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腦筋飛轉,他腳下不停,走到了那塊石碑之前。  “煉廬?”  碑上兩個像是印章似的字體雖然有些古怪,倒不太難認,他自小跟著阿奶學了些字,還分辨得出。要說是藥廬倒也說得過去,屋子裏那隻大爐子不就有點像是太上老君煉孫大聖的丹藥爐子?這一片莫非就是藥田?看這模樣是荒蕪很久了。  可“煉廬”?煉什麽東西?  曹富貴看了兩眼沒看出什麽花樣來,索性走上前,伸手摸了上去。這一摸,虛空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竟然開始說起話來。這下可把曹富貴嚇得不輕,嗷一聲,兔子似的一下蹦出五丈遠,飛速趴到田邊一塊石頭後麵躲起,過了一會兒,看看沒危險這才伸頭悄悄張望。  那個人影好像也沒在意,自顧自地浮在半空中說著:  “……能進此煉廬,必為身上有我血脈的丘氏子孫,或許你不姓丘,但也該叫我一聲老祖宗。”  曹富貴一驚,頭皮發麻,“丘氏子孫”?  這“祖宗”的話他都能聽明白,聽起來口音有點像北方京裏的,認真聽來,句句似乎也不隻入耳,而是印入腦袋裏,讓他很輕鬆地明白大概意思。  曹富貴心一凜,這門法術有點嚇人啊!稍一走神就漏過了“祖宗”後來的幾句話。  他一咬牙,矮著身子又悄悄向前,蹲到大石碑近些的地方仔細聽,腳下卻擺出幅撒丫跑的架勢,萬一這“祖宗”要坑人,總還來得及跑兩步。  頭上漂的“祖宗”似乎根本沒在意他做些什麽,自顧自地講著。  “祖宗”雖然是半透明的,但還是能分辨出他的樣貌,白胡子白發,樣子倒是好看,就仿佛廟裏的神仙似的,穿著長袍子,應該是個古人,人畜無害的模樣。  曹富貴稍放了點提到半天高的小心肝,仔細“聽”祖宗在說什麽,聽了一會兒,他也有些犯嘀咕,這位誰誰家的祖宗,也太囉嗦了,而且一大堆說的玩意就算“印”入腦海裏都不知他在講甚!  “……唉,祖宗我叫丘明深,誰想到擼個《劍魂道online》就魂穿了呢?偏偏還穿到楊大兄弟征高麗時,說起來都是淚啊!穿越大神總算給了根挺粗的金手指,就是俺遊戲裏的背包煉坊加小半個幫會藥草基地。  唉,後世子孫啊,聽不聽得懂,祖宗我都得和你交待聲。  這玩意應該是dna或者再加點靈魂什麽的認證,能繼承的還需要有精神力,金手指載體可以轉移,載體一般是金玉之類的器物。隻要是我家的子孫,抹上血,由上一代掌握者真心實意喊出密語,就能轉移傳承。如果在曆史的長河中不幸失傳……呸!我相信我這樣一個能‘創造’一個民族的男人是絕不會斷後的!  萬一的萬一那個偶爾斷檔,下一代繼承人,你們就……靠運氣慢慢試吧!精神力強,血脈近的,總能打開吧!”  曹富貴聽得雲裏霧裏,琢磨那古古怪怪的什麽弟恩誒、幫會、金手指的,大半都有聽沒有懂。  那位祖宗又簡單說了幾句煉廬的用途,讓子孫後代好好珍惜,努力多攢方子,居然就像是要說完了,完全沒提起怎麽進出這地方。曹富貴聽得氣不得一處來,該說的要緊話沒幾句,老頭自己亂七八糟的豐功偉績吹了一堆,這都什麽人啊?!真是恨不得掐著他脖子,把要緊話晃出來。  “……最後說一句,能量平衡是至理,煉廬中種種神奇功效需要消耗的是某種能量,我姑且稱它為‘靈氣’,這玩意就我大半輩子的經驗來看,咱們地球上也就基本在美玉寶石裏有,你可以多找找。另外,人在煉廬空間裏‘額外’操作需要消耗的是精神力,這東西就像是力氣,用完還會有,多用用能鍛煉更多出來,當然和力氣一樣需要你進食來轉換補充能量。  煉廬空間很好用,基本是傻瓜式的,但要創新東西,就需要各種方子,祖宗我雖然弄了一些,但這個那個有些材料也被我用得差不多了,哈哈,哈哈!有什麽不懂的,就點各種物品上的‘?’標記,我在裏麵錄了使用方法和心得。加油喲,我看好你,我的子孫。  記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是至親至近,也不要透露這寶貝——千萬別挑戰人性。  放心,我在煉廬裏所有的記錄隻有你這個繼承者能‘聽’到。”  “祖宗”語氣突然低沉下來,似乎意有所指,轉瞬又笑眯眯是驚呼一聲:“啊!對了,傳承的密語就是虔誠地高喊——德瑪西亞!”  曹富貴一頭懵,拚命在心裏記這位祖宗的古怪話語,然而,還沒等他記明白這一連串又快又怪的詞,“祖宗”在半空中一閃,消失了。  我的祖宗哎!你還沒說怎麽出去啊!  曹富貴一臉欲哭無淚,僵立當地。第8章 祖宗  攤著這麽個不靠譜的“祖宗”,把曹富貴這樣蔫懶脾氣的都快氣得冒煙,也顧不得危險不危險的,蹦起來就往半空中撓,試圖“挽留”祖宗大爺說個明白。然而這位“神仙”似的古怪祖宗來得突然,說得囉嗦,說完卻是毫不留情,說走就走,一點都不考慮考慮子孫後代震驚絕望的心情。  “娘希匹,個老憨大,話都不講清楚……”  曹富貴又驚又怒,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怒氣衝天地一手狠狠拍上那塊青石碑——咻!半空中,老祖宗又冒了出來。他嚇得一抖,連忙閉嘴,丘家老祖宗大約有點賤性,非得罵著才出來。  “……能進此煉廬,必為身上有我血脈的丘氏子孫……”老祖宗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半點怒氣。  曹富貴暗自慶幸自家“神仙”老祖宗寬宏大量,然而仔細一聽老祖宗的話……他楞楞地抬頭細看,祖宗說的話和剛才那一通囉嗦一模一樣,連哪裏停頓,哪裏廢話,哪裏打哈哈都仿佛沒半點差別。  他擰著眉毛,圍著半透明的,自顧自說得開心的老祖宗繞了一圈,目光又落在青石碑上,突然伸手重重一拍!  半空中的老祖宗忽地一閃,又重頭開始說他那一通古怪的介紹。  曹富貴半喜半悲,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狠狠啐了一口,這祖宗特娘的就不是個“活”的!  大約是什麽法術,能將祖宗當年說的話和影留下來,按到石碑上的機關就一遍又一遍的放。要是這位祖宗不是什麽騙人坑人吸精血的妖精變化的,那聽他的說法,這“煉爐”簡直比仙家的寶貝還牛,太上老君的爐子還隻能煉仙丹呢,哪像這寶貝爐子又能煉仙藥、吃食,還能煉器物什麽的。  能得到這寶物,外帶還有幾畝私人田地,可把曹富貴喜得滿心火熱,隻是這特娘的可怎麽回去啊?總不能這一輩子都孤伶伶地呆在“煉廬”吧?不用等餓死,他就先瘋了。  要回去,要回去啊!  心頭隻想著回去的念頭,一陣熟悉的暈眩傳來,眼前忽然一黑又亮了起來。  曹富貴目瞪口呆地望著麵前灰黃牆麵的風水廟,旁邊是兩棵他無比熟悉,年年爬上去摘果子,如今葉子果子全掉精光的銀杏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緩緩抬頭望天,灰藍陰沉的天空上,幾片薄雲飄過,陽光雖然淡得跟老酒伯葫蘆裏的酒水似的,沒有一絲勁道和暖意,豁亮的大日頭仍是好好地掛在當空。  他,他這是出來了?!  “嗷嗷——”我的煉廬寶貝去哪兒了?!  曹富貴急切地把自己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哪裏又有什麽“煉廬”,剛才與祖宗在煉廬中一番“會麵”,竟然就像是南柯一夢,夢醒無痕。這大起大落來得太快,再大的心也受不了啊!  曹富貴楞了半晌,“啪!”一聲,重重一個大耳光子打上自己的臉,哭喪著暗罵,特麽早知道這麽容易就出來,好歹也摸上幾樣值錢的啊!這可倒好,真是空手進寶山又空手出,半點油水都沒蹭出來。  “富貴啊,你……這是搞甚明堂?”  老酒伯晃悠悠走過來,稀奇地看著上躥下跳,簡直跟猢猻一個樣的曹富貴,不知道他在發什麽瘋,老頭眼睛一轉,就看到富貴手上血跡未幹的傷口,上頭一排細密的齒印殷然。  “喔喲!咬得這麽狠,你是去招惹了哪家的小娘喔?嘖嘖嘖,當心人家告狀捉你……”  傷?!  曹富貴聽他這麽一說,猛然想起,剛才可不就是握著手上的傷口才進了那個煉廬空間麽?想起老祖宗說的什麽血脈,他心頭一喜,手剛一動,硬生生又按捺住摸自己傷口的衝動。萬一真的靈光,在人前來個大變活人,這不是給自己找大麻煩麽!  “嘿嘿嘿,哪裏敢惹小娘,我是意外受傷,意外,意外……”  話沒說完,人已經跑出半裏地去了。  “哎哎!你傷藥要不要啊——”  老酒伯衝遠去的小子喊了聲,隻見曹富貴擺擺手,早就跑到進山小路,一晃,人影就沒入林間看不到了。  “嘖,小赤佬,跑得倒快。”  老酒伯搖搖頭,哀聲歎氣地摸摸癟肚皮,傷心一樁生意到嘴邊又飛了。  曹富貴一直跑到山上,在一處僻靜無人的山石坳處才氣喘籲籲地停步,左右看看確定無人,他才撩開石壁上不起眼的山藤,往洞裏鑽了進去。洞不深,斜斜向上,也就十幾步到頂,幹燥的山石地還算幹淨,上頭放了個半舊的藺草蒲團,邊上還有隻破瓦罐子。  這裏是他平日裏躲懶的地方之一,阿奶說狡兔有三窟,他這樣的聰明人自然要多找幾個躲藏的地方,以備不測。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把另一隻手按在受傷的虎口上,什麽事也沒發生。  曹富貴急眼了,拚命默念:“煉廬、煉廬!祖宗哎,讓我進去……”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頭暈目眩中,他再次回到了寶貝空間中,這一次不是在屋裏,而是直接站在了藥田的石碑前。  “哈,哈,哈哈哈哈——”  曹富貴忍著頭暈,抖著手按上石碑,祖宗毫無意外地又出現在半空開始介紹。  出入自如,安全無虞。  就是不知道那個什麽精神力是不是“精氣”?這進一次就頭暈目眩的,別不是那個什麽“祖宗”是妖精變出來唬人吸精氣的?!  內心裏雖然還是警惕又懼怕,曹富貴到底還是抵不住寶貝爐子的誘惑,一橫心往屋裏快步走去,哼,阿爺窮得滴噠響,也就是童子雞的精血還值得妖精一騙,可也不至於拿這樣的寶貝來換,“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怕個鳥?  富貴還需險中求,搏了!  話是這麽說,事關自己小命,他還是小心謹慎地再三把自己從頭摸到腳,除了有點頭暈力乏確實再沒甚毛病,於是興衝衝地就往放爐子那屋鑽。  屋子裏的那隻爐子還是那樣威嚴地矗立著,但看在曹富貴眼中,這暗金的色澤,華麗的花紋無比地順眼,閃閃發著銅鈿的金光啊!  想起老祖宗說的有事可按“問號”谘詢,曹富貴隱隱覺著有點不對勁,這標點什麽的不是新政府才弄出來的麽,阿奶那裏有幾本古書,哪本上頭有什麽標點?也不知這位祖宗怎麽弄出個問號來。  在這樣神奇的爐子麵前,這等小事在曹富貴的腦袋裏一閃而過,他仔細上看下摸,終於在爐子的架腳上找到了個半隻巴掌大小的金色圈圈,裏頭畫了個很是標準的藍色“?”  他小心地伸手一按,立即縮手退到一邊,老祖宗“咻”地一聲又出現在半空,開始嘮嘮叨叨地介紹這爐子,什麽遊戲策劃太黑心,爆率太低,氪金真凶殘,根本就不讓非酋活啊!總算還允許自創方子有點實際意義……等等等等,聽的曹富貴這向來自覺聰明過人的,也是眼冒金星一腦子漿糊,根本不知道他在扯什麽!  耐著性子聽了幾遍,連蒙帶猜總算是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這爐子號稱可煉萬物,但這個仙家法寶落到此界,仙家法力被削去好些,隻能煉些吃食、藥物、小器物等等,若是紅運當頭還能爆出些加“八夫”的好物,雖然不知“八夫”是個什麽“夫”,聽上去倒很是厲害的樣子。  這些聽不太明白的,曹富貴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琢磨著日後慢慢上手,大約也能摸熟個七八分的性子,對於基本的操作他是一點不敢放鬆,生怕弄壞寶貝,楞是仔細聽了十來遍。  爐子確實好用又方便,果然像“祖宗”說的那樣,傻子憨大都會用,隻要放入方子和原料,在“能量”槽裏放下玉石之類含“靈氣”的能量,一按機關便能開始煉物。  原料越好,方子越是詳盡仔細,煉出來的東西越好;原料越差,方子又殘缺不全的話,煉出廢品的甚麽“機率”便很高。“祖宗”自吹攢了一堆仙家妙方,可惜原料不多,有些東西用完就再也無法煉出來了,他憾聲連連,讓子孫後代節約耗材,尤其是那些“不可再生”的……  聽著“祖宗”這一番話,曹富貴頓覺不妙,快步奔向後麵那一大排“藥櫃子”。這東西據祖宗說是他的法器——“背包”所化,有九九八十一格,物品放於其中,時間停滯,保鮮保質,很是好用。所有的珍貴材料和煉出來的成品都放在那裏了,需要用的可自取,每格他都標了簡要說明。  仔細一看,櫃子抽屜上果然標著各種各樣的標簽,輕輕一點就虛浮出來,像是張大紙一般飄在眼前,不管認不認得的字,看到了就仿佛一瞬間明白了它的意思。  八十一個標簽個個寫得神奇無比,頂上的幾排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什麽死靈精元、極品秘銀、鳳趾草、麒麟蛻……  然而,曹富貴伸手拉開這些抽屜,心頭一片“果然如此”的冰涼,十個抽屜倒有八九個是空的。沒抱什麽希望,刷刷刷拉開下麵幾排看上去普通些的材料格,什麽人參、鹿茸、冬蟲夏草……也隻有寥寥無幾的格子裏還有丁點邊腳料和藥材種子剩下。  曹富貴和八十一個大半空空的格子抽屜麵麵相覷,半晌之後傷心地一聲嚎:“……這特娘精窮啊!”  想來也是,老祖宗約摸是第一代拿到這寶貝煉廬的,聽他的話音,這東西還能子孫相承,也不知傳了多少代,這寶貝來了世上法力消減,那些聽都沒聽過的材料自然沒地方去補,當然越用越少,精光為止。其他的材料……看煉廬能到他這自己都不知道的“丘家”子孫手上,那肯定是斷了傳承不知多少年,外麵的藥田都荒蕪了,櫃子裏頭的東西能有的剩就不錯了。  一通大驚大喜後失望又認命的心情變幻,耗心神這麽久,他也有些遭不住了,蔫蔫盤地而坐,心緒倒是從驟得巨寶的惶恐驚喜中平靜下來。  拉開一格標著“雲南白藥(精)”的傷藥抽屜,裏頭還有幾顆小藥丸,標簽上寫著功用:止血散瘀、消腫止痛、消炎怯感,外傷良藥。  曹富貴拈起一顆,尋思著,不知放了這些年,這藥還能不能用?第9章 治傷  曹富貴熟門熟路地趴在老周家的院牆根外,探看裏頭的動靜。  老周家住在山腳根,他家人不多,屋子也小,老兩口帶著孫子孫女度日,唯一孫子和曹富貴差不多大,麵黃肌瘦,整日病歪歪的出不了工,隻能在家做些活。要不是新社會了,周曉嵐又性子硬,能頂起門來,這日子還不知怎麽過。  周長生那小子身子弱,寒冬臘月的一向都貓在屋裏,曹富貴蹭了蹭凍得發紅的鼻頭,眼光敏銳地四下一掃,果然,大黃蔫蔫地縮在雞窩邊打瞌睡,瘦骨嶙峋,這小模樣可憐的。  嘖嘖!  他當即扒著半人多高的院牆,用力向上一聳,輕輕巧巧騎上牆頭,靈巧地翻進了院子。正在院子裏刨土覓食的一隻紅冠花羽的大公雞,立時警告地咯咯叫著,帶了三隻瘦瘦的小母雞遠遠散開。  “嗤,不是我把你大老婆幹掉,你能有這快活?”  曹富貴對這騷情的大公雞嗤之以鼻,今朝沒空理它,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黃身邊,大黃老早就警醒地站起,嗚咽著往雞窩後頭躲。  “跑什麽,大黃啊,你這個態度,對得起日日關心你的曹大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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