……” 房門砰的一聲大開,樓上樓下恍惚的尖叫和家具倒塌的聲音恍惚傳來。沙漠之鷹的槍響仿佛就在耳邊想起,震耳欲聾。 楊九隻來得及看見火光中死神的笑臉。很久以前他曾經被稱作死神的微笑,他可以在火力現場中扛著一把m21單身一人的殺出一條血路,也可以在商場上步步勾心鬥角中謀算出一片天地。那個時候別說是羅家或蕭府了,就算是神也不能擋住他隨心所欲的步伐。 楊九這一輩子,好美人,好美酒,好駕快車,好開快槍,隨心所欲、風流不羈。從他生下來到現在為止,他隻迫於活命逃亡過兩次,第一次是因為被蕭重澗要他的命,第二次是羅駿要他死。 偏偏這兩個男人,還跟被他丟棄的倆怨婦似的,都堵在門口叫他出來負責。 楊九輕飄飄的笑了一下。蕭重澗這時候剛好衝到門口,抬眼一看,隔著火光和子彈,就看見屋角中楊九蒼白而冰涼的微笑。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那樣,笑得無情無義、涼薄無比,好像他們之間不曾有過半點情分。 蕭重澗全身肌肉一緊,就在這個時候楊九向他們揮了揮手,輕飄飄的向後倒去。 他身後就是四樓高的已經被打破了的窗戶。蕭重澗那一聲“不要”還沒來得及出口,就隻見楊九整個人都倒了出去! “楊九!” 耳邊恍惚間傳來一聲嘶叫,就仿佛被逼到絕境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