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溫思忖一下,道:“神裔的成年禮應該是被祝福著的,現在這個場麵不太合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哼,何止是不太合適。”奧蘭大公看向整個競技場時,麵色更加沉肅。“波爾溫,我神裔族人的成年禮,你參加過幾次?”


    “五次。”


    “你覺得,神裔的成年禮和普通人的成年禮相比,除了有神明降臨這一點外,還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您應該問,除了祈祝儀式外,神裔的成年禮和普通人的成年禮還有什麽一樣的地方。”波爾溫很恭順地彎腰行禮,但回答卻一點兒都不恭順。


    奧蘭大公冷哼一聲,“禮衣雅樂、行止之儀、侍禮人數什麽的,不過是形式,就算隨個人喜好胡亂擺布也沒什麽大不了。說到底,成年禮的關鍵是要向神明索求信印。神明有他們固定的方式建立信印聯係,信印和神明連接的過|無|錯|。程就隱藏在成年禮的儀式裏,凡是涉及這一儀式的地方,都決不可隨便更改。這也是為什麽神裔成年禮和普通人的成年禮在祈祝儀式方麵十分相似,因為那是與神明建立聯係的關鍵所在。當然,這相似也僅僅是表麵上的,在祈祝儀式這部分,神裔和普通人實際上是有著極大分別,隻是這種差別落在別人眼裏並不明顯,很少能引起人們注意。”波爾溫不甘心地抿抿嘴,點了下頭。


    奧蘭大公瞅他一眼,繼續說道:“但如果我今天不點破。隻怕你以後就算參加成百上千場的神裔成年禮也看不明白。”說著,奧蘭大公從麵前小桌上拿了一個果盤過來,一分為二。


    他左手捏過一半,神光乍現,在上麵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記。隨即又拿起另一半,隻是用空手捏了兩下就放回桌上。


    “現在,你能看到這兩種東西的區別麽?”


    區別?波爾溫理務覺得區別還是很大的。比方說這小盤花紋原本不是對稱的,雖然被奧蘭大公很勻稱地切成兩半,但花紋樣式怎麽都不可能一樣。可問題是。奧蘭大公顯然不是要聽這些。


    他遠遠瞅了瞅奧蘭大公分別動過手腳的兩個碎片,琢磨半天才說道:“前一個神光刻印了的碎片,給人感覺附在上麵的魔法氣息綿長不絕,似乎有魔法力的供應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後一個碎片則是被單方麵灌入了一些魔法力。這果盤沒有維持魔法力的特性。要不了多長時間,其中的魔法力就會消散幹淨”。“您是說……”波爾溫饒有興趣地品著奧蘭大公的話。“神裔從神明那裏得到的信印都是類似於後一個碎片那樣,如果放著不管。就會自行消失的東西?”


    奧蘭大公點點,緩緩說道:“正因為這樣,現在的情況對波妮卡的成年禮來說不是很理想啊,尤其是她還被先行給予了一個信印。”


    波爾溫舔舔嘴唇,幹巴巴說道:“大人,說實話,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你用不著明白,那是神明的事,凡人不必明白。”奧蘭大公起身站在觀台前,看著競技場的仆役收拾場地、準備冠軍慶賀,麵帶隱憂,“波爾溫,你能為這場成年禮做到的已經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給波妮卡自己辦吧。希望她能得到諸神眷顧。”


    波爾溫還想說什麽,卻終究低下頭沒再開口。


    奧蘭大公說了,那是神明的事,即便波爾溫心氣再強,好奇心再重,他也不覺得一個凡人去追究神的軼事能討來什麽好處。


    再開口時,他是這麽說的:“我去讓萬輝國的會場守衛馬上進行清場。”


    競技場為全陸競技冠軍的歡慶已經接近尾聲,在這場喧鬧中,奧蘭家帶來的儀式主持者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把整個場麵拉向成年儀式。以波爾溫的理解,這種時候把這些多餘的觀眾清出場是必要的。


    奧蘭沒有點頭,他隻是安靜地看著競技場邊緣沮喪依牆坐著的女兒,沒給波爾溫回半個字。


    波爾溫猶豫一下,終於還是轉身離開。


    既然奧蘭大公不做表示,那他……應該可以按自己的判斷行動吧?不少字


    “波妮卡小姐。”競技場邊,兩個奧蘭家的仆人悄悄湊到波妮卡身邊。“您的成年儀式很快就要開始了,您得做些準備。”


    波妮卡沒動。


    “波妮卡小姐?”


    波妮卡沒吭聲。


    “波妮卡小姐……”


    波妮卡別腦袋不作理會。


    “……”


    ……


    “波妮卡小姐!”


    仆人的態度從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麵的焦急不已,足足花費了近半個小時。這倆完全被波妮卡當做空氣的仆人,都開始想著綁了波妮卡強行丟進他們提前安排好的更衣室了。


    會場已經安靜了很多。大半人被萬輝國的會場守衛連催帶趕轟出去以後,關於“奧蘭廢物”、“神裔雜種”之類的狂妄咒罵聲也少了很多。人多的時候,他們起哄也好,偷罵也罷,既有法不責眾的道德護盾擋著,又有攢動的人頭給他們藏腦袋。


    可現在人太少了,一句話罵出口,那些個盡在咫尺的神裔肯定會把他們給揪出來鞭屍。


    但咒罵聲的減少,卻絲毫不能讓波妮卡心情好轉。


    “一定要在這裏舉行成年禮嗎?我們換個地方吧。去我們住宿的旅店也不錯啊。反正成年禮最核心的祈祝儀式本身占用的地方不大,旅店裏也能擺得開……”


    “波妮卡小姐,儀式用品都準備好了,現在怎麽可能來得及換個地方重新布置?”


    “那……要不推遲一天?”


    “波妮卡小姐!成年禮是要在滿16周歲當天進行的,怎麽可能推遲!”


    “那……”


    “老波特,抓波妮卡小姐右邊,我抓左邊。不管怎麽說,一定要在儀式開始之前讓波妮卡小姐換上成年禮服!”


    “啊?啊~~你們幹什麽!”波妮卡暴怒著被兩個仆人架起胳膊拖拽前行,掙紮幾下沒有掙脫,就隻好不情不願地被拖向更衣室裏去。


    如果真要逃,波妮卡是肯定不會被兩個仆人給製住的。但問題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怎麽做。


    在一場讓家人、族人失望透頂的比賽後進行自己的成年禮,對波妮卡來說實在是一種煎熬。


    心裏糾結不已的波妮卡被下仆擺弄著換上一身白色長袍,再拖出競技場時,整個競技場內已經沒有一個閑雜人等了。


    這和奧蘭大公當初所預想的熱鬧無比、萬人矚目、世人敬仰的成年禮根本就差了十萬八千裏的三百八十十倍遠。當然,現在波妮卡的狀態,也和她自己所料想的意氣風發的形象天差地別。


    這個成年禮,父女倆都不怎麽遂意呢。


    競技場清場後,風靈沒法躲在人群裏,隻好在某個觀眾進出的通道處小心隱藏身影,偷眼瞄一下即將開始的成年禮儀式。嗯~怎麽說呢?波妮卡現在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一點兒都不讓她意外。


    競技場中,成年禮的儀式已經開始。


    “光予我智慧,大地賜我安和,風予我身軀,川河賜我豐足,火予我生命,靈魂得於死亡。時間與空間編織安僧處,千變千麵塑造世間萬物。心之生、心之墮,罪其人,釋其魂……”成年禮開始之初,儀侍們穿戴起祭祀禮服,高昂著頭頌著十三諸神的頌歌走位入場。


    十三不同顏色的供神桌案擺在競技場中央,靜待儀侍裏邊袖、腰帶均是神明色的人對號入座――這些特別的儀侍,就是這場成年儀式裏侍奉十三神明的供儀。十三供儀將他們手中端奉的禮器放置在各自對應的桌子上,然後盤膝而坐,雙手十指交錯端平了置於雙目位置,做出一種自擋視線的樣子。


    這時候,波妮卡被裹了幾層衣服推出來。她匆匆按照禮儀盤卷起來的頭發頗顯淩亂,一臉頹喪也難以掩飾。這個在大場合一向很注意形象的家夥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成年禮上,簡直是慘不忍睹。


    前期禮儀過場,波妮卡就隻是一副悶不發聲的樣子拖拖拉拉跟著監禮人按規矩走位、行禮。奧蘭大公此時作為成年禮的賜禮長者,早已經在十三個供神桌案旁侍立。看到波妮卡這幅模樣,奧蘭大公的眉目又沉重了幾分。


    他甚至分心去掃了一眼身邊那張奢華的龍鱗椅。


    龍鱗椅就是世俗權勢的象征,是王侯將相才能擁有的東西。但在這裏,龍鱗椅隻是個擺設,它的存在,隻為宣示神明的權威。世俗中,哪怕是再位極人臣的存在,也不能在神明麵前落座,這就是對神的權威的宣示。


    但此時,奧蘭大公輕飄飄地一瞥,卻帶著複雜的滋味。


    世人隻知神裔流有神的血脈,能得到諸神的青睞和祝福,卻哪兒知道其中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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