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嘰嘰嘰叫喚兩聲,挺不服氣的。    淩冬至壓低了聲音逗它,“真的,從我這裏看,就是個小球兒在哪裏滾來滾去。”    小東西氣得不理他了,朝著主殿的另一邊跑了兩步,拿屁股對著他。看它的體型,淩冬至覺得它跟村子裏的米團應該是近親,顏色像,體型也差不多。    “唉,你認識米團嗎?”淩冬至悄悄問它,“就是石榴村的那隻老耗子?我跟它可是鄰居哦。”    小老鼠愣了一下,回過頭很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真的。”淩冬至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它有這麽大對吧。前幾天它還來過我家呢。”    小老鼠朝他走了兩步,“真的?”    “當然是真的。”淩冬至看看它小綠豆似的眼睛,“你比它小吧,你叫什麽?”    小老鼠不明白叫什麽是什麽意思,但是比米團小還是懂的,連連點頭,“比米團小。嗯,米團大。”    淩冬至又笑了,“你就住在這裏?就你一個?你來這裏幹什麽?”    小老鼠歪著腦袋想了想,“這裏有香味。”    大概是剛才煮麵什麽的,讓它聞到了香味吧。淩冬至摸摸口袋,從裏麵掏出一塊小包裝的蛋黃派扔過去,“呐,這個給你。甜的,好吃。”    小老鼠向後躲了一下,見扔過來的東西沒有動,又湊過來好奇地聳著鼻子上下聞。    “把外麵的袋子咬破就能吃了。”淩冬至也不知道這隻山裏老鼠有沒有吃過袋裝食品,趕緊給出進食指導。    小老鼠撕開外袋,小心翼翼地咬了咬裏麵的東西,覺得味道還不錯,趴在那裏開始大嚼。    淩冬至笑眯眯地看著它,“我叫你蛋蛋好不好?”    小老鼠抬頭看看他,低下頭接著嚼。    “這個名字多合適啊,”淩冬至自言自語,“你長得就圓溜溜的,像個雞蛋……不,鵝蛋似的。而且這個還是蛋黃派,嗯,這名字簡直非你莫屬。蛋蛋?蛋蛋?”    小老鼠頭也不抬地繼續吃它的宵夜。        第67章 本地貓和外來貓        莊洲拿著地圖不確定地問麵前的男人,“這裏?再往北?二十多公裏?那不遠啊……”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了,要是開著車這頂天也就是二十分鍾的事兒,可這是山裏啊,沒有路沒有路標,全靠兩條腿。    莊洲瞬間泄氣,“自行車也不能走?”    小石桌對麵的中年男人很為難地搖頭,“剛出村子這段能騎車,再遠就不行了。林子太密,自行車騎不了,得一直推著。”    莊洲心想,那的確比兩條腿走著還費勁。    “要不你就在這兒安心等兩天,”據說是淩冬至大表舅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你又沒進過山,再迷路就麻煩了。”    莊洲看看院子另一頭東倒西歪的黑糖和三隻貓崽子,忍不住歎了口氣。連著趕了幾天路,貓貓狗狗的精神都有點兒萎靡。尤其是黑糖,以前雖然也帶它出去玩過,但是從來沒像這次一樣,連著幾個白天都是在車上過的。要不是還有幾個貓夥伴兒陪著,估計它早就不幹了。    大表舅又說:“那幫學生娃走之前跟村裏約好了,第三天要是還沒回來,村裏就出人去接應一下。也就是明後兩天。你真要跟他們走岔了,不是更麻煩?”大表舅想了想,怕這娃閑呆著又胡思亂想,便伸手指了指院子一角的空地,“冬至走之前要幫著家裏把這塊地翻出來,剛開了個頭。你要是閑著,正好幫他把地翻了。地有點兒上凍,不過上麵一直蓋著保溫的草墊子,應該不難翻。”    莊洲,“……”    大表舅很懂得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策略,安排完體力活兒又開始拿美食安撫,“今天上午六叔剛送過來半扇羊肉,自己養的羊,肉嫩的很。咱們晚上燉羊肉。”    莊洲無奈,“好。謝謝表舅。”    大表舅樂嗬嗬地走了。    莊洲對著牆角的幾件農具開始苦思冥想,翻地的話,該用哪一件效率更高?    小院的另一頭,黑糖趴在大樹下睡著了,幾隻貓湊在一起曬太陽。    小灰一臉誠懇地把車裏叼下來的妙鮮包推到那兩隻老貓麵前,“這個是城裏帶來的,兩位老姐姐嚐嚐。”    兩隻老貓懶洋洋地看著它,覺得這幾個外來的小家夥還挺上道。    小灰一隻爪子按著蠢蠢欲動的小樣兒,還得分神留意西崽有沒有冒失,“我們是來找人的。嗯,也算走親戚吧。這裏前兩天是不是來過一個年輕人?高高的,長得很漂亮?”    老貓甲喵喵地說:“就是那隻能跟老耗子說話的年輕人呀,見過,見過。不過他現在不在這裏,跟著東院的那幫孩子進山去了。”    老貓乙補充說:“他們要去北邊的磨盤嶺,要兩三天才回來呢。”    小樣兒心急地問:“磨盤嶺在哪裏啊?好找嗎?”    “好找。”老貓甲舔舔爪子,對於一隻成天在山裏亂竄的貓來說,哪兒都挺好找,“那裏有個山神廟,是他們過夜的地方。”    小灰問清楚路線,轉頭問兩個小夥伴,“咱們是在這裏等他,還是追過去看看?”    “當然是追過去看看。”小樣兒急著反駁它,“在這裏等著有什麽意思?”    西崽也對遊山這件事充滿好奇,“冬至一定會嚇一跳的。肯定的。”    小灰有點兒猶豫不決,剛才那個男人跟莊洲說話的時候它聽到了,“他說冬至明天晚上就會回來的。咱們自己去找有可能會走岔路。”    “不會。”小樣兒回答的十分肯定,“我聞得出冬至的味道。不會弄錯的。”    西崽讚同地點頭。小樣兒是它們當中鼻子最好使的一個。至少比那條隻知道撒嬌的傻狗黑糖強多了。    “在這裏等的話,要明天晚上才能見到他,”小樣兒有些急躁地在院子裏轉了個圈,“我們自己去找的話,等下就能見到了。”    小灰看看它,再看看興致勃勃的西崽,“你們倆都是這麽想的?”    兩個小家夥一起點頭。    “那好吧。”小灰甩了甩半截尾巴,“咱們一起行動,可別在山裏走散了。”    莊洲一錯眼的功夫,三隻小貓就不見了。轉頭看黑糖,還臥在樹下睡的人事不知。    莊洲心急火燎地丟下鐵鍁院裏院外地找了一圈,除了大樹底下的兩隻老貓之外,半根貓毛也沒看到。他忽然覺得眼前這情景似曾相識,上一次他帶著這三個貨去醫院裏探病,就是這麽被它們甩了的。它們似乎有自己的辦法能夠找到淩冬至。莊洲這樣想著,心裏倒是不怎麽著急了,反而有些惱怒這些小東西不講義氣。他好歹也算捎了它們一路,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溜了。    院角的那塊地沒多大,莊洲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把地都翻了一遍。到後來農活兒越幹越順溜,就想著等回了濱海之後把自己家的院子也翻一遍,上點兒肥料,等開春了種點兒花花草草,最好種那些能開花的,然後再搭個棚架,讓淩冬至能坐在棚架下麵畫畫。還有貓貓狗狗們陪在他身邊,那幅畫麵想一想就覺得很美好。    晚上的羊肉鮮香美味,莊洲有心事,再美味的東西也有點兒食不知味。黑糖已經從一覺醒來就被貓夥伴兒們拋棄了的打擊中恢複了過來,扒拉著羊肉骨頭啃得滿嘴流油。    大表舅繼續安慰莊洲,“明天晚上他們就回來了,別心急。”    莊洲麵無表情地點頭,“不著急。”    “我家院子裏的地這兩天也要翻一翻,你正好給我搭把手。”大表舅瞟一眼莊洲的臉色,“跟這邊不一樣,我家院子裏有暖棚,地沒上凍。比這邊好翻。一整天保準能翻完。”    莊洲,“……”    大表舅繼續食誘,“我家地窖裏還凍著一條野豬腿。晚上讓你嬸給咱們燒了吃。你們這些住在城裏的人指定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莊洲,“……”    好吧,好吧,這位大表舅所做的事都是在安撫他。可是為什麽他心裏還是有種憋屈的感覺呢?!    這種心裏像著了一把火,燒的自己坐都坐不住的感覺,是不是就叫做度日如年?    莊洲翻完了淩冬至姨姥家的菜地,又翻完了大表舅家的菜地,吃了一頓燉羊肉、一頓紅燒野豬腿和兩頓抻麵條之後,第二日的傍晚終於姍姍來臨。    莊洲跟著村裏的幾個男人守在村頭,一邊分享他帶來的香煙一邊焦慮不安地朝著小路盡頭張望。村裏的土狗們遠遠近近地叫喚了起來,大表舅笑著說:“來了。”    莊洲跟著村裏人迎了上去,果然沒走多遠就看見山路轉彎的地方迎過來一群人。領頭的是個中年學者,身邊跟著一群年輕人。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莊洲的眼睛在人群裏掃了一圈,心裏咯噔一下。    大表舅也愣住,扯著嗓子喊:“人呢?!”    在山神廟度過的第一夜淩冬至睡得並不好。即使身在夢中,那種附近藏著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的感覺仍然糾纏著他。讓他不安的同時,又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小期待。他曾經問過那隻取名為蛋蛋的小老鼠,小老鼠說沒有人。他才放心回去睡覺的,現在想想,那段時間他自己感覺也是很平靜的,或許那個時候偷窺他們的人確實不在周圍。    睡得不好,早晨起來的時候淩冬頂著兩個腫眼泡有氣無力地吃早飯。學生們分組的時候他也沒留意聽,等到大家開始出門了,他才反應過來他被孔教授分配給了第四小組充當活的儲物櫃——一個男生一個女生,看上去體力都不如他,而且他們倆還得負責采集樣本,體力活兒隻能交給他這個門外漢來做。    第四小組是負責收集附近的樹種和岩石標本。淩冬至沒看到附近有曾娟手機上的那種紅嘴巴小鳥,但是村裏人都說山裏有這種鳥,孔教授也說過那種稀有的小鳥最喜歡生活在這種林地裏。    淩冬至背上除了自己的背包,還有兩個學生的背包。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拿著相機拍照。學生們在一個地方會停留一會兒,這麽一會兒工夫足夠他拍下中意的風景。    各個小隊之間距離並不太遠。山裏沒有手機信號,隻靠對講機聯係。淩冬至聽不懂他們那些專業術語,便稍微走開一些,打算拍幾組遠山的照片。    灰褐色的枯枝、遠處積雪的山峰和頭頂湛藍的天空,在他的鏡頭裏呈現出完全未經汙染的原生態美感。    淩冬至把相機調到錄像模式,放在了樹下略微凸起的土坡上。自己後退兩步,衝著鏡頭擺了擺手,他剛才看過了,從這個角度能錄到遠處的雪峰。不過他距離鏡頭太近的話,說不定隻能錄到兩條腿。    淩冬至試著在半人高的灌木叢裏往後退,退了幾步覺得距離差不多了,剛想衝著鏡頭露出個笑臉就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朝著後方栽了下去。這裏是一段向下的斜坡,被灌木叢擋著,離遠了根本看不見。淩冬至就像個啤酒桶似的嘰裏咕嚕滾了下來,眼前的景色一片天旋地轉,等他最終停下來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片金星飛舞,滿腦子都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淩冬至踉踉蹌蹌地扶著矮樹坐了起來,眼前模糊的景色慢慢變得清晰。    淩冬至倒吸一口冷氣,一瞬間的感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就在他砸下來的時候揚起的灰塵裏,幾把獵槍正對著他的腦袋。        第68章 相機        “就是這裏。”當初跟淩冬至分一組的男生指著樹林中突起的一塊坡地,敘述的語無倫次,“我和小李就在這裏整理標本夾,淩老師在附近拍照,我還聽見他的腳步聲了,真的,就在那個方向……我們找不到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回來。後來快到孔教授約定的時間了,小李猜他是自己先回去了。結果回去一看,淩老師的包還在,人根本沒回來……”    現在是冬天,到了深夜的時候,山裏的溫度有時會降到零下二三十度。淩冬至真要出了什麽事被困在野外,要不了一個晚上人就凍死了。    莊洲麵上不顯,內心卻被恐懼和焦慮完全占據了。    人是昨天下午不見的,晚上的時候大家都回到廟裏才證實了淩冬至確實不見蹤影,但是入了夜,又是深山老林完全不熟悉的環境,孔教授不可能把學生撒出去找人。今天一早趕回村裏求援,再原路折回來,距離淩冬至失蹤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六七個小時。而山下的警察至少要明天中午才能趕過來。    莊洲站在他們分開的地方,試圖通過周圍的景色來確定淩冬至可能會前進的方向。老趙和淩冬至的兩位表舅分成了幾個小組,在周圍散開了找人。莊周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淩冬至是不是受了傷,被困在了野外的某個地方。天色已經越來越暗,如果天黑之前還沒找到的話,過了第二夜,淩冬至生還的可能性就變得更加渺茫了。    晚上七點的時候,大表舅那一組在樹下發現了淩冬至的相機。這東西不大,周圍又有樹木草叢,要不是金屬外殼反射了手電光,還不會被人發現。相機已經關機了,所幸淩冬至的背包裏還有兩塊備用電池。    調出相機裏存儲的照片,很容易就找到了最後的那段視頻。畫麵上淩冬至衝著鏡頭擺手,傻笑著自言自語,“是不是還得往後再退退?能錄上我這張帥氣滴小臉不?”    莊洲目不轉睛地看著畫麵裏笑容明亮的青年,心頭針紮似的疼痛。    然後淩冬至手腳舞動,以一個極其搞笑的姿勢尖叫著摔下了山崖。從相機裏看不到山崖下的情景,不過錄像功能盡職盡責地記錄了所有的聲音:淩冬至憋在喉間的一聲低叫、樹枝被碰斷的脆響、碎石稀裏嘩啦掉落的聲音以及最後那一下悶響。    大表舅及時按住了莊洲的肩膀,“那個山坡不高,不到三米。崖下沒有人,我們剛才找過。”至於人摔下去的痕跡,光線太暗,他們什麽也沒看出來。    從靜止的畫麵裏斷斷續續地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腳步聲、男人的咒罵以及……槍栓拉開的聲音。聲音聽起來挺模糊,但是因為山裏太靜,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能聽見。似乎是好幾個人在同時說話,用一種莊洲沒聽過的方言。    “崖下當時有人?!”莊洲覺得難以置信,“他們說什麽?”    “不是我們這邊的口音。”老趙連忙解釋,跟著錄像機裏的聲音開始同聲傳譯:“奶奶的上麵咋掉下個人……小白臉……是廟裏那幫學生娃娃……已經看見咱們了,不能放……殺你奶奶的腿,你當殺人像殺豬啊……這附近還有人,殺了他怎麽脫身……先帶走……捆好……”    幾個人麵麵相覷。莊洲心裏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擔憂。這至少說明淩冬至沒有凍死在外麵,但是落到一群身份不明又帶著槍的人手裏,又能好多少?!    “現在怎麽辦?”孔教授心中一陣一陣後怕。至少淩冬至是個成年人,在這裏又有親戚。要是被帶走的換成他的學生,他該怎麽跟學生家裏交待?    莊洲的手反複摩挲著淩冬至的相機,“山崖下別去,別破壞了現場,等天亮了我到附近找找看看能找到什麽線索。大表舅留下等警察。”    孔教授忙說:“我跟你一起去。”他帶出來的學生都安全地留在村子裏,他也能分出精力來顧及這個跟他同路的年輕人了。    小表舅說:“你們這兩天走了不少路,還是留在這裏等警察。我跟莊先生一起下去。這一代的路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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