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受到了隋芥的精神波動影響,開始躁動起來,不斷地用頭去推絨皮皮,絨皮皮躲開它又覆上來,絨皮皮無助地衝陳攸燈嗚嚶一聲。 陳攸燈沒有辦法過去幫自己的精神體,隋芥依然牢牢地鉗製著他。銀莊橋沒有開燈,這邊行人稀少,他們倆的爭執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陳攸燈仍然在掙紮,他想要隋芥放開自己,而隋芥的眼中,陳攸燈周圍的東西都逐漸模糊了,隻剩下陳攸燈努力掙紮的身影。 陳攸燈要離開他。陳攸燈要跟陳墨在一起。 隋芥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吼,雙目赤紅,似乎想要向陳攸燈揮拳,但是中途他硬生生改變了方向,往石欄上砸去,嘭的一聲巨響,石欄被他砸凹了一個坑。 “你不能……離開……” 陳攸燈退後兩步,看著仿佛頃刻間化為野獸般的隋芥,奇跡般地從慌張中脫離出來,腦子開始飛速運轉。他覺得隋芥的反應不太對,不像是單純的生氣或者憤怒,更像是…… 這時,他腦袋裏僅剩的一絲冷靜倏地提醒了他:隋芥是不是狂躁發作了?第十四章 安撫和回禮 尚未第一性發育的哨兵很少會狂躁發作,但是並不是沒有這樣的案例。如果已經過了第一性發育期的哨兵狂躁發作,嚴重的話甚至會讓哨兵無意識地向周圍的人展開無差別攻擊,甚至出現罕見的、平時隻有向導可以使用的精神力攻擊,這種時候除非是專業的疏導向導,否則沒有人能讓狂躁發作哨兵冷靜下來。 隋芥看起來隻是比較輕微的狂躁,起碼他應該還能認出自己。 眼看隋芥破壞完石欄,雙目赤紅地轉向他,陳攸燈嚇得腦袋一空,深入了隋芥的精神空間。 他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進入過任何一個哨兵的精神空間,不過從隋芥的精神空間來看,哨兵和向導沒什麽差別。 陳攸燈進入隋芥的精神空間時完全沒有阻礙,不知道是隋芥沒有力氣築牆還是本來就不會築牆。他甫一進入隋芥的精神空間,就被狂風暴雨包圍了,他模糊地辨認出那是一片大海,此時天上的暴雨雲在急速地移動,巨風使黑色的大海掀起十幾米的巨浪,並咆哮著向前狠狠拍在海麵上,激起無數渾濁的浪花,如果人置身在其中,頃刻間便可以被那可怖的衝力拍得粉碎。 如果讓一個哨兵狂躁發作而置之不理,要麽就是哨兵把周圍毀壞,要麽就是哨兵自己精神力耗盡死亡。陳攸燈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狂躁發作哨兵破壞街邊櫥窗,眾人四下逃散”“哨兵飛機上狂躁發作,最美向導懷孕仍出手相助”之類的新聞,他隻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麵對這種事。 向導就是狂躁哨兵最好的安撫劑,陳攸燈吐出一口氣,開始回想初中生理課教的淺層安撫哨兵的方法。他伸出精神觸手,先是隨意攪了攪暴雨雲,雨勢小了點,他伸出更多精神觸手來安撫驚濤駭浪,然後吹走聚集的雨雲…… 陳攸燈滿臉冷汗地從隋芥的精神世界裏退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安撫一個哨兵比他想象的難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沒有嚐試過的緣故。 他手腳發軟,四肢無力,感覺今天晚上再也不想用腦了,給他一套初一數學題他都做不出來。他一邊喘著氣休息,一邊觀察隋芥。隋芥的雙眼在迅速恢複複清明,他從暴怒的姿態慢慢恢複到了正常狀態。 當隋芥把驚恐的眼神投向自己時,陳攸燈才有力氣擠出一個笑容:“你真是煩死了……突然狂躁……” 說完他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陳攸燈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但是毫無疑問是在客棧房間裏。 他感覺口渴,想起來喝口水,一動,旁邊就伸過來一隻手。 “要喝水嗎?” “嗯。” 隋芥去開了燈,給他把水端過來。陳攸燈接過他手裏的水,一邊喝,一邊眯起眼看隋芥。隋芥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似的站在床邊,低著頭,就差沒拿兩隻手攥著衣擺了。 既然隋芥自知理虧,那他陳攸燈可就不客氣了,陳攸燈把水喝完,杯子放在床頭櫃,清了清嗓子。 隋芥立馬說:“燈燈,對不起。” “喲,還給我道歉呢。”陳攸燈翻白眼,“你有錯嗎?” 隋芥一臉心虛,看起來心裏已經打好了腹稿,迅速地開始羅列自己的罪狀:“我太激動,狂躁發作,還要你幫我平複狂躁,害你昏倒,是我不對。” 陳攸燈說:“狂躁又不是你故意的,我原諒你了。” 隋芥籲出一口氣,陳攸燈卻繼續道:“還有呢?” 隋芥愣了一下,陳攸燈不客氣地道:“你無端指責陳墨,還無端指責我,還要我大老遠給你送煎餅果子。” 隋芥張了張口想反駁,陳攸燈緊緊跟上:“如果你還繼續糾結陳墨,那我這次為了安撫你昏過去的豈不是白昏了?!” 隋芥看起來依然憤憤不平,但是看到陳攸燈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小臉都還是蒼白的,最終不甘地閉了嘴。 “快睡吧,現在才兩點。”隋芥說,他過去關了燈,回到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一時間,安靜的房間裏隻剩下空調運轉的聲音,然後隋芥說:“……對不起,我以後不說了。” 陳攸燈沒忍住,“撲哧”地笑出了聲,有多少人能聽見隋芥真情實感地道歉啊,這種感覺真好,陳攸燈想象自己把隋芥的頭踩在腳下哈哈哈地仰天大笑。 隋芥惱羞成怒,吼道:“快睡!”然後大力地一翻身,不說話了。 第二天陳攸燈醒來時神清氣爽,一看表都已經十點了,果然睡眠大法好,他感覺現在自己精神力充沛,體力滿滿,可以打死十個隋芥。 他往旁邊一望,床上空蕩蕩的,隋芥已經下樓去了。 陳攸燈洗漱完畢下樓,其他五個人都已經在樓下,正坐在小小的廳堂裏吃自己買的早飯。隋芥給他買來了他為之而來的糕點,五個小小圓圓的,頂上端端正正地放著半粒蓮子。 他麵上不露,心裏卻挺開心,走過去坐下開始吃。隋芥似乎要拚命彌補昨晚的過失,又是遞牛奶插吸管又是幫剝糕點錫紙的,搞得整頓早餐吃下來他感覺自己像個沒手沒腳的人似的,隋芥那股勁,仿佛吃喝拉撒都要幫他搞定。 “今天去哪裏逛逛?”陳墨問。 陳攸燈這才注意到陳墨坐在自己的對角線,最遠的地方。他瞄了隋芥一眼。 隋芥恍若未覺,自然地順著他說道:“咱們隨意逛逛吧,周澤濤,附近都有什麽?” 周澤濤掏出手機看備忘錄,大聲念道:“兩條街外麵有一個文人故居,附近有個網紅書屋,橋對麵有個清吧網上說酒挺好喝……” 陳攸燈:“未成年不能喝酒。” 隋芥“哈”地一笑:“管他呢,跟他說咱們十八不就行了,或者最多找個滿十八的幫忙帶兩瓶……” 然後他看到陳攸燈的目光,閉上了嘴。 隋芥:“那行吧,咱們隨便逛逛得了,分頭行動還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