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並不答話,隻是從包裏拿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易天看了她一眼,接過信打開信封把信拿了出來,一展開他看出了那是穆然的筆跡,易天的手不自覺地就抖了一下。 信並不長,穆然在裏麵感謝徐冉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和關心,然後告訴徐冉他接受了易天父親的提議,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養病,不再打擾易天的生活,希望徐冉不要擔心他。信的最後他拜托徐冉暫時幫他照看啞巴媽媽的墓,以後有機會了他會回來看徐冉。 其他的,關於易天的,一個字都沒有。 “信是你父親的秘書交給我的。”徐冉剛開始知道穆然不見了又氣又急,後來拿到信,又聽江秘書講了一些穆然的情況,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穆然做的選擇,其實她能理解。 他愛一個人,愛得太累,甚至因為太愛,反而不敢愛。啞巴媽媽的死是他一輩子的痛,他是真的怕了,不敢糾纏想要離開了。 徐冉心疼他,樂得冷眼看易天著急,也就沒第一時間告訴易天穆然給她留了信。隻是現在見易天這個樣子,她也不願再做些置氣的事。沒有必要了,該結束的,早點結束吧。 易天看完了信,一句話都沒說。半晌他把信遞回給徐冉,握緊了手盡力平靜地道:“也許他是…” 徐冉知道他想說什麽,不耐煩地打斷他,“啞巴媽媽給他的包他跟你要走了對吧?” 易天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 徐冉知道自己沒猜錯,嘴角露出個苦笑來,“你太不了解穆然。那個包是他的命,他要離開,必定會帶走。” 是了,哪有這麽巧。他前一天跟他要走包,後一天就馬上消失不見。 那個時候明明自己就在他身邊,可是他半個字都沒有透露。他笑著跟自己說話、吃飯,笑著答應等自己回來。可原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離開。 易天的胸口痛得厲害,他覺得心髒的位置好像被人挖了個洞,呼吸間牽扯著血肉神經,痛得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他閉上眼睛,半晌才啞聲道“他不相信我愛他。” 徐冉起身,臨走前好像還嫌他痛得不夠,冷著聲音道:“他從沒有相信過你愛他。” 易天不說話,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他做不來天天在穆然耳邊溫聲細語地道我愛你。 說這些有什麽用?說這些就能讓時間倒流就能讓穆然不再受傷能讓一切重新開始?動動嘴皮子誰都會,再漂亮美好的諾言要背叛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他自私霸道脾氣不好,可是這些他都願意改。他不知道該怎麽愛人,但他就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陪著穆然,把他放在心上,真心實意地對他好。更不用說穆然剛醒的時候,他喂他吃飯幫他換藥擦身凡事都親力親為,甚至整宿地呆在他的病房裏,哪怕穆然隻是微微的翻身亦或輕輕的咳嗽,他都會醒來,唯恐他有半點不適。 但如果這些都不能讓穆然相信他,那穆然可以教他,他會慢慢學,再也不會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可是穆然卻不要他了。 他把自己變成離開他就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的瘋子以後,他不要他了。 易天住著院,但是依然工作,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找穆然。他會聽醫生的吩咐吃藥,可是卻不怎麽吃飯,也幾乎從來不休息。易天他媽急得天天來醫院守著他,周圍的朋友也一個個地輪番勸他。 可是易天卻不知道他們在著急什麽。 他並沒有刻意傷害自己,他隻是沒胃口,也不覺得累所以沒有睡意,僅此而已。 他找來江秘書。 他知道江秘書不會告訴他穆然在哪,但他也並不打算問這個,他隻是想知道穆然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得到江秘書否定的回答後,他雖然心裏失望,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易天的傷口一天天地不見好,易天他媽擔心得好幾天都沒睡著,易海釗終於還是親自去了醫院。 他去的時候易天剛剛強迫自己喝了碗粥,隻是他才喝下去沒過多久,又全部吐了出來。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易天卻隻是讓照顧的人進來收拾,一臉的平靜和無動於衷。 易天看見易海釗,淡淡地叫了聲爸,其他多餘的一句話都沒說。 易海釗揮了揮手,周圍的人都退了出去,等人走光了,他才冷聲道:“你要作踐自己,我不攔你。易家不多你一個,更不少你一個。” 這句幾乎是變相驅逐的話,並沒有讓易天變了臉色。他不是離開易家就活不下去的寄生蟲,易海釗如果真不想要他這個兒子,隨他就是了。 易海釗見易天不為所動,也沒有發怒。他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隻是那個穆然還能不能活下去,我就不敢保證了。” 易天臉上的冷靜不再,額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他抓著床前櫃直起身,咬著牙道:“你想做什麽?!” 易海釗並不急於答話,他看著這個上一秒還無動於衷現在卻慌張地失了理智的兒子,在心裏估算著得失。眼見易天的神情越來越沒了耐性,他才下定了決心道:“我給你一次機會。” “一年以後,如果你還堅持今天的選擇,我就讓你知道穆然在哪。”易天現在這麽衝動,一來是因為穆然才救過他,二來,他對穆然的感情正處於最濃烈的時候。現在對他強硬,隻會讓他反彈得更厲害,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拖。 易海釗了解他,他並不是個長情的人,一年以後,不管是什麽感情也該磨沒了。更或許根本用不了一年,等他對穆然的新鮮感過去了,隻要往他身邊多送些人,時間長了,還怕他遇不上喜歡的? 易天怎麽會看不出易海釗在想什麽,可是他前一句話的威脅還在,易天哪裏敢拿穆然去賭。他沒有選擇,但還是搖了搖頭沉聲道:“一年太長。” “我不是在跟你談條件。”易海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他,淡淡道:“你好好活著,把自己本分的事做好,穆然自然也會好。如果你硬要跟我鬧…”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易海釗知道易天懂他的意思。 易天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臉上的表情冷到極點,眼睛裏一點情緒也無,“好,一年。” 第56章 錦溪區位於南方g省的中心腹地,原本隻是個依托著省會的縣級區,人口少,又窮又落後,是在零零年初的時候,省裏的大學重新規劃擴建,把新校區建在了這裏,錦溪區這才開始發展起來。 新校區坐落在錦溪河畔,校園裏到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環境好,空氣很是清新。學校後方有條老街,街上小吃攤擺了一溜兒,什麽煎餅灌餅炒粉炒飯,應有盡有。一到下課時間,學生就一窩蜂地湧過來,熱鬧得不得了。老街對麵就是住宅區,有些人家看著街邊小吃賣得火爆,也起了心思,自家房子改一改,門口掛個精致的小牌子,就是一個幹淨溫馨的小餐館。 中午才剛剛放學,幾個女生笑鬧著出了教學樓,徑直去了老街對麵的“我家餐館”。這餐館才剛開不到二個月,價錢不貴,菜卻做得格外好,在學生裏已經頗有名氣。她們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屋子裏坐滿了人,老板王琴剛剛上完菜,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又趕忙帶著人去了屋後的小院子裏,那裏還有幾個位置。 王琴從圍兜的口袋裏拿出小本給她們點完菜,正要往廚房走,小院裏另一桌的女生開了口:“老板我們剛剛點的宮爆豬肝能不能換成京醬肉絲啊?”王琴翻了下小本,見菜還沒炒,應了聲跑進廚房,對裏麵那個背對著她站在爐灶邊的人大聲道:“7桌的宮爆豬肝換成京醬肉絲。” 穆然正拿著勺子把菜裝盤,聞聲也顧不得回頭,隻點頭應道:“知道了!” 王琴聽到外麵又來了人,趕緊端上穆然剛剛炒好的菜,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穆然用手背擦了一下額角的汗,又扭頭看一眼櫥櫃上的菜單,開了火準備炒下一桌的菜。 12點半的時候人漸漸少了些,等到真正閑下來時差不多快1點了。本來餐館裏是有三個人的,但是今天王琴的女兒沒在,就剩下穆然和王琴兩個人,這一中午忙下來,實在是累得夠嗆。 王琴把來不及收拾的碗筷都順進洗碗池裏,眼角掃一眼穆然,咳了聲道:“我今天沒什麽胃口,中午這頓就不吃了。” 穆然正低著頭刷鍋,聞言楞了下,正要說話,王琴卻又搶先一步開了口:“我看你也沒必要再做飯了,就去外麵隨便吃點吧。”她手上洗碗的動作很是麻利,臉上的表情更是自然非常,像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 穆然嘴角微微露出個無奈的笑來,卻也不多說什麽,就點點頭應了聲行。 其實最開始來這裏的時候說好是管飯的,但這所謂的飯也就是在王琴母女吃飯的時候給穆然添份碗筷而已。白米飯倒是隨便吃,但是菜就兩個,分量還小,穆然是個大男人,臉皮又薄,哪裏好意思去跟兩個女人搶,一頓飯下來筷子伸個5、6次也算多的了。後來時間長了,王琴見穆然是個好欺負的,幹脆飯都不願管了,冷不丁就來這麽一下要他自己掏錢出去吃。 穆然現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他也不願意再去計較王琴這些小心思,以前再難的日子都過來了,現在這樣也根本不算什麽。 穆然幫著王琴洗刷收拾好碗筷,把廚房裏的用具都整理好,再把一個上午的垃圾倒了,這才洗了手去街上買了個煎餅果子。現在已經是深秋,南方又很是濕冷,風一吹,涼意就從袖口直灌進心裏。穆然把外套上的拉鏈拉高了些,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煎餅,給了錢,這才急匆匆往回走。 他才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從屋子裏傳來王琴破口大罵的聲音,穆然微微皺眉,進了屋循著聲音來到廚房,這才看到王琴手上抓著個孩子正教訓著。 那小孩看起來也不過三四歲,長長的頭發烏糟糟絞成一團,被一根橡皮筋鬆垮垮地綁在腦後,一些亂發從額前垂到她臉上,也看不清具體長什麽樣。她身上穿著件大號黑外套,外套上是一團團髒得發亮的油汙,一雙脫了膠滿是泥垢的鞋從衣服下擺露出來,她整個人就這樣被罩在這件肮髒發臭的衣服中。 “王姐,怎麽回事?”穆然有些詫異地問。 王琴攥緊小孩的手腕,頭也不回聲音尖利道:“可算給我抓住了,廚房裏的東西就是這小雜種偷的!”王琴家在一樓,廚房就在屋子的外側正對著窗外,平時為了方便進出,就在廚房的另一邊開了個門,直通院外。最近這幾天廚房裏的東西老丟,王琴趁著今天中午沒人的時候,故意把門打開,躲在櫥櫃邊守了好久才總算抓到了人。 她嘴上“小雜種”“小乞丐”地罵著,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小孩吃痛掙紮得越發厲害,王琴心上冒火,抓過小孩手上偷拿的西紅柿,對著她的頭狠狠地推了下。 穆然本來正準備好言勸她,一見她手上的動作,當下也顧不得了,大步走過去拉開王琴的手,皺著眉道:“孩子還小,別動手。” 王琴心中的穆然一向溫吞,是被欺負到頭上也不敢還嘴的人,突然被穆然這麽略帶強勢地拉開,她人就怔愣了下,也就這一瞬間,失去了束縛的小孩就像猴似的地躥了出去。王琴回過神來,幾乎是在原地跳腳破口大罵,如果不是擔心著餐館裏沒人,她又不放心穆然,她非得追上去抓住那小乞兒狠狠收拾一頓不可。 穆然不管她那些汙言穢語,當下就追了出去。那小孩瘋了似的往前跑,穆然在她快跑出居民樓邊的舊巷子時才氣喘籲籲地抓住了她。 小孩使勁朝前掙紮著,見掙不開,又轉身拉住穆然的手又咬又踢。穆然蹲下身,輕撫她的背喘著氣道:“別怕,別怕。”他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前,才跑了這麽一會兒,心跳就快得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腿又軟又麻幾乎站不住。 那小孩哪裏管穆然的溫聲安慰,嘴上咬得越發用力,穆然痛得手抖了下,卻也不罵她,隻把另一隻手上的煎餅遞到她麵前,哄著到:“是不是餓了?”煎餅已經有些涼了,但隔得這麽近,依然能聞得到煎餅散發出來的淡淡溫熱的香氣。 小孩依然抱著穆然的手咬著,隻是嘴上的力氣鬆了許多,甚至還有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穆然忍不住笑起來,他輕輕抽出手,把煎餅外麵的塑料袋剝開,然後遞到小孩嘴邊,溫聲道:“吃吧。” 這次小孩不再猶豫,抓著煎餅就狼吞虎咽起來。她顯然是餓狠了,吃得又急又快,連擋在額前的頭發都連著咬了進去。穆然伸手把她的頭發撥開,正想讓她慢點吃,她就被嗆得連聲咳了起來。 小孩子咳嗽的聲音又清又脆,像一把小錘一下下地砸在穆然心上,聽得他一陣難受。穆然順著她的背輕拍著,微微側過頭看著她叮囑道:“別急,慢慢吃。”但是那小孩完全不聽,咳嗽的間隙還大口地咬著餅,就像再晚一秒餅就會沒了似的。 穆然皺眉,突然想到出了巷子口右轉就有一家小賣部,他不放心這小孩,幹脆伸手牽住她,想帶著她往前走去買水,哪知這孩子怎麽都不動,甚至又開始情緒暴躁地掙紮起來。穆然沒了法子,隻得再次蹲下,平視著她小聲仔細地囑咐讓她別亂跑,自己馬上就回來。 那孩子伸出髒兮兮的手抹一把眼睛邊咳嗽出來的淚水,然後低下頭把臉埋進餅裏大口地吃著,穆然在邊上耐心地說了許久,她終於才極輕微地點了個頭。 穆然站起身往巷子外走,走了兩步又有些猶豫地回頭,見她還在,這才加快步子跑出了巷子。前後隻不到二分鍾的時間,等穆然再回去時,那裏卻連半個人影都沒了。 第57章 穆然從餐館裏盛了碗飯,又加了些菜湯,再倒進些自己從家裏帶來的榨菜,坐在廚房門口吃著午飯。 屋後的客廳裏傳來王琴數落李萍的聲音,偶爾有幾句李萍帶著哭腔的頂撞聲,都被王琴更大的聲音狠狠壓了下去。 這已經不是這對母女第一次吵架了。李萍高考沒考上學校,自己也沒心思再讀書,想去學化妝。王琴拿自家屋子開了餐館,覺得李萍不讀書也行,正好也可以在餐館幫忙,至於去學什麽化妝,那就想都別想。 這兩母女就這麽三天兩頭地吵,開始穆然還勸勸,後來被王琴一句“你算什麽東西輪得到你來管我家的事”給堵了回去。至此以後,凡是兩母女吵架,穆然都自覺躲得遠遠的,再不過問一句。 在王琴尖利的斥罵中,小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塑料袋的翻動聲,穆然楞了下,然後立刻站了起來跑出了院外。 牆邊堆著的垃圾袋翻倒在地,一隻野貓大半個身子探進袋口窸窸窣窣地翻找著食物,聽見人的腳步聲,野貓警惕地伸出腦袋,耳朵微微動了動。 穆然剛剛跑到門口,就見這貓腳墊一撐,躍上了高高的圍牆瞬間就不見了身影。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穆然看著被翻得滿地都是的垃圾,心裏有些失望。這麽多天過去了,他再沒見過那個小孩,午休間店裏沒人的時候他也在周圍找過,也沒見到人影。有時候他會猜測她是不是被家人找了回去,或者是不是有了一個安身之處,可是每次這樣安慰自己的時候心裏卻越發的不安。 大概是因為自己身世的關係,他始終無法做到無動於衷,每次想起那孩子埋著頭大口吃餅的樣子,心裏就像被刺紮了似的難受。而且她太小,如果依然流浪在外,或是被一些不安好心的人抓住…穆然有些不敢往下想。 “穆然!人呢?!”屋子裏傳來王琴不高興的聲音。穆然把從院子裏拿來打掃的掃把放了回去,應著聲音進了屋。 晚上在餐館忙完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 王琴今天跟自己女兒吵了一架,下午李萍賭氣出了門到現在都沒回來,王琴心情一直不好,連帶著對穆然也沒什麽好臉色,穆然並不往心裏去,幫著收拾整理好東西,這才離開了餐館。 現在外麵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學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四處都是笑鬧聲。穆然從人群中穿行而過,偶爾被瘋鬧的學生撞到,在對方略帶慌張的道歉聲中,也會笑著說一聲沒關係。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時光,他也有過,卻從不曾像他們笑得這樣開懷暢快。前麵的日子他忙著發愁,愁學費,愁生活費,咬著牙關一點一分地省,這裏補那裏,那裏補這裏,才總算勉強撐了下去。後麵的日子,後麵的日子他遇到一個人… 想到這裏穆然失笑,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沒有任何預兆的時候,這個人就會跳進腦海,連同那些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回憶,也會跟著翻騰起來。 其實他是半年前離開療養院的,當時江秘書說了隻要不留在本市,無論他想去哪裏,要多少錢,或者還有什麽其他條件,都可以滿足。 但他什麽都沒要。他在療養院裏住了2個月,醫生、看護、食宿,樣樣都是最好的,易家並不欠他什麽。 江秘書倒是也不勉強,隻給了他自己的聯係電話,又隨著他的意願安排他來了南方。幾經輾轉,最後他留在了錦溪區,也在學校邊的小餐館找到了工作。 其實這裏的經濟並不發達,被外人提及時,也總是帶著落後貧窮的字眼。但是這裏青山綠水,生活節奏很慢。穆然覺得,這裏是適合自己度過餘生的地方。 胡思亂想間就到了目的地,穆然收了思緒,拿出鑰匙開了門,打開燈,進了屋子。 房子有些老,也不大,就一廳一臥,封閉的陽台被改成廚房,旁邊就是個簡陋窄小的衛生間。屋子裏燒了火,是這邊許多人家都用的爐子,爐子邊上接了根管子直通屋外,平常隻要往爐子中間添些煤炭或者蜂窩煤,再把火蓋蓋好,屋子裏就能被烘得很暖,煤氣也會順著管子排出,並不會留下太重的氣味。 穆然脫了外套,拿上掛在爐子下的火鉗準備去外麵再撿些煤炭來燒,但才剛剛走到煤棚邊,借著屋子的燈光,他就看到煤棚裏放著個破爛的編織袋。袋子很大,一般是學生在搬行李時用來裝書的。穆然放下火鉗,有些奇怪地伸手去撿袋子,哪知才剛剛揭開袋子,就見一個小孩縮成一團睡在裏麵。 煤棚裏暗,看不清孩子的長相,但穆然認得那件黑色鬆垮的外套。穆然連忙拉開袋子,試著伸手抱那孩子,那小孩也不反抗,甚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他心下一驚,伸手摸那孩子的臉,觸手就是一片滾燙。 穆然再也顧不得其他,趕緊把她抱進屋,借著燈光才看清那孩子臉上一片通紅,嘴巴張著,呼吸間都是燙人的熱氣。穆然當下就脫了那孩子身上顯然是沾了水變得濕重的外套,又抓過自己的外衣把孩子緊緊包住,拿起錢包和鑰匙,抱起孩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