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其實是人類和他們的食物之間的故事,我搞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我再聰明伶俐也隻是一隻狗狗啊。 言歸正傳。第三等的食物是我後媽燒的排骨。其實我後來才知道他的手藝特別糟糕,根本比不上我爹地,但是任憑是誰,在吃了很久很久的白水煮肉骨頭之後,冷不丁吃到放了醬油燉出來的東西,味蕾都會在一瞬間被驚豔到了吧。雖然我是在很久以後才知道我後媽的手藝也就隻限於加點兒醬油燉一燉,但在當時,那一點點醬油給我的味蕾帶來的震動卻具有一種顛覆性的意義。 哦,上帝啊(其實我也不知道上帝到底是誰,但是電視裏的人在表示驚訝的時候總會這樣喊一聲,時間長了我也就學會了),我可是頭一次發現肉骨頭還能有這麽香的味道,原來人類的生活是這麽幸福的嗎? 我幸福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裏,我覺得肉骨頭裏加點兒醬油就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然後…… 請注意這個然後,事情又有了一個顛覆性的變化:我見到了後媽的媽媽! 那是一個……春天?秋天?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爹地帶著我和後媽去了後媽的家。當我們站在房門口的時候,後媽還叮囑我不要瞎鬧騰,因為他們家從來沒有養過狗狗,而且有老人有孩子,最怕會因為我鬧騰出什麽意外狀況。我聽的心不在焉,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聞到了從門縫裏飄出來的濃鬱的香味。 似乎有點兒像後媽燉的排骨,但是更香。哎呀,我形容不出那種濃厚誘人的味道,隻知道要是乖乖的就會有的吃。 於是我一整晚都很乖。 他家裏有一個總要張著小手抓我耳朵的小娃娃,為了肉骨頭我也忍了。後媽的爸爸還總用不太放心的眼神打量我,我也忍了。我甩開那個小娃娃,偷偷溜到了廚房門口,看著裏麵正在做菜的兩個女人,不知道跟她們要點兒吃的她們能不能聽得懂呢?後媽就能聽懂,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或許他的家人也同樣神奇吧。 我試探的在廚房門口坐了下來,嗚嗚叫著跟她們要骨頭吃。 後媽的媽媽看見我,誇了一句,“這大狗真乖。” 看來她們聽不懂我說話。這讓我有點兒沮喪。然後…… 請注意這個然後。以我的經驗來看,每次出現這個詞的時候,就表示事情有了令人高興的轉機。 後媽管她叫嫂子的那個女人笑著說:“它是不是餓了啊。” 後媽的媽媽嚐了嚐鍋裏的味道,點點頭說:“差不多了,要不咱們先給它挑幾塊骨頭吃吧。反正我也做的多。” 後媽的嫂子趕緊找出來一個盆盆,讓後媽的媽媽往裏麵盛了幾塊燒好的肉骨頭,一邊吹著上麵的熱氣一邊笑著安慰我,“燙,等一等再吃啊,乖。” 我已經可以證實,剛才在門外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了!口腔裏開始分泌唾液,我無意識的舔舔嘴巴,再舔舔嘴巴。口水太多,實在不好控製,雖然我已經很盡力的在表現我的風度氣質了,可是……可是還是不小心發出了稀裏嘩啦的聲音。而且還有幾滴順著舌頭滴在了廚房門口淺色的地磚上。 後媽溜溜達達的跑到廚房來偷吃,他剛從盤子裏拈了個肉丸子,就看見我蹲坐在廚房門口,還流著口水。他立刻擠出一臉嫌棄的表情數落我,“黑糖,你實在太丟臉了!” 我連忙舔了一圈嘴角。大概是真有點兒丟人吧,我自己都聽到了口水四濺的聲音。可是我沒有辦法啊。 “這是生物本能,”我不服氣的反駁他,“不是想控製就能控製得住的!” “你的口水又滴下來了!”後媽嫌棄的不行。 但是後媽的媽媽和嫂子卻笑了起來,他嫂子把裝著肉骨頭的盆盆遞過來的時候還摸了摸我的腦袋說:“你叫黑糖呀,真可愛。” 我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對她笑一笑,說一句表示感謝的話。可是肉盆都放到我麵前了,我哪裏還能顧上那麽多呢。我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最上麵的那塊排骨。唔,什麽味道……怎麽會這麽香啊…… 我覺得我的靈魂都出竅了。接下來的時間在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等到我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麵前的盆盆已經空了,連湯水都被舔的幹幹淨淨。 是我舔的嗎? 可是……我還沒嚐出什麽味道呢,怎麽就沒了呢? 我十分珍惜的把盆子又舔了一遍,一邊嗚嗚叫著讚美她們的廚藝。 後媽笑著對他媽媽說:“黑糖在誇你手藝好呢。” 後媽的媽媽也笑了,“這小家夥真討人喜歡。再給盛點兒吧。” 我立刻跳了起來,對這個提議表示讚同。 “好,好。多多益善。”我生怕我家後媽聽不懂多多益善這個詞兒,特意做了一些補充說明,“多多益善就是越多越好的意思。” 後媽木著臉看我。 我舔舔嘴唇,越過他直接開始向他媽媽賣萌。我已經看出來了,他也要聽他媽媽的話。就像我也要聽我爹地的話一樣。在這個家裏,他的媽媽要比他有地位的多啦。 後媽的媽媽果然又給我盛了一盆,她們怕我吃的太鹹,還拌了一些米飯在裏麵。糯軟的米飯沾著紅亮的油湯,看著就覺得胃口大開。 我爹地說我出門的時候比進門的時候整個圓了一圈,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那天晚上告辭回家的時候,我爹地把我的牽引繩拴在了車門上。他們坐在車裏,我跟在外麵一溜小跑。這是何等悲慘的遭遇啊,路上的行人們紛紛對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還有個小姑娘指指點點地說:“這一看就不是親生的!” 好吧,就算我確實不是親生的,可是你當著我的麵這麽戳人痛腳,真的厚道麽? 我覺得這個言辭犀利的小姑娘將來一定嫁不出去——電視上說了,對一個小姑娘說她嫁不出去是一句十分十分惡毒的詛咒。 嗯,就跟詛咒我沒有肉骨頭吃差不多那麽嚴重。 從那之後,我就迷上了後媽的媽媽……的手藝。就算回到山上的老宅,七伯也開始拿燉好的排骨喂我,我還是覺得這一切的美味都比不上我在後媽的媽媽那裏吃到的一頓燉排骨。我開始磨著後媽帶我回家,借口都是現成的:那個小娃娃喜歡跟我玩啊或者出去散步正好路過他家啊之類的。 不過後媽之所以被叫做後媽,就是因為他們都有一副硬心腸。我的後媽也不例外,他明明知道我迫切地想念著他家的……呃,他的媽媽,可是每次回家都不帶我。有時候還背著我爹地說落我:“你是狗不是豬,總吃什麽紅燒排骨你是想得高血壓嗎?!貓貓狗狗是不能吃那麽多有調料的東西的,損害健康!” 聽聽,說的多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怕我跟他搶排骨嗎? 虛偽。 我把後媽的媽媽做的紅燒排骨排到了第二等,比後媽的手藝高出了一個等級。遺憾的是,這個等級的排骨離我太遠了。偶爾過年過節才有機會解解饞。 唉。 就在我為這第二等排骨黯然神傷的時候,家裏又出了一件大事,後媽離家出走了!而且還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爹地從上海趕了回來,一進家門就傻眼了。我撲在他身上告狀,“都怪那個瘦高個的壞蛋!就是他把後媽趕走的!還跟我們厲害!可凶了!” 我爹地沒聽懂,他隻是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我,“咱們都被拋棄了嗎?” “才不會。就算拋棄也是拋棄你”我說:“我又美,我又壯……呃,誰會舍得拋棄我呀。後媽走之前還囑咐我要好好照顧貓崽子們呢。” 我爹地發了一會兒愣,一咬牙,“走!咱找他去!” 我們坐著車走過好多地方,最後進了山。說起那次進山的經曆,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期間還出了好大的事,後媽被壞人抓走了,一大群奇奇怪怪的動物都跑去山裏救他,有豹子、有鹿、有耗子、還有好多我不認識的動物,那個場麵真是太壯觀了。 後來後媽被救出來了,他家裏一個叫姨姥姥的老太太請來全村的人,在大院子裏支起大鍋,燉了好幾鍋野豬肉。當鍋裏冒出香味的時候,我又一次震驚了。 這個味道……這個味道…… 有人在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吃貨!你的口水又流下來了!” 是後媽。 我衝著燉鍋的方向聳了聳鼻子,沒理他。哼,他也在咽口水呢,還好意思說別人是吃貨。 我爹地在旁邊說:“你別逗它,它是餓了。” 後媽衝著我扮個鬼臉,“我看是饞的吧,口水橫流的。” 我才懶得理他,手藝那麽差,還好意思在這裏瞎挑釁。哼。 肉骨頭終於燉好了,湯濃、肉香、筋骨酥爛,確實是我從來沒有嚐到過的美味。我決定把這個燉肉骨頭定為第一等。 我聽見後媽嘀嘀咕咕的跟我爹地說什麽大鐵鍋山柴火燉的肉所以才會這麽香。我覺得他說的什麽鍋啊火啊的都是借口。 真相就是他的手藝是真的不行。 有些美味吃過一次就讓人再也忘不掉。 有些美味就算忘不掉也沒機會再吃一遍。 我流著口水離開了這個可愛的小山村,開始盼望後媽什麽時候才能再一次離家出走。 後來…… 他果然又離家出走了! 爹地問我:“咱們還去追他嗎?” 我的眼前飄過湯濃肉香的燉大骨頭,口腔裏瞬間分泌出口水。我跳起來斬釘截鐵地支持他,“追!當然追!老婆跑了不追,那還叫老爺兒們嗎?!” 爹地看著我,一臉疑惑地自言自語,“我能理解你是在對我的提議表示支持。可是為什麽你會激動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呢?” “真是……太奇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把黑糖拖出來給大家拜年~~黑糖抱爪作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過年好!祝你們馬年越長越漂亮,越過越順心。上班的工作順利,上學的學業順利,愛情也如意,而且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肉肉哦~” 第121章 小樣兒的番外 我是一隻有身份的貓。 真的,不騙你們。 我爸爸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遠離塵囂的鄉間別墅裏,它的主人據說是當地最有名的珠寶商人。我媽媽是富商夫人的閨蜜精心豢養的愛寵,它和我爸爸在一次酒會上一見鍾情,後來……咳……後來就有了我。 這些浪漫的過往都是我的第一任主人告訴我的。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了,但是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種鄭重其事的神情我卻一直都記得。不過,當我跟冬至說起這段曆史的時候,冬至斜著眼睛挖苦我說:“有個故事叫做《阿q正傳》,你大概沒聽過。阿q是一個窮的叮當響的混混,好吃懶做,頭頂上連塊遮雨的瓦片都沒有,平時就住在破廟裏。他就最喜歡對別人說:我們家祖上比你闊的多啦。”他說著還捏著嗓子,擠出一副怪兮兮的腔調。 “那……是真的嗎?”我好奇的問他。 淩冬至從鼻子裏發出冷笑的聲音,“當然是吹牛的啦,貓q。” “我才不是貓q!”我反應過來他是在挖苦我,心裏頓時又氣又急,“我才不是吹牛!我的第一個主人就是這麽跟我說的。她對我可好啦,才不會騙我!” 淩冬至笑著摸摸我的腦袋,“你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反正不管你是一個闊氣的小少爺,還是一個住在灌木叢裏的小乞丐,我都一樣愛你。” 我本來是打算接著跟他生氣的,可是聽他這麽說,我心裏的火氣不知不覺就不見了。 等我長大一些之後,我也開始懷疑這段曆史的真實性。因為我開始知道有錢人家是不大可能會養我這樣的本地品種的。他們喜歡的是像小灰那樣的血統珍稀的的類型,而不是像我這樣長著虎斑紋的土貓。 這個認識讓我稍稍有些沮喪。 不過冬至說過他愛我,這就比什麽安慰都強。 我第一次見到冬至是在一個冬天的午後。 那時候我已經快滿一歲了,會翻垃圾箱,從裏麵揀出能吃的東西養活自己。不過那年的冬天特別冷,即使我新長出了細密的絨毛,仍然難以抵禦冬夜裏驟降的溫度。下水道裏也不暖和,很多地方都結了冰。當我縮成一團躲在花壇下麵的樹洞裏瑟瑟發抖的時候,一度懷疑自己活不過那個冬天了。 那天中午我運氣很好,從垃圾箱裏翻到了一個魚頭,魚頭上沾了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調料,味道很奇怪。但是午飯有了著落,我還是很高興的。我正打算把它叼到樹洞後麵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被撕開。我知道這是有人在附近的動靜,這預示著我或許又要挨打。可是寒冷和饑餓讓我的反應變得遲鈍。而且我的午飯還在這裏,跑不跑似乎沒有什麽區別。就算掉頭跑走了,我還是要繼續餓肚子的。 於是我破罐子破摔的傻站在那裏沒有動。如果真要挨打的話也沒有辦法,我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可是預想中的打罵始終沒有出現。我遲疑地抬起頭,還沒看見人先看見了一個掀開蓋子的鐵皮盒子正順著地麵朝我推過來。 一股誘人的香味頓時彌散開來。 我知道那個東西叫做貓罐頭。有一次在翻垃圾箱的時候,有隻野貓不停的舔一個空罐子,空罐子裏散發出來的就是這種味道。那隻野貓告訴我,這個東西好吃的不得了,不過,隻有有主人的貓貓才能夠吃到。它還很大方的讓我也舔了兩口,其實那個時候鐵皮罐子裏已經被舔的很幹淨了,但是那種誘人的香氣卻固執的留了下來,久久不散。 我咽了一口口水,試圖抵禦這種誘惑。這天底下哪裏會有白給吃罐頭的好事兒呢? 我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從罐頭上麵移開,那隻拿著罐頭的手屬於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的臉上帶著笑容,像在看一個淘氣可愛的小孩子。 可是我不認識他。 “小家夥疑心還挺重。”男人笑了起來,“吃這個,罐頭食品雖然也不那麽健康,但是總比你叼的那個魚頭要好。魚頭上沾著辣椒呢,辣椒刺激腸胃,你吃了會肚子疼的。” 我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看看那個罐頭再看看他。他臉上的笑容讓我不那麽害怕了,但我還是沒法相信這麽好的東西是給我的。 “讓我吃的?” 男人點點頭,唇邊笑容擴大。 我試探的朝著罐頭走了兩步,男人大概看出我的戒備,主動向後退開。 我一頭紮過去,捧住罐頭狼吞虎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